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渡轮风波(阿里+暴躁老姐深水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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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四十八,艾思罗纳号。
空无一人的特殊展馆上方已经传来了尖锐的警报声,仿佛还能听见逐渐凌乱的脚步动静,似乎有什么人在往这边赶过来。
已经接到警报的女主人顿时大惊失色,却迫于杀手的压力终究不敢上前,只是瑟瑟发抖着冲着警卫大喊,指使他们前去冲锋,夺回属于她的宝物。
展厅内。
茶发女孩正面仰躺在地板上,微微张开的口型仿佛还在哀求着什么,她的表情定格在惊恐上,眼角的泪浅浅滑落,落在一片阴影中。
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听到警报声后不再过多纠缠,他的表情又化作一片冷漠,径直朝阳光下的密码箱走去,随手从口袋中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糖纸。
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却率先与一旁放在女人膝上的糖纸交相辉映起来,像是中间有根引线,兀自牵引着相连。
格兰玛尼的动作顿了顿,安静的黑眼睛落在了另一张找到同类的玻璃糖纸上。
糖纸的现任主人依旧沉沉地睡着,好像这尖锐的警报声只是存在于幻梦之中。
微微前倾的轮椅将她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暖色的光穿过薄薄的尘埃,落到那雪色的长发、眼睫上,仿佛可以融化这尊玉像,将她变作缕缕浮动的荧光。
她的手中紧紧扯着一张糖纸,偏蓝绿色的,薄荷味的糖纸。
格兰玛尼转头看了一眼灰原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脚步倏忽拐了个弯,径直走到神索的面前,堪称亲昵地靠近了她。
随着男人俯身的动作,那金属眼镜微微下滑,露出一双黑到纯粹的眼睛,他犹如看见新奇事物一般打量着神索,里面沉浮的深深浅浅的杀意被阳光一点一点啃啮,最后只剩下一片像孩子一般的空白。
头疼更剧烈了。
他轻轻用牙齿磨了磨自己的下唇,伸手将神索那长若雪缎的头发拨到脑后,使得那张苍白冷艳的脸全然露了出来。
冰冷的手指触碰上同样无温度的脸颊,有些谨慎地掠过嘴角,沾上了一抹口红。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他缩回了手。
接着,格兰玛尼又极快地揪起垂在耳边的那一缕,用平时握着匕首灵巧翻飞的手迅速编了一截精致紧实的小辫。
时间过去了十秒。
男人满意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杰作,接着低头抽出神索捏着的那个玻璃糖纸,又沉静地把自己原本带来的糖纸塞回了她的手上,并刻意将她的指头掰到合适的位置。
看着就像是神索主动抓住的一般。
他摘下眼镜,转身,将自己正面全然暴露在阳光下,像是警校中敬军礼那般干脆果决地将糖纸举到眼前。
【亲爱的,你感觉到了什么不?让我康康!】
q版客服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千代谷早织的施法。
她眯着眼,将糖纸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免得闪着太阳光,但想想等下还要编排的戏码,便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大了一些。
千代谷早织在心底呼叫着:【快快快,帮我拉个不透明度,眼睛太晒了!】
q版客服:【……你吊我胃口,哼!】
眼前舒服了许多,千代谷早织睁着眼,思绪却全沉入了回忆中,催眠记忆陡然解开的感觉像是在看万花筒,一片五彩斑斓的色彩袭上来,却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少冲击和不适。
尽管已经是紧要关头,竹光唯的声音却依旧稳定柔和,丝毫没有将负面情绪带到女儿身上。
千代谷早织只觉得回忆暖洋洋的,那所谓的密码更是仿佛本身就存在一般,记得清清楚楚。
【妈妈……】她轻轻地喃喃道,【我会解决这一切的。】
没等千代谷早织抒情完,q版客服就立马嚎了起来:【快快快,亲爱的,外面来人了,抄家伙上啊!】
千代谷早织的满腔柔情险些破防:【??!粗俗!】
无数四散的彩光骤然腾起,在眼前炸开,像是天上的星辰集体坠落一般,带着梦境的不真实和虚幻感,一个温暖的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母亲低声呢喃的声音带着比糖果更加甜蜜的爱意。
守住这个秘密,守住我们的珍宝,只需要再过几年……
后面的絮语在剧烈的头疼中被冲散,就连意识空间那簌簌而落的白色樱花都变成了暴风雪似的肆虐,令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眼睛在与太阳的角力中迅速落败,变得生疼,黑斑代替了炫目的彩色,像是星星落地时变作的丑陋陨石。
格兰玛尼眨了眨眼睛,有些踉跄地走到展台面前,袖中锋锐的匕首向下一刺,很快就将最后一层防线打碎,露出密码箱的真实样貌。
上面不规则排列的花纹和密码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他便干脆直接闭上眼睛,用修长瘦削的手指在密码箱表面跳跃。
很快,只听见一声“咔哒”,这耗费了无数劳力,令众多组织追寻,甚至给千代谷家带来了杀身之祸的密码箱就此打开。
一枚都有些锈迹的u盘放在软垫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格兰玛尼有些想笑,他确实是笑出来了,只是有着并不高明的易容束缚,连笑都带着令人生寒的扭曲。
说到底,他的诞生,与这u盘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资料到手。”他对着耳麦说了一声,“到甲板接应我。”
话音刚落下,已经集结了支援的警卫们迅速持枪冲了进来,十来个人全副武装着,高喊“束手就擒”。
“来的是你们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戴着易容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动作间黑风衣微微荡着,袖口一松,露在外面的两只苍白有力的手中就遽然出现了两振闪着寒光的匕首。
因某些原因,他上船并未携带高杀伤力的武器,而平时熟练的麻|醉|枪在全副武装的警员面前,并不好使。
——不如近战。
天生冷酷的杀手眼中全无面对热武器和人多势众的恐惧,他微微屈身,动作间迅速闪过几发子弹,犹如狩猎中的猎豹,瞬息间便到了那群警员面前。
两振匕首丝滑流畅,动作间互不干扰,迅速沿着某个倒霉蛋的防御间隙划过,顿时鲜血涌出,溅到了脸颊上,在眉眼间留下几点艳色。
“我赶时间。”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声,仿佛还带着礼貌的意思,仅仅是在询问能不能让开。
“怪,怪物!”近距离的警卫忍不住尖叫起来,他手中的枪在颤抖下并没握准,反倒成了敌方的助力。
顷刻间,那把枪便出现在了格兰玛尼手中,那人嘴中衔着一阵沾着血的匕首,一个后撤弯腰的动作间枪声乍起,被打中肩膀的警卫瞬间瘫软在地,连声哀嚎。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想开口,后想起自己还叼着个利器,顿时放弃了嘴炮的途径,一脚将人踹出老远。
十多个带着枪的警卫,在黑衣组织顶尖的杀手面前仿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短短一分钟内,砍瓜切菜般便全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格兰玛尼随手将打空子弹的枪抛在地上,迈步朝外走去,还未出展厅的门,便见一只铁拳自侧边朝他颧骨处袭去。
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挡住攻击,转头便看见了额上满是汗珠的卷发警察朝他恶劣地咧了咧嘴。
“阴沟里的老鼠是吧。”松田阵平用力抽回手,摆出格斗的姿势,“那就让老子来会会你!”
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招呼过来,在短暂的走神中,那人被打得踉跄了一步,重新退回了展厅间。
看到松田阵平出现,原本边耍帅边听客服吹彩虹屁的千代谷早织沉默了一瞬。
【这出来得有点快啊。】
q版客服:【毕竟哀酱武力值虽然不行,但报警速度蛮快的,估计是跟江户川柯南待久了的经验。】
千代谷早织:【?!】
【打吗?】q版客服一言难尽地道,【每次看你这么演,我都怕你掉我男神的面子。】
千代谷早织咬咬牙:【打!我努力放水不明显一点!】
这次真的便宜松田阵平了!
组织。
视频很漫长,看着的人也有着度日如年的感觉,更是加倍的难熬。
仅仅一个沉默的前奏,便让降谷零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他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几——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还有好久啊……在渡轮上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金发男人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千代谷彻此刻应该在做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想,他的记忆里的人的有些奇怪:那苍白俊秀的脸颊上都沾上了一抹血迹,生动温煦的黑眸都覆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朦胧隐晦,与录像中的身影重叠。
他竟然一时间想不到健康的、鲜活的千代谷彻是什么样子,他好像一直都在受伤,一直都在……被伤害。
一开始初见便是医院。
坐在病床上无法说话的黑发青年,乐呵呵地手写跟他们聊天,脸上的笑意柔软到众人见之则喜的地步。
明明颈部的伤还有撕裂的可能,却在听到呼救声时猛地严肃起来,第一时间穿着拖鞋拧着门把手就冲了出去。
后来,他们在医院里过了千代谷彻二十一岁的生日;在寝室里听到他崩溃绝望的哭声;在毕业时看到他满足又略带落寞的眼神。
‘真好啊,大家都去了想去的部门。’
降谷零仿佛听见他这么呢喃着,自己在心中给他补了一句:“除了千代谷彻。”
后来步入繁忙的搜查一课工,萩原研二也时不时的抱怨:“toru今天又请假了……他头疼的毛病是不是要去找老中医看看?”
他永远都是苍白的,健康的肤色这种常人触手可得的东西,他好像从未拥有过。
他一直在失去,却鲜少拥有。
降谷零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错过了千代谷彻的太多。
……
降谷零头一次开始讨厌录像这种发明,让他通过一层无法跨越的屏幕,目睹着无法挽回的灾难。
绝望和痛苦早已悄无声息地拜访过他的同期,像是一只吸血的水蛭,感觉到不对时便已于事无补,只留下一地的悔恨和难堪的真相。
千代谷彻确实不会开枪,他宁死也不会!这条横亘在光暗之中的底线是所有警察心中的标尺,一旦越界,便……
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录像还在继续,千代谷彻从未放弃与琴酒交锋,哪怕已经知道结局并不会太好,他也没想过放弃或者求饶,反倒恨不得用刁钻的嘴让面前这人破防。
“根据刑法,你起码能判……”
黑发青年满脸冷汗,连眼神都疼得有些飘忽了,还对法典的知识侃侃而谈,愣是让琴酒都产生了错愕的情绪。
几人平日里调侃,千代谷彻也就表面温温和和,一旦真的惹到了他,那绝对会像是他爱吃的史莱姆和果子一样,外表可爱,但一口下去,人都能直接送走。
可在悬殊的实力面前,降谷零只从他身上看出了外厉内荏的挣扎,过多的压力积蓄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缓冲的时期,那么被压垮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以前确实蛮牙尖嘴利的。”琴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愣头青一个,仗着对组织有点了解就暗中挑衅,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拙劣得可以。”
降谷零看着琴酒将枪塞到黑发青年手中,还是没忍住捏紧了拳,又很快在黑暗中强行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千代谷彻因神索的信息而激动,看着琴酒一次又一次地施压,本已经腾到喉咙里的怒火又被强行咽了下去,茫然消失在一下轻浅的眨眼间。
“琴酒,我不想听你的解说。”金发男人冷冷地道,“如果是来卖弄你的话术技巧的话,我不介意打个电话让贝尔摩德一起听。”
琴酒嗤笑一声:“确实,你的手段也不比我差。”
降谷零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夸赞!
但他心知肚明琴酒的计俩,正如他也会一般。
绝望是一层一层累加的,组织的人向来了解这一手。
他先营造一个无法逃离的环境,接着告诉千代谷彻他对他了如指掌,再放出被折磨过的卧底进行刺激……这些都不足以使千代谷彻动摇,那么然后呢?
神索……
降谷零呼吸一滞,若有什么能动摇千代谷彻的意志,那无非就是,他近乎是执念成魔也要找到的千代谷早织了。
这些他能想到的东西,琴酒自然不会比他生疏。
“你要想见你姐姐,就老老实实地开枪。”
画面中,银发杀手早有准备地调出了神索的照片,近乎是掰着黑发青年的脸让他面对这一切。
千代谷彻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因疼痛蒙了层雾的黑眸映着其中与他极为相似的女子的脸庞。
神索的照片残忍地打碎了他心中所有的防线。
有什么是比苦苦找寻的珍宝已经被人彻底摔碎了那般绝望呢?
黑发青年原本坚定决绝的挣扎瞬间微弱了下去,像是即将被吹灭的炬火。
这时,琴酒又一次握住了那还在不住痉挛的手指,粗暴地迫使他对准了那个卧底。
“开枪!”降谷零下意识做了个口型。
一瞬间,他好像也站在了千代谷彻身边,感受着他逐渐无力的挣扎,和做出的痛苦抉择。
换作他,将天平的一端落在诸伏景光身上,降谷零觉得自己会选择杀掉那个已经奄奄一息、已经活不下去的卧底——那时的他不是公安,不是卧底,只是个尚未入职的警校生而已。
谈何责任感?
苦涩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一下一下攀爬出蛛网一般的裂痕,痛彻心扉。
神索是公安这件事情在事发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直到现在,大部分人也只是知道她没有死亡,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如果让她知道,是自己导致千代谷彻第一次杀人……那该有多痛苦。
降谷零缓缓闭上眼睛。
八点五十四,艾思罗纳号。
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地将黑衣男人轰回了特殊展室,将他径直堵在里头,余光可以看见展台上的密码箱已经被打开,其中的东西想必已经落入了面前这人的手中。
尖锐的警报在来人后终于停止,只能听见稍微断气的警卫哀哀的呻|吟声,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室内,刺激着人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
黑发男人将咬在齿间的匕首摘下来,放在手中甩了甩,上面的鲜血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他冷冷地看着松田阵平,倒是没直接出手,而是按压着耳麦低低地道:“你先过去,我还要一点时间。”
卷发男人赤手空拳,只能迅速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还有着子弹的枪,可抬头时才注意到男人身后正好挡住的身影。
那平日里绷着脸的冷淡小姑娘躺在地上毫无动静,而他这几天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千代谷早织,则是坐在轮椅上悄无声息。
那阳光自发丝穿过,照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却没有带来任何生机和热度。
松田阵平的瞳孔猛地一缩,强烈的怒火充斥了他的大脑,令他险些握不住枪。
“你这个混蛋!”他低吼道,“我他妈的要搞死你!”
“你要搞死我?”男人微微偏开头,重新架回眼前的金属眼镜挡住了他的神色。
他语速很慢地重复了一遍松田阵平的话,像是牙牙学语一般,咬字清晰,一字一顿,似乎是反过来在确认他会不会这么做。
紧接着,他自喉间溢出了一丝低哑的笑,喃喃道:“看吧,这次不是我先。”
那握着匕首的手指抵着锋锐的刀尖,隐隐有了泛白的趋势。
松田阵平举着枪,直接对准了这个男人,他自然是略知一二的,那个组织里的人——犯下无数案子的渣滓,格兰玛尼。
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嘀咕什么,或许是通过耳麦与共犯同伙联系,又或许是在发疯表达他杀人时的愉悦。
但是松田阵平知道,这种人,枪毙一万次都算是轻的!
“我劝你束手就擒。”他冷冷地放下狠话,“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让你这个渣滓忏悔!”
话音刚落,松田阵平迅速对准了他的肩膀射出一枪,同时整个人向前冲去,直接反手去扭他向右躲避时前倾的手臂。
格兰玛尼自然是不会给他机会,他近乎是原地下了个铁板桥,旋即单手撑地,右腿扫过松田阵平前进的步伐,想要将他绊倒。
“松,松田警官!”江户川柯南气喘吁吁的声音自门缝响起,他喊着,“格兰,格兰玛尼是——!”
剩下的话未说完,寒芒自他眼前一闪,直直掠过他的头顶,携带着一缕发丝钉在墙边,匕首的尾端还微微颤动着,带着足够的杀意。
江户川柯南瞬间如同被卡了脖子的鸡,他瞪大了眼睛,冷汗自额前滴落,本想说出口的真相因紧张而卡在喉咙里,变成了“赫赫”的气音。
展厅里面的两人还在缠斗,松田阵平发现面前这人几乎是变态的躲子弹的能力,便也干脆丢下了枪支的束缚,赤手空拳与他打了起来。
而格兰玛尼的一振匕首玩成了飞刀,剩下的刀虽具有威胁,但对格斗极强的松田阵平来说,并非不能旗鼓相当。
江户川柯南看着,心中隐隐明白格兰玛尼的意思。
这是警告!
他在警告江户川柯南不要暴露格兰玛尼是千代谷彻的身份,同时也证明了他确实知道江户川柯南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碰上任务,彻哥就会变成这样!
那个洗脑的程度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吗!
江户川柯南手中满是冷汗,他敢肯定,若是现在自己再张嘴,剩下的那振匕首绝对就不是警告,而是会直接要他的命!
小侦探透过缝隙看到生死不知的灰原哀和千代谷早织,内心更麻木了。
他还有一点难以理解的地方。
既然现在警告他不要说出去,那么之后呢?
不管是格兰玛尼被松田阵平制服,还是他随着其他的组织成员逃脱,千代谷彻的身份都会暴露啊……
锋利的匕首擦过卷发,将精心打理的发型削平了一截,松田阵平没有躲闪,径直趁着这力道给了格兰玛尼一个肘击。
后者略微退了一步,对这肋骨被撞击的疼痛,却连皱眉都吝啬,只是继续握着匕首,朝他的颈部攻击过去。
松田阵平在他接近时隐隐嗅到了一种浅淡的薄荷药香,虽很快被浓郁的血味冲散,但还是成功让他怔愣了一瞬,
就是这一毫秒的失误,格兰玛尼的匕首便已经到了眼前,松田阵平用尽全力偏过头去,但依旧无法躲闪出攻击范围。
泛着寒光的匕首自侧面往颈部削去,却在即将刺入脊椎时猛地一偏,最后只是刮下了一片皮肉和发丝。
“不要!”在外面围观的江户川柯南近乎是心脏骤停地脱口而出,“彻哥!”
松田阵平只觉得颈后一凉,刺痛感伴随着生死刹那的危机,令他觉得思绪有些短路。
彻哥?千代谷彻?柯南这小子在喊什么东西啊?千代谷彻难道现在也过来了?
这么危险的场面那个身体还没养好的混蛋快点速速滚蛋!
还未等松田阵平探究这刹那的情绪,他就见面前黑发男人的动作也顿了顿。
格兰玛尼死死地咬着牙,幅度大到脸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而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哪怕是透过有些反光的镜面,松田阵平都能看到其中毫无掩饰的怒火和仇恨。
……仇恨?
明明是他自己占的上风,为什么格兰玛尼会仇视他?
松田阵平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趁着这须臾时间出手,在对方猝不及防下,劈手夺下匕首,并且顺势对着他的右手腕就划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格兰玛尼后撤着收回右臂,用左手控住,被割开的手腕不断涌出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他的表情倏忽平静了,像是海上的浪突然被定格在空中一般,欲落不落,那眼眸微微眯起,近乎是嘲弄地道:“满意了吗?”
“我……”松田阵平还以为是在问他,皱着眉想回这莫名其妙的话,却见格兰玛尼更加猛烈地攻了上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在外面的江户川柯南彻底呆了,他总觉得自己刚才那脱口而出的一声“彻哥”,好像打开了什么不一样的局面一般,径直让松田阵平把胜局掰了回来。
格兰玛尼单手受伤,匕首被夺,怎么看也无法从松田阵平手底下突围,更何况外面的警卫也拦了起来,想要离开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不只是格兰玛尼啊!
万一松田警官打太狠了,等下怎么收场?!
江户川柯南觉得他在这等着也没结果,想说什么也会被打断,这两个人没一个听他说的!
他思考了一秒,咬咬牙还是迅速往外跑,准备去找救兵。
八点,组织。
“只要你扣下扳机,我就告诉你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只要你扣下扳机,我就让你们联系。”
“你可以不打死他,开枪就好。”
一声声话语如同恶魔的呢喃钻入耳中,将降谷零也拽到了那个场景,他感觉自己手中像是握着把滚烫的枪,而站在他对面的是千代谷彻。
青年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也被一点一点染上了血的颜色与温度,烫得惊人。
“砰——!”
清脆的枪声乍响,在播放室内回旋,降谷零闭着眼睛,却不敢看这幕。
心脏上仿佛洞穿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疼痛到让他想要俯下身,眼前的黑色搅拌旋转,变作更加深沉的空白。
——toru开枪了。
——千代谷彻开枪了。
是被迫的,是无奈的。
降谷零选择接受他的开枪的理由,但千代谷彻自己不可以。
他害怕睁眼看到toru绝望的眼神,同时也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那么难堪。
他怎么会觉得toru会因为其他的原因开枪呢……
“啧,这一段跳了吧!”琴酒突然开口,与录像中千代谷彻喊出的“你做梦”三个字连在一起,竟然有那么个跨越时空对话的感觉。
银发杀手的脸瞬间黑了一层,不好的回忆突然跳起来打了他一拳。
降谷零近乎是浑身猛地一颤,将前面的桌子都撞得意外,他睁眼后直视琴酒有些诧异的眼神,身体自主行动地拽过他手中的遥控器,冷着脸道:“不行!”
琴酒:“……”
银发杀手对波本看热闹的行为表示有些烦躁,他报复似的又点了根烟,也不抽,就放在指尖仍由它烟雾弥漫,借此恶心从不抽烟的同僚。
降谷零现在却什么都闻不见了,他近乎是贪婪地看着千代谷彻。
黑发青年陡然爆发的活力是如此惊人,那眼睛在灯光照耀下像是藏着许多星星,蕴含着极强的能量。
他在最后一刻掰着琴酒的手开歪的枪,转头便直接将以为势在必得的猎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琴酒很少受伤,更别说是被人给咬到手臂出血,狼狈得可以称得上是黑历史。
降谷零莫名想起警校时千代谷彻与鬼冢教官打斗的那次,青年敏捷如燕,稳重若山,甚至在带伤的情况下险些将鬼冢八藏给打趴。
如果他没有受伤……
可惜没有如果。
就像是猫戏耗子那般,猎人也从不会吝惜给临死前的猎物一丝反扑的机会,他们更享受猎物自以为逃脱却又面临死亡那刻的绝望神情。
“啊……”
黑发青年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呻|吟,琴酒雷霆一击又一次重创了他本就受伤的肩膀,骨骼仿佛都不堪重负地摩擦出声,如瀑的冷汗伴着血水瞬间将衣服染得更加湿透。
降谷零看着那双好不容易燃起火焰的黑眸,像是燃放的烟花一般,短暂时间内便又冷落,只剩下一片仓皇的余烬,强烈的不甘想从灰尘中匍匐而出,却又被死死地压在下面。
太痛了……
太痛了。
降谷零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没有将手中的遥控器捏出响动,但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深深没入了掌心,压抑出了几个血点。
青年向上仰着头,那目光仿佛直直透过监控落到他的身上,降谷零莫名有一种千代谷彻在向他求救的感觉——他当时是想着他们的。
那已经疼到一直发颤的唇艰难地开开合合,在琴酒看不到的角度含糊出几个没有意义的词。
“zero……”
他在喊他啊……
千代谷彻,在喊他啊……
而当时的降谷零,在警校里面依旧享受着平静的生活,全然不知道他的同期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样。
降谷零差点被自责压垮了,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承受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好难啃的硬骨头,不是吗?”琴酒敲了敲烟灰,淡淡地道,“还好他体质特殊,不然就这么死了,真的也浪费我的时间。”
“闭嘴。”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琴酒,你很烦。”
琴酒突然眯着眼睛凑近他,看着降谷零眼底泛起的红血丝,狐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同情千代谷彻?”
降谷零的理智回笼,他紫灰色的眼眸瞬息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只留下一片空洞的色彩:“不是。”
他听见自己说:“只不过觉得,他对神索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降谷零也依旧接着神索留下来的荫蔽,用她做着借口洗刷自己的嫌疑——对着她弟弟被折磨的画面。
琴酒闻言轻笑了一声:“这倒是你理解错了。”
“你知道格兰玛尼为什么要杀神索吗?”
降谷零一怔,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他最感到奇怪的点,若说千代谷彻想用这种行为排斥神索的靠近,以此保全自己的尊严,也不至于闹到整个组织都知道,甚至boss都要下场的地步。
琴酒敲了敲烟,冷静地道:“因为aptx-3112号,也就是洗脑吐真剂奏效的一个效果,它可以逆转承受者短时间内最强烈的感情,越强烈程度便越深,持续时间就越久。”
“当时神索注射的时候也触发了这点,不然也不至于弄得满组织都是绯闻。”琴酒提起来就忍不住皱眉,“好在也就持续了短短几年。”
“其余的也同理。”琴酒干脆说完了,“不然你以为那位先生为什么要限制格兰玛尼调用东京的炸弹库存?这种洗脑带来的不可控的情绪,让他很难遏制自己的杀人和毁灭的欲望。”
降谷零听着,却觉得头脑猛地被锤子一敲,眼前琴酒的样子变成了狰狞的黑影,只留下敲钟般绵绵不断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洗脑导致的情绪逆转……越强烈,程度越深……”
“强烈……”
格兰玛尼对神索恨之入骨。
千代谷彻深深爱着千代谷早织。
格兰玛尼渴饮鲜血、杀人如麻。
千代谷彻拼尽全力……也想保护着他们。
九点,艾思罗纳号。
房间内,卷发警官直接借着匕首的优势,反手将格兰玛尼压制。
不知道为何,在格兰玛尼说出“满意了吗?”这句话之后,他的动作就更加艰涩了,那抿至极致的嘴唇隐隐泛白,格外决绝。
两人打着打着,从门口打到展台,从阴影打到阳光下,神索还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昏睡,可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她。
松田阵平的手肘在搏斗间擦过格兰玛尼的面颊,径直将金属眼镜打飞了出去,眼镜腿在移动间勾住了易容\\面具原本就破损的一隅
“撕拉!”
偏向暗沉的硬质材料被撕下大半,露出了更为苍白的下巴,与上半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格兰玛尼显然是惊了一瞬,紧抿的唇微微张开,很快又重新闭上,那眼睛在失去了眼镜的遮挡后,露出了略微圆润的弧度。
“果然是易容。”松田阵平反手就以擒拿的姿势将他压在身下,冷笑着伸出手,“让我看看这得多见不得人!”
“不要……”黑发男人瞬息抬起那只因受伤而没被制住的手,挡在自己脸前,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打湿了他惨白的唇色,也打湿了松田阵平的指尖。
卷发警官觉得自己指尖烫得有些发麻,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仿佛眼前这人的易容就是潘多拉魔盒一般,揭开便会是另一个走向。
“松田阵平。”刚才显露出脆弱的格兰玛尼突然又勾唇笑了起来,还带着挑衅的意味,“你动手吧。”
卷发警官瞳孔一缩:“你——!”
这态度转变得过□□速,令他根本没办法反应。
“滚开!”很快,身下这人浑身颤抖,一直挥掌朝他拍去,松田阵平条件反射地侧过头,俯下身用力压住他的另一只手臂。
格兰玛尼便又安静了,他低低喘着气,仿佛力竭一般,幅度极小地咳嗽了几声,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唇边溢出,与脸上本来就沾着的血色融在一起。
那张瘦削的脸上沾了许多人的血,有警卫的,有他自己的,也有松田阵平的,落到唇上,像是鲜艳的口红。
松田阵平总觉得这场格斗犹如夏日的雷雨,瞬息万变,又好像是雷声大雨点小,格兰玛尼好几次能够直接砍死他的动作,偏偏都因各种原因失利了。
这时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几乎都能喷在侧脸上,松田阵平看到了那双格外疲倦又无神的黑眸,对那轮廓愈发感觉熟悉。
他的瞳孔仿佛都已经散掉了,黑沉沉的,静静的,落到了天花板上随便的哪个位置,就是没有看面前这人。
“松田阵平……”
格兰玛尼又低哑地喊了一声,他颈部的变声器和真实的声音在近距离间入耳,成了双重奏,偏偏又熟悉得有些不可思议。
被喊着名字的卷发警官忍不住浑身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一般,毫无征兆地拧着,转着圈,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也咬着牙道:“格兰玛尼……”
“你……”
他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因为这被他压着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控制。
格兰玛尼还淌着血的右手直接抓住松田阵平的手腕,迫使着他将手指挪到了自己的脸上。
“撕拉。”
清脆的破碎声传来,那剩下半截的面具终究被扯落在一旁,像是一块废纸。
那苍白的面容终究暴露在了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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