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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面对面的状态,褚容依然在重复那日说的闲话:“这些年精卫深居简出,几乎没出过发鸠山,我与她上一次在外面会面细想起来竟是十年前的事了。不过前几日我去北荒办点事,过后顺道去了发鸠山拜访,见她精神不错,不再像几百年前那样,却没由头地跟我说起了星梭,言语间似乎是担心这东西保管得是否完好。我当时问她好端端的怎么担心这个,她又闭口不说,今日来看你,我正好想起此事就顺口提一嘴,你也就当闲话听一耳朵,莫往心里去。但涉及星梭,兹事体大,你不妨后头抽空去一趟发鸠山,确定北荒那边没有异动也放心些。”
惠茗耐心听完后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褚容说的这事,心中记下。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是将宿戈带出幻境,她开口:“这些容后再说。稍后乌佑会来求我去追捕出逃的那个重刑犯,我已知晓此人在何处,只是要顺利缉拿归案,需得你配合我。”
褚容点头。
等到乌佑登门后,惠茗因为提前已经跟褚容把事情敲定完好,行动比之上一次更简洁,争取到的时间自然更多。
到了人间,褚容听从惠茗的安排,在结界破开后在院中拦住少年,惠茗心知这幻境中宿戈的意志才是真正的主导,褚容根本拦不了太久,于是持剑径直向妇人刺了过去。
少年与宿戈见到这惊险的一幕不由齐齐呼喊母亲,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根本分不出。而就在这声包含着强烈情绪的呼喊后,一切瞬变,幻境中所有人都调转方向来拦截惠茗,就连原本阻截少年的褚容都如此。
惠茗铁了心破局,一问瞢暗何极,二问阴阳何化,三问天地何会,三式九问荡起剑气将人扫开,含光剑一路无阻地穿透妇人胸膛,炸开的血沫溅到宿戈的身上,反倒令他脱离了少年,身体不再像随时会消失那样透明。
见状惠茗有了几分喜色,虽然瞬息后再度回到宫殿中,却已明了此法可行,细心记下了细节,反复时愈加熟练。
幻境的重复会消耗心神,数次后,强如惠茗也有些扛不住了。好在宿戈已在重复的过程里清醒过来并领会了离开之法,行事之前跪在院外三叩首,虽心中不舍母亲的音容,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出剑时更是坚定不移。
幻境在他亲手终结心结后分崩离析,宿戈欣喜你回首望向惠茗,却发现自己身旁无人,周围黑暗。他呼喊惠茗之名,不仅无人应答,而且前方还浮现出方才被冬忍和孔时清称为怪物的黑影。他分不清那是虚影还是实体,只能举起剑以破釜沉舟之决心向黑影杀去。
承影剑刺入黑影,那几只眼睛都因为这个动作流出血泪,看着可怖。下一刻,承影剑的剑身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将黑暗顷刻驱散。
宿戈再睁开眼,发现几人仍在斗场的武台上,惠茗手持未名剑青松般挺直地立于白雾正中。在她身前,石不疑和石不惑身受重伤倒地,二人见到除惠茗外的几人陆续醒过来,趁着白雾未散,默契地化作一缕青烟悄然离去。
宿戈站在惠茗身侧,心中疑惑:“那二人似乎非蓬莱中人,倒像是……”
他想说如此来去自由之人,恐怕是九天之上的神,难怪会构造出这等恐怖又真实的幻境,令人心生畏惧。他的未尽之言在惠茗转头看来的目光中咽下,后知后觉地想到有神降临的消息一旦传出将如前头那般掀起轩然大波,他们或许还会因此招来旁人的恶意,平添许多麻烦事,还是彻底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才好。
不过,宿戈心中不免有些迷茫。有奢比尸伏击之事在先,不是他自己托大,在他们五个人里面,石家兄弟冲自己来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真的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初来蓬莱的半神,到底如何触怒了九天之上的神,竟招来接二连三的谋杀,且次次都是这般心狠手辣,压根不想给他留活路。回想起来,奢比尸那次以及斗场这次,若非一直有惠茗相救,他恐怕早成了一抹亡魂。
若说从前他向往九天是为了成全心中找到那个人的执念,那么眼下在经历幻境一事之后,他的心境不免有了改变,下定决心要找出自己到底引了谁忌惮,又成了谁的眼中钉。
冬忍醒来时白雾已散得差不多了,她人还发懵,听到斗场的人宣布他们获胜,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忍不住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惠茗的胳膊追问:“惠茗,我们真的赢了吗?我们、我们五人获得了十连胜?简直像做梦一样。”
惠茗想起幻境中的事,笑着回她:“可不就是梦,梦一醒,我们就赢了。”
冬忍那雀跃的心情几乎压抑不住。
青风作为斗场的老板,在他们下场后表达了祝贺,将早已备好的放了五朵三色花的盒子交到他们的手上,“恭喜你们,拿着这个,你们就可以到城主府去换北城令牌了。”
“多谢青风前辈。”宿戈接过盒子,揭开验过之后小心地收下。
大局已定后孔时清却空前谨慎起来,觑了眼周围目光热切的观众们,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拖久了夜长梦多,前辈,不知城主此刻是否在府上?若是在,我们即刻便去叨扰一番。”
“那可不巧,城主今日不在。”
宿戈把话接过:“确实不巧,今日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另外还有先前跟前辈说好的那东西……”
话虽还没说完,青风却了然他说的是给东城城主写引荐信的事,说:“信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待你们明日领完令牌,到时我会把东西给你们。”
几人齐声说了一句多谢,没有瞧见庄蒙那复杂的神色。
青风和庄蒙回到城主府,听说扈闫西归来,便径直去拜见。扈闫西这半月来秘密出城,也不知是去办什么事,身材瞧着比从前消瘦了些,不像之前那样富态。他回来简单换洗之后一颗心都扑到自己阔别多日的绿植上,生怕府里人在自己离开这段时日懈怠了浇养的职责。
看着绿植茁壮成长,冒出新芽,扈闫西心满意足的同时给了下人嘉赏,一边命其将半月来城中大小事情报来。
青风进门,想起自己趁着扈闫西没在而算计了离舞的事,心底有点发虚,面上却不显,只依从前般行礼:“见过城主。”
扈闫西屏退下人,示意青风和庄蒙入自己的座,一点没含糊地提起了斗场发生的事情:“青风,我将斗场交给你打理,是信任你行事有分寸。斗场的规矩都是基于斗场的利益定下,就算是我也不该为私欲破了规矩,你与离舞之间的嫌隙,我是知道的,你不该……”
扈闫西说着摇了摇头。
青风给庄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取出几张信纸,呈给扈闫西的同时接下他的话:“城主,此事也并非完全为了私欲,自离舞来了斗场,关于她的举报从来没有消停过,我身上这些不过冰山一角。她在斗场树敌太多,这般下场,咎由自取。”
扈闫西扫了一眼,看到那纸上写的多是咒骂指责之语,用词恶劣恨不能除离舞而后快,便没有接过详看,算是默认了庄蒙的辩解,“人死了就不提了,我只是可惜她那门锻造的手艺。对了,我记得离舞手下有个徒弟,此人现在何处?”
“已被南城城主接走了。”
“哦……”扈闫西点点头,想起珈楠确实与离舞私交甚密,后者身故,其代为照顾徒弟也是正常,“你们都下去吧。”
从扈闫西那里出来后,青风就提笔开始写引荐信,庄蒙坐在旁边回想设计离舞之死的整件事,开口:“我原以为城主会因这事怪罪你,不曾想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带过去了。不过今后,类似的事还是不要再有第二次。”
“知道知道。”青风敷衍应下,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这封信上。
庄蒙瞧着又莫名有些忧心:“你和曲文珠分明有仇,纵然她的确欠了你个人情,那几人带着你的亲笔信去,怕是会被曲文珠记恨。”
他口中的曲文珠是东城城主,年纪在四个城主里是最小的。东城城主之位的传承方式与其余三城的能者居之不同,从建城至今都是世袭制,因此曲文珠作为天之骄女,性情有些娇纵傲慢,对招惹自己的人很不友好。
“既然是早先就说好的事,我怎能不给他们呢?”青风在信的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末了觉得不够,又让庄蒙添上自己的姓名。
庄蒙依他的话写上去,说:“你还真是没个前辈的样子,待他们拿着这东西到了东城,怕是立刻就被曲文珠盯上。你莫不是还在介怀当初他们不加入北城的事?临走了还要折腾一番。”
“考验嘛。”青风随口一说,把信装入信封里,又提笔在表面极为郑重地写了一句“曲文珠亲启”。
庄蒙看着他的举动摇头,心想这么一弄怕是会得罪惠茗几人,却没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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