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天强行重塑记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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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缓缓清醒了过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看见父亲佝偻着背，靠在窗户旁，背对着他，数着手里的一小沓钱，他将那十多张百元大钞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对着窗户的光线仔细检查，接着又开始数了起来。

“爸爸，奶奶呢”夏天虚弱的问道。

父亲听到了声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僵硬的扭头，看着夏天苍白虚弱的脸，再也不顾手上的钱，随手将它四散的丢在了病床上。

他俯下身子，将夏天紧紧抱在怀里，左手摸着他的头，泣不成声道：儿子，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爸爸答应你，以后爸爸去哪里都会带着你，好不好。

夏天伸出扎满输液管的两只小手，抱着老父亲的腰。

小的时候，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宽阔和坚实，如今却变得和死去的妈妈一样瘦骨嶙峋。

夏天鼻子微微泛酸，哽咽的道：爸爸，你不用担心，夏天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奶奶呢他松开了怀抱，认真的看着红着眼睛的父亲。

她不该来。父亲低沉的道，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夏天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年幼的他，并不理解父亲生气的根源，只以为是奶奶老了，体力不支，不方便过来。

父亲陪了夏天两天，未曾离开过，直到夏天主动提出回家看看奶奶。

医生给夏天各项检查，手术伤口已基本愈合，拆掉了线，嘱托了下术后，便签署了出院证明。

再次坐上父亲破旧的小货车，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几只蝉在喧嚣着自己短暂而华丽的新生。

夏天愉悦的自顾自描述着奶奶编织的白鸽，13岁的他是显得那么的幼稚，但那白鸽，以及深埋在心里的痛楚，只有他默默承受着。

他记得奶奶说过，信鸽代表着怀恋与牵挂。

他打算回去后便向奶奶请教，让她教自己编，编给以后自己的孩子。

父亲只是听着，不发一语，他心烦意乱的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蝉鸣也觉得异常刺耳。

他手上的香烟点了一支又一支，脑海中闪过的是那对自己母亲狠狠的责骂与推搡。

落日昏黄的余晖，将这贫困楼修饰的更加荒凉，墙壁上斑驳的痕迹，揭示了岁月的无情。

父亲艰难的将夏天抱上了三楼，站在了家门口，门口下并未开灯，一股浓郁的霉味隐隐从房间里弥漫出来。

父亲点燃了一支香烟，猛吸了两口，才取出钥匙拧开了房门，领着夏天走了进去。

奶奶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靠近着阳台的躺椅上，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下，背影看起来很是萧瑟。

夏天轻唤一声奶奶，但没有理睬他，依旧望着窗外的夕阳一动不动，夏天不安的看着父亲。

腐臭的味道自进屋开始，便越来越浓烈，父亲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虚浮着脚步走了过去，站在躺椅旁边，静静的看着自己母亲的侧脸，没有说话。

父亲开始回想起夏天出车祸后，自己对母亲那残忍且冷酷的指责。

他将年迈的母亲赶出了病房，母亲重重的跪在病房门前冰冷的地面哭泣了半天，祈求得到自己的原谅，而他却依旧视若无睹。

甚至等医生和护士来劝说时，还怼着她的鼻子怒骂道“你不配得到原谅！你！不！配！”母亲哭的是多么的绝望，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那一刻，他发现一直以来，执迷不悟的是自己。

他得了癌症，为了这个家死撑起一片天，能多拉一车货，就多拉一车，几次半路昏迷，他也撑下来了。

那些痛苦与挣扎，他无法诉说，也不敢诉说，他想给夏天攒下点钱。

他渴望给夏天一个完整家，下了多大决心找寄养，跑遍了整个慈善者家中。

那种不舍与焦虑，他忍着不发一语，只有他自己清楚，当他有一天不在了，夏天还能幸福的生活。

当他得知夏天出了车祸，就在自己母亲眼底下出了车祸，最后的支撑稻草被生生扯断。

恐惧压垮了理智，他无处排遣的压力，被转化为仇恨，全部压在了母亲身上。

他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母亲如今已冰冷的额头。

夏天也走了过去，看着她手里握着折了翅膀的竹鸽子和爷爷的遗照，以及一个还未开封却已发了霉的小蛋糕，那是夏天最爱吃的小蛋糕。

看着她孤独而凄凉的坐在这里，夏天觉得，奶奶走的比谁都要寂寞，没能在最后一刻陪着她，夏天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父亲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结束了东奔西走忙忙碌碌的日子，开始天天都陪着夏天，给他讲这些年的故事，交他待人处事的道理。

偶尔才会去一趟老师家，学习新的知识。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孱弱，裹上厚厚的发黑的外套，都无法掩饰住他瘦弱如同枯骨的身躯。

终于有一天，他在床上垮下了，夏天看着他滚落在床下，艰难的想爬起身来，他那瘦弱的身躯，已经撑不住生活的重担。

夏天慌张的将年迈的父亲抱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他的父亲疲惫不堪的喘息着，苍白且憔悴的脸上，仍旧充斥着浓浓的自责与不甘。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夏天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滑落，哭着恳求道。

我的小天长大了，你忘了父亲说过什么吗你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父亲慈祥的笑着，“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父亲老了，累了，父亲只希望你能够过的幸福快乐！

“不你说过会一直陪着夏天的。”夏天拼命的摇着头，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去。

原谅父亲不能一直守着你，我想回家找你母亲了。对不起。他的虚弱的声音越来越的模糊，睁着疲惫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抚摸着夏天的手也无力下垂。

夏天的心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正在处刑着他的心脏，痛的他无法呼吸，他变得那么无助与惶恐。

不要，不要离开我！父亲你醒醒呀！夏天的声嘶力竭的趴在父亲的胸膛上，痛苦的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