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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处山野之中,草木葳蕤,树影斑驳。
小松跪在一处小坟包前,沉默着烧着纸钱,两根白蜡的火光摇曳着、跳跃着,似乎是某个人感受到小松的悲伤,想要安慰安慰他。
他们相依为命,他不想让他伤心伤了身体,他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又怎么能说做到就做到?
——但凡参加葬礼的,都少不得劝一句家属节哀顺变,可是真为亲人伤心的,哪怕表面上应下了,脸颊无泪,又怎知他心中无泪?
小松不知是出于不想哭出来让言茉茉担心,还是已经哭干了眼泪的原因,总之从给弟弟买一应冥镪到掘穴、掩埋,他都很是“平静”。
他其实并不想将弟弟埋葬在这个地方,纵然他们没有家,可是也不太想将弟弟埋的离着他死去的地方那么近的地方。
可是,他能做的却又是尽快让弟弟入土为安。
即便是用冰块镇着,又能放多少天?
还好的是,这里是寻常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虽说或许会落寞、孤寂一些,可是安全。
小松很想咧咧嘴,毕竟他是在劝说弟弟,他想笑一笑,好叫弟弟能更信任他一些。当初他说要想办法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弟弟还笑着说,相信他。
等白蜡烧了半截,言夙想着要不劝小松回去了,这么跪下去很是伤身。
然而小松却是在这时,忽然双手撑在地上,似是想起来却又双腿发麻,所以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还是跪着。
言夙准备拉小松一把,心头还送了一口气,毕竟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哄娃的技巧有多烂。
——但凡他能哄得好,那都是崽子们配合。
哪知道小松忽然冲着他结实的一个头磕下去。
言夙脚步一顿,一直哄着小妹妹的言茉茉,也不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小妹妹现在最信任言茉茉,也挺依赖言夙,他们还真没法儿丢下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松嘭嘭连连磕头,架势倒是叫言夙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大侠,求求您收我为徒。”小松许久未曾开口,嗓音很是干哑。却也很是决绝。
他不停恳求,恍然间,言夙想起多年前他似乎也被人这么哀求过。
那人还想过“欺瞒”他,短短时间里,想拜师的理由换了好几茬。
倒是小松,他的目的与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习武,对抗强人。
让自己变强,为了以后不被欺负。但凡有人欺负到他的头上,他能有反抗之力。
“大侠,我一定会认真学,日后如您一样惩奸除恶、除暴安良。”小松不是没听过故事里的大侠是什么样。
他也曾幻想过有那样的人带他走出阴暗,又或者他长大后能做那样的人。
但以前都是虚无的幻想,从未有过眼前的真实——他甚至仔细做过计划,只要大侠愿意收他为徒,他将会做到什么地步。
——其实现在求人家收徒,还有几分贪得无厌的意思,毕竟他还有言夙的恩情没有报。
可是他又想,他凭什么去报言夙的大恩,他有什么能力?最后他想哪怕是拿他的一生去还情报恩呢。
并且,不论言夙愿不愿意教他武功,他的决定都不会再改变。
“我还愧对言小姐。”小松瞥了一眼言茉茉。
这几天言茉茉对他的照顾他也看在眼中,言茉茉说原谅他了的话不是假的、不是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哄他的。
“我愿当牛做马报答二位。”
“我愿一生一世保护言小姐,但凡有人要伤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道这里,他瞥了一眼那小小的坟包。
他为了救弟弟,险些害了言茉茉,这是他的错。希望阎王爷不要算在弟弟的身上,让他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若是弟弟的福气因他而有损,他愿意做任何事去弥补。
武一帆他爹给他取这个名字,本意就是想这个孩子这一生都一帆风顺。
而且他爹觉得,有他这个老子保驾护航,这事儿不难。
可却没想到的是,那一天一回家就是一个“瞌睡”,再睁眼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县衙的大牢里。
——作为县令,他虽不常来县衙大牢,可也还是有那么几次,对这里也是印象深刻。
他愤怒不已,都顾不上去看边上那些人是谁,反正不外乎是牢里的囚犯嘛。
他怒吼着、拍打着的栅栏:“来人,来人,你们是眼瞎了吗?看不到老爷我在这吗?”
这些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竟然连他都敢关?
然而听见声音过来的,却不是他印象中的狱卒——倒不是他还能认识自己县衙大牢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脑满肠肥的狱卒。
实在是这人腰间挎刀,气势汹汹,一身特制服饰,他虽没见过,却也听过。
他顿时哑了嗓子,为什么忽然就是这样的局面?这怎么就跨度这么大,直接就从盛京来人了呢?
“吵嚷什么?等该你们交代的时候,自然就来审你们。还不趁着这点子时间好好过一段最后的安静日子。”
这侍卫骂完还忍不住念念叨叨:“竟然还有嫌好日子过的舒坦的,非得作死。”
武一帆他爹简直是满脑子的疑问,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这些人的态度、话语,简直是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似的。
不过他到底还是久经风浪,很快稳定神情,只是刚张口,就听那侍卫又道:“别想跟我念叨你是冤枉的,你前头那些个都已经念叨过了。”
他列举了几个人名,各个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哪怕表面上没什么来往呢,可是背地里他们可熟了,来往可紧密了。毕竟是利益相关啊。
一听他们的事被捅到了皇帝的案头,特派他们来审,而且抓的人,就他报出来的几个名字是一个没错的,他心头就颇有些慌。
至少喊冤的话真的有些喊不出来。
不是有良心,还是怕了,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掌握了不少证据。
——甚至已经在想是不是他们之间出了叛徒,可也不对,他们在盛京的人脉没有传来一丁点的消息。总不能是他们之中有谁是皇帝的眼线,还是能直接上达天听的那种吧?
那侍卫虽是不乐意听他们喊冤,毕竟这几天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是还是很乐意搞他们心态的。
“对了,你是姓武的对吧?”侍卫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你们家的好儿子,交代的可是清清楚楚。”
“哦,对,你还不知道他之前听到过一些你的秘密吧?他都交代了。”
说完,侍卫转身就走,徒留刚刚清醒过来的武一帆,一下看清他爹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求救、喜极而泣,就听到侍卫这句话。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前的经历,那如同地狱一样的经历都是真的。
他也真的干了那些事儿,把他、他的狐朋狗友、他爹的事情,甚至狐朋狗友们的爹的事情,都抖露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甚至顾不上是真是假,反正为了少挨折磨,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就没那么脑袋灵活过。
武一帆他爹察觉到护卫走前往他身后看的那个眼神,不由也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醒过来的武一帆,顿时寒冰一样冷着嗓子:“你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的独苗苗、宝贝儿子这样说话。
可也不能怪他自乱了阵脚,实在是自家的儿子自己了解,一看那脸色,就知道武一帆肯定是说了。
当初想要儿子一生一帆风顺,哪知道却是叫他们一家子一杆子打翻的“一翻”,当真是整整齐齐。
而那个脚步都轻快的侍卫,走出这片大牢区域——整个大牢呈个有开口的回字型,他从这一边出来,就到了天井的空地。
同伴正在摆着午饭,虽然不多丰盛,他们却是很满足了。
主要是这次出来,功劳是真的攒了不老少,而且格外的轻松,简直是跟捡来的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不但将事情查的七七八八,证据还充足。”
这个侍卫也连连点头,接着道:“那可是,我之前是去抓人的那一队,你都不知道这些个人一个个倒在地上,我们也就抬出来扔车上耗点力气。”
拉回来还是驴子、骡子、牛出的力气。
这是他们完成的最轻松,最没有挑战的任务了,没有之一。
“对了,那些个护院里头,还有几个知名的江洋大盗。看着都伤的不轻,但是一个个的脸都没伤着,还挺好认。”
“说起来江洋大盗们,还是能逃窜很久的那种,那各个都有保命绝技是肯定的。”
“你说能把他们都放倒的人得是多厉害?”
——一开始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人做的,可是这事儿一审问也就问出来了。而且那些护院哪个不是被打怕了,一个个竹筒倒豆子似的。
这也是护卫们觉得轻松的另一个点了。
言夙可不关注这些细节,他只看着那些人一个不少的被抓入大牢,确定来的人会秉公处理犯案人员,妥善安排受害人员,他就准备带着崽子们溜了。
他倒是不认识来办案的大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表面可信,还是真心诚意为民办实事,可是他信任自家的崽子啊。
这消息是会传到言岚的手里的,也就意味着绝对能到时景泓的手里,他俩总不至于派个窝囊废来处理这种大案吧?
——连护卫队都给配上了,可见时景泓他们是真的重视了这个案子,并且决心要将这群人连根拔起。
言夙扛起孩子连夜溜了,不溜不行了,他看到眼熟的崽子来了。
虽说过去好些年,长相变化有点大,可是熟悉的眉眼,对得上的年纪,不是他家言宸和言玥兄妹俩还能是谁?
这个时候还不溜,还能不被抓着?
怪也怪他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还有后头这么多的牵扯,所以都没注意隐藏自己的面容——若只是武一帆和那些少爷们的所作所为,言夙自然一个人能处理的了。
结果现在就面临着暴露。
他倒是能请那些少年少女不要说出他的面容来,可是那些护院、武一帆等少爷们呢?
哪怕怕他,一时答应了,之后他一走,可就未必了。
索性他也就不费这个事儿了,反正先溜了吧。
只要不被抓到,那就没有掉马这种事!
言茉茉就很懵,这大晚上的,睡觉不好吗?
她哪里理解他爹的慌,那是一点也睡不着的呀。
更不知道她与她一直想见的哥哥姐姐,曾经那么近,转而又那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言茉茉:我爹……。算了算了,不能骂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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