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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舅被撞懵了,半晌没有动作。
他被强制拽到地上的时候,被子也被顺势扯下,床榻上半遮半露的香艳女子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身体,发出几乎足以掀翻房顶的尖叫。
北武将陆呦鸣护在身后,瞧着姚小舅那张被酒色掏空了精气的颓脸,面带鄙夷。
陆呦鸣自北武肩头探出半面俏脸,沉声道:
“舅郎还是先穿上衣服吧,待会少不得一堆话要问您。”
姚舅郎这才如梦初醒,北武的巨力让他心生忌惮,只得颤颤巍巍套好了衣物。待到衣衫上身,总算脱了一层畜生的皮,端出个人模狗样。
他伸出指尖,对着陆呦鸣二人横眉竖目:
“你、你们擅闯我的府邸,到底有何意图!”
陆呦鸣反问:
“舅郎与洛河郡王世子郎相互勾结,意欲诬陷芙嫔娘娘,又是何等意图?要知道,那可是你的亲外甥女。”
“我呸!”
朝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姚小舅扶着桌几撑起身子,鼠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精光:
“她既不仁,莫怪我不义!什么亲外甥女,那等唆使无根之人殴打我的贱货,就该早点下到十八层地狱才是!”
眼睑半垂,陆呦鸣追问:
“若说娘娘无情,那你也不在乎牵扯到那位疼爱入骨的亲阿姊吗?”
姚氏有多疼她的亲弟弟?可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句概括,就是亲生儿女,也不可多及。
提到自家阿姊,姚小舅不过愣了一瞬,随即满不在乎道:
“既生了那等孽畜,受点苦头,也算是阿姊的报应了。”
一声叹息幽幽,似对尘世无可奈何之事的怅然与失望。陆呦鸣与姚氏之间素有嫌隙,如今见她真心换得一片假意,心底难得升起一丝怜意。
只是这丝怜惜转瞬即逝,姚舅郎生成如此下作不堪的脾性,少不得姚氏的溺爱与放纵。
姚小舅似是有恃无恐,犹在颐指气使地嚣张道:
“大娘子,你也好自为之吧!女儿家家的,还是以贞静为要,日后嫁入郡王府,这般执拗的脾性,少不得要吃苦头的!”
他又炫耀起自己的驯妻之术:
“我看世子郎就不该对你太好,像你舅母,初过门的时候何等高傲,被我几番教训后,如今贤淑有德,任劳任怨,堪为女子楷模!可见你们女人都是贱胚子,不过打上几顿便好了。”
嗯,贤淑有德,任劳任怨,所以现在盼着你早登极乐,才有她与儿子的好日子过。
陆呦鸣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忽而对着气焰嚣张的姚舅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舅郎仗着世子郎狐假虎威,却不知人家拿你当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是亲郎舅,若是在陛下面前佐证娘娘与程家郎君的奸情,自然可信,加上物证齐备,想来芙嫔是再无翻身之力了。只是郎舅也不想想,芙嫔娘娘落了马,你除了出了口恶气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姚小舅闻言却是激动起来,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又被北武用几颗暗器逼退了回去。他冲着两人叫嚷,神情格外激动亢奋:
“好处?自然是天大的好处,我求了姐夫那么久,也没给我安排个一官半职,如今只要出面作证,世子郎便允我一个六品官职!六品官!多少进士举人还得从□□品的小官小吏干起,我却可以一飞冲天,这等划算的买卖,我为何不做!”
陆呦鸣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他也是下了大手笔,方能收买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方用冷酷而无情的言语宣判姚小舅的命运:
“只是小舅如此冥顽不灵,芙嫔娘娘怕也不能再顾念亲情。日后到了地下,我和小妹自会向舅郎赔罪。”
说罢,陆呦鸣下令道:
“轻点动手,给郎舅一个痛快吧!”
北武的双眸漆黑如夜,她嘴角溢出一缕堪称绝杀的残忍笑容,手中举起尖锐的利器,银闪的精光几乎可以刺瞎姚小舅的眼睛。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大娘子完全可以在自己面见圣颜之前,下手杀人,毁尸灭迹。
姚家现任家主这才慌张起来,他拼命向后退步,行动间不断撞到桌椅条几。北武避开横七竖八歪倒在地上的家具,纵使房内满目狼藉,她亦如专心致志捕兽的猎手,精锐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姚郎舅身上,几乎要在他身上灼烧出一个洞来。
陆呦鸣往床铺那边靠近了几步,想要给北武腾出更多的发挥空间。走着走着,便离那个花容失色,犹在暗自啜泣的姬妾愈发接近。
那女人哭得悲悲戚戚,身上不着寸缕,只能勉强拉下床上遮帘的一角,遮蔽住关键的部位。
众人好似皆未在意这个柔弱无骨的女子,她见身侧有人靠近,好似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了帘帐深处。过一会儿见无事,又探出脑袋,拿着紧张兮兮的目光觑向陆呦鸣这边。
退到床边的小娘子身骨看起来娇娇柔柔,好似迎春拂动的杨柳,婀娜动人,无甚危害。
她只将后背毫无顾忌地展示在女人面前,空档尽显,一点防备都无的模样。毕竟,谁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姬妾升起警惕之心呢?
女人半张脸隐蔽在漆黑的阴暗处,青黛与胭脂精心描画的眉眼间精光闪烁,借着哭声与床帘的遮掩,从发髻间拔下一根金簪。
金簪从中间一旋,露出匕首锋利的刀刃。
女人反手将匕首握于手中,娇滴滴的媚颜霎时间荡然无存,只余冷静到毫无感情的僵硬与狰狞。
她如一头猛虎纵身一跃,向着靠她最近的陆呦鸣凶神恶煞地扑了过去。
这位伪装成姚府姬妾的暗探早在心中计算好了距离,却未料到这番信心百倍的袭击,那小娘子却像背后长眼一般,分毫不差地避让了过去。
电石火花间,那个被姚小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武功高手,又在女人不知道的间隙内调转了马头,竟是向她发动了暗器,银针稳稳扎在了女人左右两侧臂膀上,瞬间麻痹了神经,连惯用的匕首也把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陆呦鸣从北武的身后走出,捡起那支掉落的匕首。
匕首刻意改造成金簪的外形,故而整体纤长细窄,杀伤力不强,只适合一剑封喉。
剑柄上刻有一日一月,弯弧弦月包裹圆润日斗,日月同辉,似图腾,又似暗号,一时无法破解其深意。
陆呦鸣将匕首收入袖中,打量着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犹睁着两只眼睛恨恨觑向自己的女刺客,朝早已被变故吓到腿脚裆脚颤颤的姚小舅笑道:
“这是舅郎最近最为宠爱的姬妾,也是世子郎放在你们姚府的暗棋。等你面圣归来后,怕是六品绿袍还没穿上,就要被这女刺客一剑封喉了!”
姚小舅狼狈惊恐的面容中犹自带着不甘与挣扎,他不可置信地嘶吼道:
“茗姬!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弑夫!”
那位名为茗姬,或许名字都是虚假的年轻女子,连鄙夷的目光都懒得奉献一个,直接无视了姚小舅的憎恨埋怨,丝毫不见刚才床榻之间的娇媚柔情。
她微微扭转僵直的脖颈,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湛亮的瞳珠好似燃烧着炙热的火焰,既有不解的迷惑,又有失手的不甘。
“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茗姬自忖伪装得天衣无缝,实际上若不是两人忽而要对姚小舅痛下杀手,她压根不会蹦出来暴露身份。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在姚舅郎奉旨面圣后,将他扼杀在姚府内,并将血案栽赃给芙嫔一方。
当然,若是陆呦鸣示弱嫁于晏雯冰,茗姬自会受到行动取消的暗令,不出几日这位备受宠爱的姬妾就会暴毙而亡,随后从姚府中销声匿迹。
只是今日陆呦鸣一行出现得过于突然,简直将茗姬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不知自己的任务只是晏雯冰那侧逼迫陆呦鸣下嫁的手段,情急之下竟是出手伤人,结果功败垂成不说,连身份都被陆呦鸣抖落得干干净净。
此等挫败,何异于杀手的屈辱!
茗姬不惧死亡,只求能死得明明白白。
陆呦鸣正有些许疑惑要审问这女刺客,便与北武瞥了姚小舅一眼。北武了然,一颗暗器飞出,正中舅郎昏穴,不过数息男人便如铁塔般沉沉倒下,口中发出细微的鼾声。
此人保不住秘密,自然没有旁听的资格。
瞧着女人暗自运气挣扎,似要强行挣脱暗器上的麻药,北武不禁哂笑道:
“莫要白费力气,此药非神医不可解,以你的功力,怕是十年也不能强行突破。”
茗姬似乎格外佩服这个武功高强的女子,闻言却也老老实实停下了动作,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陆呦鸣神态悠然,徐徐将凌乱的发髻重新抿齐,这才抬眸对上女人怒火冲天的眼神,平静道:
“你有疑惑,我亦有不解,不若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一问换一问,何如?”
茗姬愣住,随后脱口而出:
“如何换?”
陆呦鸣道:
“一问换一答,两方自愿,你我不答,便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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