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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力叩见怀王殿下。”
这刘大力一看就是个干力气活的,虽然整个人很瘦但双臂肌肉紧实,皮肤黢黑,语气很僵硬,明显是现学的,显然他不知道怀王到底是个什么人,反倒是拜安柏华时带了几分怯懦,“草民刘大力叩见青天大老爷!”
安柏华虽然胆小,但不是傻子,对事情原委已经猜出了些许,此时他只求不要受牵连,哪管什么吴用材、牛二虎,指着牛二虎问,“刘大力,你可认得此人?”
刘大力看了看牛二虎,点头,“认得,就是他买走了我女儿,说是知县大人看上了,想纳我女儿当小妾,我说孩子太小不想卖,他说养几年就大了,孩子放在我这儿不见得能长大,到了知县府上吃香喝辣,享不尽的福。”
“殿下。”那小姑娘也不敢叫凶姐姐了,本来有点害怕,看到岩厚才好了些。她拿着银子等在原地,可除了迎风客栈根本没有能买到吃的的地方,小姑娘等到傍晚,才等到岩厚来找她,随后岩厚带她去吃了饭,换了衣裳,又带着她和她爹出了城,今天坐最漂亮的马车回来,小姑娘已经很信任岩厚了。
“你说说。”
小姑娘把牛二虎逼她吃下毒药的事又说了一遍。
“大人,我……”
“还说不是谋杀亲王?”宋霆谕声色俱厉。
那边安柏华重重一拍惊堂木,“大胆牛二虎,从实招来!”
牛二虎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瑟缩着不敢说话,时不时瞥向吴用材,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
“去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带来,什么老子娘亲,兄弟姐妹,姑舅好友,连着侄儿外甥,明天一早统统问斩。”宋霆谕吩咐岩厚。
“是。”岩厚答应一声便去了。
“慢着,慢!”牛二虎声嘶力竭的狂喊,如同敲响锈了十年的破锣,磕头如捣蒜,“殿下,不是小人谋害,是吴用材指使小人这么做的!”
众人看向吴用材,他和曲水一众官员在一旁听了多时了,曲水城的大小官员大多听过此等把戏,听个开头就知道下面的事了,竟然都不怎么意外。
吴用材站出来,“殿下,安大人,莫听此人胡说,他见殿下富贵便动了贪念,此时怕死又陷害下官,端的是狼子野心,凌迟处死也嫌不够。”
“吴大人,明明就是你昨天……”牛二虎从脚底凉到头顶,连汗都流不出来了。
“什么我昨天?说我指使,你可有证据?”吴用材人小,鼻子眼睛嘴都小,只有胡子又长又硬,像个老狐狸似的,“牛二虎,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牛二虎发现自己真的拿不出证据,虽然一切都是吴用材主使,可吴用材自己什么也没做,前天晚上后衙谈话也没个证人,他哪里能拿出什么证据?眼看着天降横祸就要要了自己一家子的命,牛二虎忽然想起什么,说,“买那女孩的钱是我在县衙账上支的,当时写的是修缮后衙屋顶,但后衙屋顶根本没坏,其实是用来买那女孩了。”
“后衙屋顶坏没坏你怎么知道?那钱本就是用于修缮后衙,你拿了钱不去买木头买瓦,竟然去买了个小孩子害人,还妄图栽赃于我!”吴用材道,随即对宋霆谕道:“殿下,您在曲水受苦是下官失职,可这谋害之事实在不是下官所为。”
宋霆谕点头,神情诚恳,“我信你,不过牛二虎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也不好就这么把他定罪。这样吧,先退堂,今儿本王饿了,先把牛二虎和这些人关了,等下次有时间再说。是你们谁干的,就诛谁九族。”
“殿下……”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刚刚不掉两个脑袋不罢休的气势哪去了?怎么忽然就要吃饭了?
“怎么,不行?”宋霆谕挑眉。
“自然可以。”安柏华又擦了一遍汗,“将牛二虎一干人等压入大牢,退堂!”
牛二虎一杆人被带走,宋霆谕却丝毫没有把吴用才一并下狱的意思,竟然任凭他就这样离开。
“安大人,还没吃午饭吧,一起?”宋霆谕主动邀请道。
“是,是,下官自当相陪。”
宋霆谕出来就见到了岩厚,他当然没去捉拿牛二虎九族,此时已经跟上来。
宋霆谕往前两步,低声吩咐,“看好牛二虎,此人很重要,别让他死了。”
曲水县衙后衙,季凉书鸠占鹊巢,原本住在这里的吴用材一家只能躲到一个偏僻小院子里去,不是谁都可以直接伺候怀王王夫的。
季凉书早就吩咐厨房备好吃的在等,姜彦也在一边,却不见周迎锦,按着以往的习惯,刚刚审案她就该来看热闹的,宋霆谕还纳闷怎么没见她,谁知这会儿也不见人。
“周迎锦呢?”
宋霆谕面对满桌美食坐下,雨初歇,庭院里树木正新,花也开的娇艳,伴着假山流水一派盛夏景象,根本看不出外面民不聊生的凄惨。
“不知道,她最近跟宋霆麟走得很近,再不到云州,说不好婚期都定了。”季凉书道,请宋霆谕坐下,也没用姜彦帮忙,自己把菜品摆放整齐。
“他们俩?”宋霆谕皱眉。
“孤男寡女,天天共处一室,殿下是信得过他们谁的人品?”
宋霆谕觉得季凉书说得对。
“坐吧,随便吃一些,下午还有许多事忙。”宋霆谕对安柏华说道,随后又问季凉书,“周良田他们呢?”
“周大人和袁大人已经开始着手统计发往各地的赈灾粮,顺利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启程,几位太医也各自分好了去处,一会儿就要带着药材赶赴各地。”季凉书道。
“嗯。”宋霆谕打算着下午去见见他们,经她这几天的观察,一些贪得无厌的地方官员都记在心里,那些地方要派人去,一般的地方只由禁卫军带头分别把赈灾粮发放过去,这样才能保证粮食和水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百姓手中。
“还是把赵太医留下来,殿下你……”姜彦欲言又止。
“殿下怎么了?”季凉书问。
宋霆谕中半边红的毒后只吃了解毒丹,那虽是万金难求的好药却并非针对某一种毒设计,恐不能彻底解毒,可姜彦又不能明说。
“没事,”宋霆谕道,“前几日吃坏了东西,已经没事了。太医本就少,还是别留了。”
不想太医给自己请脉,也是宋霆谕着急把他们打发走的原因之一,不然要怎么解释?怀王见一颗半红半绿的树下毒死很多人自己觉得有趣也尝了尝么?弄不好就会给姜彦招来祸患。
姜彦还想说什么,被宋霆谕阻止,她给姜彦夹了一整个鸡腿堵了他的嘴,又对安柏华道:“安大人,曲水这边下午就开始放粮吧,我看很多人家徒四壁发放生米恐怕不行,还需设几个地方发粥才好。尤其村中还需多派人手。”
“这……”安柏华有些迟疑。
“怎么?”宋霆谕挑眉。
“殿下也知道,云州这旱灾其实缺的是水,施粥需要大量净水,今日大雨连井里的水都混了,恐怕……”安柏华十分为难,不过他细细观察,发现怀王与楚王并不一样,传闻楚王喜怒无常,很多人不知因为什么就惹了他丢了性命,且楚王从不管政事,只要吃喝玩乐够了,赈灾的各项事务都丢给手下管。而怀王则一心赈灾,至于自身享乐倒是不怎么在意,脾气也没那么古怪。
这让安柏华安心不少,他虽然胆小,但没有哪个新官上任就一心想着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挣黑钱的,尤其他年纪不大还有晋升的希望,必定是更想做出一番成绩。
宋霆谕想想说的也有道理,虽然知道曲水城拿水洗地也不给百姓的事,可一时半会她也摸不清那些水还有没有,能不能食用,看了看自己面前一大桌菜,问:“这些是用什么水做的?”
“是为了迎接殿下特地存的水。”安柏华答道。
“就用这些,”宋霆谕敲着碗边,“曲水城各级官员家里应该都有存水吧?吩咐每家拿出两大缸,没有的就去找别人家借、去买,胆敢有拿不出的,唯你是问。安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此次在云州是想立些功劳跟宋霆麒平异族对弈的,其中利害你知道,所以别动什么歪念头。”
安柏华为怀王的坦诚倒吸一口冷气,倒也死了一颗摇摆不定的心。
雅风别院。
这本是曲水城一富商所建的宅院,就在城外不远处,因为修建的十分漂亮,上次为了迎接太子大驾吴用材将这个院子买下,本打算等太子走了就给自己当个别院,谁知这才半年多怀王又来了,吴用材匆匆把自己的物品全都撤出,恭恭敬敬把怀王迎了进去。
怀王商议赈灾事宜还没来,但雅风别院后院里却已经十分热闹。
这里聚集了五六个男人,领头的是安博吉,正是安柏华庶长子,今年十六岁,少年老成,比几个年长于他的还要稳重些。
其余还有安博吉幼弟安博浏,两个云州别的官员家未及弱冠的男子,一位有名的男内人边公子,以及一位年岁稍长已经入赘的赘婿。他们被安排来陪王夫、侧王夫而已。
毕竟王夫这个身份很特殊,既不能参与政事,又不能由后宅夫人小姐们陪,更不能冷落了,最终安柏华想出了个主意,就由家中年纪尚幼还未出仕的孩子们陪着,也是再好不过。
几人此时全都聚在雅风别院花园里,有的坐有的立,有的顺势倚在假山上,还有的远眺已经快要干涸的湖景。
“你们说,怀王长什么样?”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问,倒是眉清目秀。
“据说她武功很高,该不会是个虎背熊腰之人吧?”只有十二岁的安博浏像个大猴子似的不老实,这个哥哥那看看,那个哥哥那玩玩。
“小弟莫要乱说,怀王人中龙凤,不是我等可以胡乱猜测的。”安博吉训斥道。
“那你们说两位王夫长什么样?”另一个比安博浏大不了一两岁的问。
“还能什么样,没骨头的样呗,”安博浏听到自己哥哥训斥,不仅不收敛,反倒更来了兴致,明明长得还不错,却是满脸的猥琐相,“入赘的男人还不都是吃软饭的,两个大男人一个娘子,换了你,你能行?”
“我定是不行的,”那个比安博浏大一些的男孩连连摆手,“我房里还有红柳绿心她们,小爷舍不得。”
“博浏,栋明,不要再说了,”安博吉又出言阻止,“你也不小了,传出去怎么办。”
安博浏不服气,撇了一眼安博吉,小声道:“小老婆养的,畏畏缩缩。男子汉大丈夫被女人骑在头上拉屎,莫说王夫,就是当了皇后也叫世人唾骂,我骂一二句怎么了。”
那个比安博浏稍大的男孩见安博吉吃亏很是得意,继续道:“你说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不是跟女人一样争风吃醋?前几天我家姨娘捻酸钾醋,被我娘给狠狠打了一顿,当着满院子的丫头把裤子扒了,露着大白屁股丑态百出,她养的儿子还在我脚边哭来着。”
安博吉目光如刀,扫过这个叫栋明的少年人。
“那样的男人只怕还不如你家姨娘,保不齐大字不识一个,日日涂脂抹粉,动不动翘着兰花指招摇过市,你见过太监没,就那样。”安博浏一边说一边翘着兰花指学着太监的样子。
“听说侧王夫是个商人出身,更是下流猥琐,也不知这怀王怎么想的,莫说远的,我们边公子,难道不比他强一万倍?”
边公子名叫边靖言,其实也是商贾之家出身,只有大伯在云州府任一不上品的小官,他也是个男内人,迟早要入赘到别人家的,听见这二人这种下作言行自然心里恼火,可是毕竟一家人还要仰仗安大人,而安博浏是安柏华唯一的嫡子,边靖言不敢直接顶撞。
“在下小门小户出身,见识浅薄,不敢妄议天家是非。”边靖言道。
“无趣,真无趣,你们这些男内人就是一个个胆小如鼠。”安博浏碰了个软钉子,顿时觉得无趣,“边公子,不如你努力努力,争取先给王夫留个好印象,到时候真成了怀王的枕边人,可就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鸡犬升天了。”
“小人命如草芥不敢高攀。”边靖言一再忍耐,但他毕竟也才十六岁,难免面色不善。
安博吉看着那边靖言,心里顿时一动,年岁不大,却比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沉稳有心计,若是真能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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