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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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想象，一个千金大小姐会亲自为自己换药，这般感慨着，钱小乙意识到红石镇那个钱少爷已经消失在岁月中了，只是在被苏雅照料的时候，他还会回忆起当初衣食无忧的片段来。

第一次换药的时候，苏雅难免感到窘迫，但她做到了，像一个无微不至照顾弟弟的姐姐。

“你弟弟如何了？”钱小乙主动询问道，地下室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只能去记苏雅下来的次数，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的伤口，从外表感受已经愈合了不少。

苏雅没有说话，却出去打开了石门。

先前就隐约觉得外面有些嘈杂，仔细去听，好像在给谁办丧礼。

“怎么会”钱小乙下意识想安慰对方，她又去合上石门，看对方的言行举止，并不悲伤。

“假死。”

苏雅微笑着回答，“我们想了许久，与其在这个大家族里惶惶终日，不如彻底脱离。以前父亲在家，这还是个家。如今，这就是个被父亲压制了太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复仇者。”

苏雅话里的信息过于丰富，钱小乙好奇起来。而苏雅，对着这个“弟弟”也似乎可以知无不言。

近年来苏云旧疾多发，却原来有着家族成员从中作梗的原因。

继母刘红表面上对姐弟俩关心非常，还马上站出来维护孙云的继承权。却只是为了将体弱多病的苏云强行推上台面，进而引起了族老们的反对，在这个过程中，二叔苏虎左右逢源，渐渐掌控了实权。

昨日家族会议中，因为苏泷定下的继承人苏云病故了，苏虎正式代理家主之位。为彰显兄弟情义，苏虎承诺，等刘红的孩子成年，家主之位将还给苏泷一脉。

可真实情况是，刘红的孩子，根本就是与苏虎偷情所生。

如今昏迷的那个人，正是因为撞见了奸情大怒之下出门散心，最终路上遇见了刘家人，冲突之下坠马昏迷。

而冲突的原因，自然是刘红的出轨。

刘家理亏与慌乱之下将人送了回来，然而在知道始终昏迷不醒过后，刘家开始打压苏家，并在一定程度上协助苏虎上位。

钱小乙听得渍渍称奇，却知道对方还有更叫人惊讶的事情尚未出口。

地上并不单单是苏云的葬礼，还有苏家家主的。

在决定和弟弟远离苏家的时候，她偶然发现了父亲的日记。

苏泷并不是坚持写日记的人，但生活中一些重要的事情都会有所记录，然而从偶遇刘红开始，记录却中断了。

苏雅想起弟弟抱怨的话，“姐，父亲是不是不爱我了。以前，他虽然想让我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如果我不喜欢，他从不勉强的。可是，他是父亲，又不是老师。再说了，我不想做什么家主，我宁愿像二叔那样，钱够花就好了，才不要管这管那的，累死了。”

钱小乙为苏雅的行为感到惊讶，就因为有所怀疑，所以她冒险将明一玄研发的药给苏泷服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苏雅突然问道，“我问过舅舅。你的亲人如果不用药，过不多久就会自然死亡。然而那个人的状况，有时间等舅舅研发出更好的药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回不了头的。父亲在的时候，对我很好。母亲死后，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可对我和弟弟的照顾仍旧无微不至。可我是很现实的，过去种种的好，有时候也无法抵消这几年他不能为我们遮风挡雨的背叛。”

钱小乙打断了她，“一个能义无反顾照料他人的人，可不是你口中无情的人。你既然决定让弟弟离开，此后你必然也分身乏术，在你所讲述的苏家，一个昏迷的暴君，又哪里可能继续安睡呢？你只是做出了你的选择。”

“弟弟有舅舅的照顾，我还是可以留下来。可是，我想赌一把！”温和背后，苏雅也有自己的坚持。

或者说，因为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也相信自己的父亲。从苏泷和刘红在一起，她就和对方感到疏离。她以为是对方改变了，如今却明白，对方只是不负责任的离开了。

那不负责任的理由在那十年的日记中已有答案，可是她不会告诉钱小乙。

苏雅下定了决心让对方服药，同时她要正视自己可能杀人的客观事实，有所坚持的人必然有所背负。

假“苏泷”醒了，回光返照。

他向大小姐道歉，他只是苏泷的影子。

在漫长的纠结中，苏雅的父亲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孩子很重要，可是爱人更重要。爱人已经离开，可是爱人幻想的生活最终也没有实现。

苏泷离开了，留下影子照顾苏雅和孙云姐弟，也把苏家留给了他。

从黑暗走向光明的影子开始追求自己的生活，他娶了刘红，却还是要保证主人孩子的地位权宜。

然而这荒诞的决定终于成为悲剧的开始，人前温顺的刘红暗地里出轨，他感到愤怒，并让后续的事情完全不可控。

“你可以和她有自己的孩子的？”亲耳所闻的苏雅有些恍惚。

影子只是惨笑，“这样的女人，值得我留下孩子吗？”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对，感慨道，“在黑暗里呆久了，早已无法拥抱光明。”

“我父亲去了哪里？”苏雅急切询问。

对方只是摇头，“我不知道。主人说过，他想去做的事情不适宜让我们知道。尤其是小姐和小少爷，好好呆在苏家就好了。这群目光短浅的人，哪怕我仍旧以主人的身份躺在这床上，他们就不敢对你们如何。”

说到此处，影子愧疚地低下了头，“终究是奴才把一切搞砸了。”

苏雅接过对方临终前千叮万嘱的遗物，那是能传话的凭证，是她联系父亲的最后希望。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知晓了可以知晓的一切过后，钱小乙没有太多安慰的话，径直问道。

“等你的伤口更好一些。”

苏雅上去了，今天的苏家悲痛的日子，“父子”共赴黄泉，她这个女儿与姐姐，再悲痛也要到场。

门里面可以是尔虞我诈，打开门就要让外面的人欣赏血浓于水的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