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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登临城楼,与天下学子同庆,整个长安城登时火热起来,无数青年男女走上街头欢呼着庆祝着,绚烂的烟花在黑夜中绽开。人群攒动,秦朝带人穿梭其中,嘱咐下属追查是否有可疑中年女子与无名壮年男子的踪迹,大糖民风开放,可抢人回家拜堂成亲这等事不在合理合法的范畴内。

身穿甲胄的巡城士兵迅速前往各个街道进行盘查,果然在偏僻的出城小路上发现了辆跟随了四五个壮汉的可疑马车,盘查之下,里面竟躺着数名异族年轻人,皆是五官端正容貌俊朗的青年,盘查的士兵立时感觉不对,招呼同伴围了上来。

中年女人见状眼角抽搐,好不容易才挂起个笑脸来,殷勤地跳下马车从袖子里掏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官爷,他们都是奴家买的外奴,这回要跟我一道举家搬迁回乡下老家去,您行个方便,我们这就从侧门出城去了,绝不给您几位大爷添麻烦!”

“什么外奴要迷晕了连夜带走?”士兵可是直接收到上峰的命令专门来找人的,任中年女子再使手段,他们也不可能放行,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对准这群可疑的男女:“走吧,跟我们回衙门去!”

递出去的荷包无人问津,中年女子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悠,四下打量发现这里人烟稀少,大家都去主城区庆祝魁星节了,而面前拦路的不过是个四人小队,顿时恶从胆边升,朝身边几个壮汉努努嘴,壮汉们会意,假作投降,等巡城士兵放松警惕之时猛的扑上去。

刀枪撞击在一起的铿锵声与喊杀声逐渐传入了中了迷药昏迷的拓跋彦耳中,手指缓缓曲起,握拳,超强的体质令迷药在他的体内很快被抵消殆尽,此时已然渐渐恢复了神志。倏的坐起身来,身侧七扭八歪地躺了另几个他不认识的异邦男子,“哈,这是将我当成奴隶抢走贩卖了?”拓跋彦冷笑,常年打雁,竟被雁啄了眼!见到角落里被捆绑着昏迷的黑脸小孩他的弟弟拓跋珣时,杀意刹那充斥了全身。

巡城士兵想不到这群可疑之人竟然敢直接对他们动手,偷袭中两人被中年女子一方的壮汉砍伤倒地不起,剩下的两人顿时压力山大,眼看着就要被恶徒反杀在偏僻的小道上。正在此时,一道颀长健美的身影从马车中跃出,修长的臂膀闪电般抱住其中一名壮汉的脖颈,‘咔’!上一秒还在狞笑朝士兵挥刀的壮汉,脑袋瞬间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似乎还没反应过,瞪圆着双眼,身体面条一样软塌下去,手里的刀也落入了另一只小麦色的骨节分明的骨节分明带着十分的男性美感的手中。

一场杀戮的艺术,待秦朝与青青来时,现场已经没有能站立的人,中年女人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瘫在地上嗷嗷哀嚎着,活下来的两个士兵坐倒在地,惊悚地望着坐在车辕上拎着昏迷小孩正在抖动的异族青年。

大批巡城士兵包围上来,哀嚎的中年女子哭着喊着救命,朝他们的方向爬着,她不该选中他的!那个家伙是魔鬼!

“哟,是你啊。”异族青年见了秦朝,跳下马车,一手拎着还没晃醒的弟弟,来到他面前,盯了眼站在秦朝身后的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一般的女子,笑笑,“想不到半年没见你当官啦,挺好。”说着他指了指躺了一地的人,“喏,这些人想拐卖我当奴隶,我稍微反抗下,不犯法吧?”

原以为这是个强抢民男回家成亲的行政问题,谁知抓到人后变成了人贩子绑架拐卖异邦商人的刑事案件,除去中年女子与死亡的无个打手,长安城中还隐藏着他们的同伙,此事惊动了还在城楼上观礼的皇室一行。

秦朝与拓跋彦被召至御前问话,见了熟悉的小辈,太宗抚掌:“朝儿过来,与朕说说此事你是如何发现的?”至于拓跋彦,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处,听着红衣那小子与皇帝贵妃说话,态度熟稔亲昵得很。他想,原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听闻是王氏三小姐见义勇为检举破获的案件,贵妃在一旁用丝帕捂住嘴惊诧极了,“王三小姐?可是那位苦守寒窖十六年的节妇王宝钏?她在外面吗?”

几位陪在两侧的皇子扭头盯着这里,对翼国公之子能获得陛下特别近亲的待遇眼热得很,不过谁叫他是功臣之后,陛下又念旧。太子城乾上来亲昵地拍拍秦朝的肩,“朝弟做的不错,回头来我宫中咱们好好叙叙旧,你长大了就不常来宫中,可叫我好想!”

“陛下,不如请王三小姐入内,我很想听听今次之事的原委呀。”贵妃虽年逾四十,保养得却跟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似的,此时撒着娇十分美丽养眼,前些日子她们这群处在深宫的贵人很是吃了一把新鲜的瓜,对境遇如同be话本一般的王氏女有着强烈的好奇与同情心,此时听闻人就在城楼下,立即便想找机会见一见。

秦朝没想到将功劳推到青青身上,会引来贵妃娘娘的好奇,眼角余光瞥见几位皇子正有意无意瞥着自己,心中顿生不妙的预感。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被召到御前觐见的袅袅身影如暗夜皎月般直接看呆了在场的皇室众人,原本一直斜眼看秦朝的皇子中甚至有人惊诧地喷出了刚含入最终的热茶,这,这是京城疯传的中年寡妇?

一身月色齐腰襦裙,牵了两个惊傻了的侄子侄女的青青规规矩矩地下拜行礼,王云康与王媛媛则是傻愣愣的学着小姑姑跪拜,两张小脸此时呆滞着,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见到了皇帝。

李颏手中的茶碗掉在地上,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震惊,原本郁郁寡欢的神情大变,甚至站起身来忍不住朝她的方向前行了两步,“是,是你…原来你……”是王宝钏!?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并非有妇之夫!李颏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愣了好半晌的贵妃被李颏的举动惊醒,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眼角,她虽保养的很好,眼角却也时有皱纹,这传闻中已经三十五六的王宝钏,竟然年轻貌美至此。便是她再年轻二十岁,怕也比不得此女的风姿容光,不,应当说满宫——满天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个比王氏更美更动人的女子了,“如此标志的人儿,竟被蹉跎了十数年,可怜,可叹。”贵妃想到这里,同情地用手帕压了压眼帘,“陛下,咱们该好好赏赏王氏,瞧着她,我这心都疼揪起来了!”

皇帝也完全没想到传闻中的王宝钏竟然是个洛神般美丽至极的女子,愣了瞬,余光瞥见几个儿子都直勾勾盯着对方瞧,他摸摸胡子,沉吟,“王氏,你协助破获了此次大案,党项酋长之子亦得你恩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顿了顿,“若想再嫁,朕可为你指户好人家。”大糖是鼓励二婚的,只是这样的女子,不可入自己儿子的后院,免得日后兄弟阋墙。

“民女只是举手之劳,不敢邀功。”青青垂眸,“宝钏对亡夫一片情谊,绝无改嫁之意。”

秦朝心中酸涩,她竟然爱薛平贵至此。原本激动站起来的李颏则愣住了。

“陛下,人家苦守寒窖十六年,若是有意再嫁,哪里会等到今日!还不如赏赐个实用的!”贵妃嗔怪了声,招手吩咐人搬来椅子给青青,青青谢了声,安然坐下,两个孩子牵着她的衣袖挤在身旁,好奇又胆怯地偷眼去瞧皇帝和贵妃。

“那便封个贞国夫人,食禄十旦,如此即便没有子嗣也可保下半生无忧。”

贵妃高兴了,“陛下主意甚好!”

贞国夫人,节妇之名。一夕间长安城大街小巷传遍了王氏三小姐得封贞国夫人的小道消息,而昨日才打听到酒楼那位女子身份的青年们顿时扼腕,美人怎可如此!简直暴殄天物!那般的姿容,别说三十五寡妇,便是叫他们趴在地上舔人家的脚指头,他们也心甘情愿啊!如今成了贞国夫人,直接断绝了他们追求的机会,何等虐心!

王家人实在没想到,请青青出门结识青年才俊,怎的反而变成了贞国夫人?这日后还能继续相看吗?王老夫人差点哭晕了过去,钱氏手忙脚乱地扶住老夫人连声安慰,生怕老夫人出什么好歹。

秦朝好似伤了心,自魁星节后,便没再出现,青青的生活倒是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此次事件重新出现了京城交际圈子里,钱氏的闺中密友与她见面时总要问问贞国夫人为何没同她一道来,如今长安城谁不传颂王家三小姐情深义重、品性高洁?

只不过没当青青从外交际回来休憩时,总会发现院落当中似乎有人在窥伺,有几次差点被她抓到对方的马脚,那人惊慌失措却娴熟地翻墙逃了出去。瞧见熟悉的红色衣摆,青青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还真是别扭。

再一次差暴露的秦朝一路憋着气回到翼国公府,没有他,她仿佛过得更加逍遥自在了,难道从前他那般努力,竟然未曾在姐姐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吗!他秦朝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即是如此,从今往后!他……便减少去找她的次数!!

晚间钟叔瞧着他家公子一如往常在家换上干净的衣袍出门应酬,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公子,您日日这样去应酬,恐怕会坏了身子,您的同僚们就不歇一歇吗?”

谁知他家公子闻言,脸色倏然涨红,“我若是一日不去,她同别人好不跟我好了怎么办!我得去盯着!”说完甩袖大步离开翼国公府,找他所谓的日日请喝酒的‘同僚’去了。

留下钟叔疑惑震惊,“同别人好不跟你好?公子与天策府同僚之间的感情竟是如此岌岌可危?!”

魁星节过后,便是中秋,酷暑逐渐褪去,秋意一点一点浸染了长安城,青青痊愈的咳疾一遇凉便复发了,王府不得不再次大动干戈请了御医来。

年过古稀的御医正跟着帷幔为这位贞国夫人号脉,眉头皱起,半晌,出来开药膳方子时对钱氏道:“贞国夫人身子亏损太多年,恐怕日后这咳疾要伴随一生了。只能持续用药膳调理着,或许长年累月下来能改善些许。”

虽然年前的府医与御医已经提过此事,可当初的青青瞧着就受了大苦,大夫们的诊断王家人都有心理准备,现如今的三小姐精致美丽得跟个玉人儿似的,御医正却说她要一辈子与咳疾相伴,连钱氏都忍不住心生悲戚抹起了眼泪,“老天真是无眼,叫三妹妹遭这样的罪!”

怪那早死鬼薛平贵,若不是他蒙骗了王家千金,三妹妹这样的人儿十多年来该是好好娇养在深闺,被宠着捧着半点委屈都碍不着才对。

而薛平贵,这个如今在长安城颇受诅咒的人名,它的主人正在草原上的西凉国参加为他举办的登基大典。

曾经的白面书生换上了华贵的蟒袍,头戴由金玉宝石组成的王冠,浑身上下满是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玳瓒站在他身边,与他一样金玉加身,俨然是一国王后的态势。两人相视一笑,捧着玺印在众多部落酋长与西凉国朝臣的恭贺中,缓缓走上西凉国的王座。

薛平贵的相貌本就斯文英俊,眉眼五官之间不自觉便透露出一股温润风流的韵味,即便如今三十有九皮肉不如青年人的紧致,却依然吊打了周围一圈粗矿的草原汉子。

玳瓒眼角余光瞥着自己俊秀无双的丈夫,心中的幸福感几乎要溢满出来,这是她亲自挑选的丈夫,是她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终生爱侣,她爱慕他,他也爱慕她。并非她自信过头,十多年来,丈夫时长便牵着她的手感慨此生能娶到她是最大的幸运与幸福,更是对他们的孩子宠爱有加。斯文俊秀、学富五车、文武双全、情深义重…无数的优点几乎叫玳瓒数不过来,嫁给这样的夫君,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幸福!

“恭贺国王陛下登基!”主持典礼的西凉国宰相毕恭毕敬地对新任西凉王行大礼,其他朝臣同时俯身跪拜,薛平贵站在最高处,脚底踩着属于他的王国,心中豪气万千——他薛平贵,终于出人头地了!

“陛下,不知咱们何时启程前往大糖?”大典结束,宰相侯在一旁恭恭敬敬垂首,低声问询,“您初登基,草原诸部并非和善一片,尽快得到天可汗的赐封才好。”

“……容本王计划一番。”薛平贵并非不想立即动身前往大糖朝拜皇帝,只是要入长安,总得接回他苦守寒窖十六年的老发妻王宝钏,他还未曾想好该如何将王宝钏的存在坦白告知现在的妻子玳瓒。他转头望向身边雍容华贵的女子,三十有二的玳瓒保养得当与二十七八岁时无甚区别,想起年初他暗中派去长安下属回来禀报,王三小姐多年来生活困苦早已被磋磨成了个老妪模样,心情不由更加沉重起来。宝钏十七岁嫁给他,才十八年,竟然就蹉跎至此,是他薛平贵负了她。

他必须将宝钏接到西凉国,给她应有的尊贵与体面,未来衣食无忧。只是将会委屈他心爱的玳瓒了,哎。

高高兴兴回到后宫,在华丽的宫殿中来回查看了番,玳瓒满意极了,一双儿女此时也回来扑进她的怀中,快活地欢呼从今往后王宫就是他们的家了!他们是西凉真正的王子和公主!

薛平贵在一旁佯装呵斥两人,道:“十几岁的人了,还黏在母亲身边像什么话,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作为大糖的读书人,薛平贵对儿女的文化教导极其严格,一提起功课,薛宝仁与薛宝怡立即待不下去了,各自打了个激灵,连忙嘻嘻哈哈说要去打理自己的小宫殿,不打搅父亲母亲恩爱。

温柔地瞧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离去,玳瓒娇嗔着推了下丈夫:“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孩子们很高兴,何必吓唬他们。”

“我这不是想与你单独相处,说说体己话!”薛平贵连忙搂住娇妻哄道,二人一边情意绵绵互诉衷肠一边高兴地参观起偌大的宫殿,指点着王宫的各处景致,商讨着他们一家住进来要进行如何如何的改造,等到走的累了,玳瓒高昂激动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下来,薛平贵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透露了长安城十八年前发妻的存在。

沉浸在幸福当中的玳瓒愣住了,“平贵,你在说笑吗?”

薛平贵痛苦地叹息,俊朗的面颊上无奈与悔意遮掩不住:“当年我年少无知,家境贫寒,偶遇了活泼美丽的王三小姐,以为那是爱情,一心娶她过门长相厮守,便那般草率地成了婚。”

“你,不爱她,对吗?”玳瓒愣愣的,带着点希冀。

“是,我爱的是你!玳瓒!”薛平贵痛苦地捂住眼,“我是何等可耻,连曾经妻子的模样都记不清了。”英俊儒雅的中年书生,即使深陷情网痛苦不堪的模样也依旧别有一番文人气韵,吸引着女子芳心。

远处传来薛宝仁与薛宝怡嬉笑打闹的声音,玳瓒张张嘴,半晌,吐出一口浊气。她的丈夫,在娶她之前已经在中原有了一房妻子,她爱的男人,曾经短暂属于过别的女人。

身披王后礼服雍容华贵依稀貌美的玳瓒没沉默多久,很快牵住了不敢面对她的丈夫的双手,温柔道:“平贵,只要你心中有我和孩子,玳瓒就心满意足了。若你过去的妻子过的不好,我们便将她接来西凉国吧,我会好好照料她的。”丈夫即将动身前往大糖受封之时提起此事,必然是已经决定将他的第一任妻子接回西凉了,事情无可转圜,她连气都不知该气谁。气王宝钏?她才是正房。气薛平贵,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夫君。

多年来在各大部落当中周旋往来的玳瓒,几乎第一时间便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轻重缓急,她要的是爱自己的夫君,是孩子们的父亲,是沙陀部落未来的坚实后盾。只要夫君的心在她这里,十八年前的乌龙发妻就不算什么大事——她玳瓒看中的人,即使当年知晓他有主了,也必抢过来变成自己的!薛平贵,必须是她的!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必因此与爱人置气,反将爱人推向他正愧疚的发妻那边。更何况平贵的身份现在不一般了,未来迟早会有人向他进献美女以求同盟,她作为沙陀部落的公主,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她,该利用好这个机会。

垂眸间,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揩去了眼角的晶莹,再抬眼时,面容上的幸福笑容依旧完美无缺,“接她来西凉国吧,我知晓你不是能抛弃糟糠之妻的人。”

薛平贵不敢置信,被玳瓒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爱他爱到竟然连他过去的发妻都愿意包容吗!他激动地抱住现在的妻子:“玳瓒,为夫发誓,此生此世只爱你一人!若违此誓,就叫我刀斧加身天地不容!”

激情的誓言发出,二人重新和好如初,玳瓒甚至体贴地将东宫的位置让出来,说要留给宝钏姐姐,薛平贵怜惜不已,反对道:“玳瓒,东宫应该由你来住,我那老妻在窑洞里住了十八年,对如何打理宫务定是一窍不通,怎可入主东宫呢。”

“可是,宝钏姐姐她不会乐意的吧,”玳瓒似有些犹疑,“毕竟她才是大房。”

“什么大房二房,你与她一样都是我薛平贵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大小之分!”见昔日娇贵恩宠的玳瓒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薛平贵心中对曾经的发妻怨怼更多了一分,若没有她的存在,现在他一家人该何等圆满和美!想到这,他继续道,“即便我将她接回来,这王宫的女主人依旧是你,一切大小事宜都由你做主。尊贵的身份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足以弥补我对王氏的亏欠!”

“且我离开长安十八年之久,怎知她是否变心,去接她之前,还需好生查探一番。”他搂着妻子,将心底话彻底和盘托出,“若她另有相好,我们便不必多此一举接她来西凉了。”

听到这,玳瓒终于确定,夫君对那个女人,当真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了!

深秋时节,长安城的百姓已经换上厚实的袍服,准备迎接冬季的到来,因着去年的大雪,今年庄稼大丰收,各地都举办了酬神祭祀,长安城这边由皇帝陛下亲自主持,带领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前往祭天。

王恒回京述职,此时与妻子和妹妹贞国夫人一道乘坐马车,缀在百官之后。微凉的秋风从车帘拐角缝隙处钻进来,青青即使披着厚实的大氅,也依旧忍不住多咳嗽了几声。钱氏连忙从准备好的暖壶中倒了杯热药茶,坐到青青身边,小心喂她喝了几口。

绝美女子扶着嫂子的手,轻轻喘息,雪白的肌肤因着咳疾涌起了点点红晕,眼角也湿润润着,乌发垂落耳鬓因着她的容色愈加柔弱不堪,仿若精致宝瓷一般珍稀易碎。喝完药茶,心口终于暖起来了,青青微微舒气,对嫂子笑笑,“幸好嫂嫂带了热茶,否则呆会儿祭天,青柔定然要出糗的。”

面对小姑子如今愈发美丽不可逼视的容色,钱氏脸颊微红,心中怜惜大盛,将小姑子冰凉的纤手包在怀中暖着,柔声:“与我还谢什么,我与你大哥爱惜你的心思是一样的。”又说,“早知郊外如此寒凉,该叫管家给马车装道木门才是,如今吹得你又咳嗽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王恒目不斜视,注意力却也放在自家体弱的妹妹身上,眉头紧皱,回头还是要请御医正来为妹妹复诊,时时盯着调养才好。

秦朝一路上心神不宁,目光总不由自主往文官马车方向瞥,待行至祭天之地,众人下马的下马,出马车的出马车,他隔着人群远远瞧见那人从马车上下来,纤瘦的身姿裹在大氅下好似忍不住一般捂住红唇咳嗽了好几回。秦朝的心揪了起来,昨夜他守在她窗外,便听她夜里咳嗽,竟还要参与祭典,若回头病倒了怎么办!

秦朝那副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前去护住某人的神情在人群中并不突兀,天策府这一侧的将士统领们皆是差不多的模样,个个恨不得自己代美人受过,是以根本没人怀疑秦朝与那位贞国夫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样的美人儿,不倾慕她才有问题!

满朝文武官中的青年才俊,人人都在暗里关注,却无人敢上前去套近乎,倾国倾城的贞国夫人她是陛下与贵妃盛赞过的忠贞之人啊!为亡夫苦守寒窖十六年,如此深情,他们怎敢污了美人的名声。只得远远观望,在心中倾诉爱慕之情。

只有越王李颏没讲究什么避讳,下了马车立即就派人送去了张狐裘大氅,众人见了禁不住暗暗嘀咕,皇子就是不一样,不怕流言蜚语,不怕陛下责怪。

众目睽睽之下,连走在前方的皇帝与太子都回首瞧了眼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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