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有求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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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溪凭借桃花鱼闻名楚城，甚至吸引了外地不少游客前来。但作为产业而言，桃园溪并不是成功的典范。

所谓成也桃花鱼，败也桃花鱼。即使罗才摸索了人工养殖桃花鱼的方法，可在真正的美食家面前，人工养殖终究不能替代野生的桃花鱼。反过来，为了保证桃花鱼名菜的声誉，人工养殖的规模也不可能扩大。

桃园溪位于楚城东城区的东胜街上，与苏家码头隔墙相望。只是楚城的东城门并不在此，由东城门进，反而要把整个东城区粗略地看个遍才到桃园溪。

且说楚城布局，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东西城区多是富贾商人，北城区是权贵，南城区寒门居多，中间隔出辉煌的城主府，府中有一钟楼，登顶可俯视全城。

“不瞒鱼哥，这还是我第一次深入楚城。”

看着穿着奇装异服人来人往的市集，钱小乙仿佛第一次认识外界的人间。

“嗨，我跑得多，可那又如何，终究抵不过我的窝棚。”杨守愚专门挑选了开市的日子前来，可惜市集的繁华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跟紧些，人多的地方可不要走散了。”

“好。”

月前，杨守愚正式提出推荐他来桃园溪的时候，钱小乙推辞了，老爷子当初的筏子他始终保存着，并且逐渐改造成了一条面目全非的小船。

这两年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一直调养着，老人也总是隐去痛苦，倒真瞒过了钱小乙，直到准备离开，老人的身体彻底垮了。

苏家鱼的安排下来了，员工固定的工钱换成了一套崭新的结算方式，出工时间从十五天变成二十五天，出工的时候鱼行会提供饮食……

这般变化并不叫人欢喜，但也并非不能接受，以杨守愚为主的相当一部分的人并未离开。

钱小乙也可以留下，不是以打鱼人的身份，而是鱼工的身份，即将众人收获的鱼装箱分类，以及送往需要的地方。

三年，钱小乙熟悉千湖每一处水域主要的鱼种，可是他仍旧无法忍受鱼离开湖水以后那散发的腥味。

拒绝了鱼行的安排，离开的计划又因为老人的病倒搁置，他必须接受杨守愚的建议，并且祈祷事情可行。

“这便是桃园溪。在楚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算富贵，但即使城中许多人也是高攀不起。”

杨守愚带着钱小乙只是在大门前看了一眼，然后便绕到了后面，敲开门，开门的勉强算是熟人，“咦，杨守愚，你来送鱼么？”

“规矩改了，以后你们这儿拿鱼，怕是得走市场了。”杨守愚摇头解释道。

里面人也知晓情况，挠头笑笑，“总有意外不是。那你今天来是干啥？”

“找你们掌柜的，惯例他今天一定会来的。”

对方笑笑，“行，我去说一声，来不来不一定，有贵客。”

“劳驾了。”杨守愚感谢，对方并未关门，但二人也不主动进去。

钱小乙看了看杨守愚，对方正好也看过来，对视一笑，杨守愚安慰道，“别担心，罗叔是个好人，以往我们的私活，多仰仗了他，毕竟一个出身，能体谅。”

等了又一会儿，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一个稍稍发福的中年人出门，看到了杨守愚和钱小乙，“哎哟，小杨啊，站门口干啥，进来吧，这后面没什么人，不打紧。”

杨守愚才带着钱小乙进门，让开身子介绍到，“罗叔，我不会说话，今天过来，其实是请你帮忙。这位是钱小乙，三年前我领进门的鱼儿，读过书识个字。年前鱼行里开始变动，应我请求帮大家做了一段时间的账。眼下在鱼行是容不下了。您看，您这儿有什么活没有。”

闻言罗才打量着钱小乙，看模样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有点墨水真是难能可贵，只是看着有些贵气，杨守愚却不至于糊弄他，想来做事没有问题。

钱小乙同样从见面就留意着对方，看起来是个和蔼的人，想主动说些什么，终究没法开口，只能抱拳弯腰见礼。

罗才只是打量思索着，杨守愚又凑上去轻声说道，“罗叔，小乙做人做事肯定没有问题。眼下他家中老人病倒，鱼行的天变了，且不说他能留下，留下也赚不到钱给老人治病。您行好……”

罗才挥手打断，“钱小乙？”

钱小乙点头。

“我很愿意留你。前段时间也的确招人，情况小杨是知道的，你如果过来肯定首先留下。不过，你恐怕是不想来的。眼下过来了，不论是你改了主意还是出了变故，我都能理解。从个人角度也还是愿意留下，可不巧的是店中确实不招人了，不可能说为了你专门开一份工钱。如此不如你给我打分欠条，我倒是可以借你应急。”

“这……”钱小乙有些窘迫，却忍住没有看向杨守愚，主动道歉道，“确实如罗掌柜说的。今日冒昧过来，是小乙失礼了。罗叔念旧情，可是小乙也明白。当下一穷二白，写下欠条，和白拿了罗掌柜的无异。谢过罗掌柜了，请您也别怪鱼哥强人所难，他一早就给我说明了，是小乙打算离开，所以才拖到今天。”

“罗叔，杨守愚没有求过您，这次您就……”

“鱼哥。的确是我的原因，早知道一开始就答应你了。”

那罗才见状却笑道，“小杨啊，你对罗叔可没有这么真心过。钱小乙是你领进门的鱼儿，我罗才却是你父亲领进门的鱼儿啊。行了，都别苦着脸了。人，桃园溪是不会收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别的地方却不一定。”

看着二人希冀的目光，罗才不再卖关子，“你们啊，眼里就只有这个桃园溪。我虽是桃园溪的掌柜，可你们忘了，我身为男子，却是入赘的啊。”

主动提起入赘，这的确不算什么光荣事情，钱小乙回想起来，当初杨守愚讲述苏家鱼的改命传奇的时候，说到此处都难免神色怪异。

却听罗才继续说道：“你把人丢我这儿，是要他学我入赘不成。”

“罗叔……”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杨守愚因为此事一直轻看我。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求我帮忙。我看得清楚。从前看不起我的人，其实是羡慕我；如今看不起我的人，从前我根本没入他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