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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宁!”
傅小茶一接到陆韬的电话听说顾绾宁割伤了动脉,连忙放下手上的工作,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顾绾宁所在的三楼,进了病房,瞧见病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的顾绾宁,傅小茶眼眶当即就红了,赶忙挤到床边坐下,小心地问这问那。
傅小茶自己是护士,观察力惊人,是以在看到顾绾宁脖子上那一圈淡淡的八字痕迹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绾宁,你跟人打架了?”
顾绾宁有些尴尬地捂了捂脖子,下意识地瞥了眼床边站着的季薄川,然后很快又将眼神收了回来,冲着傅小茶摇摇头,“小茶,你别大惊小怪,我没事。”
傅小茶还想说什么,却被刚进来的自家老公拽住了。
陆韬多精明的人,眼看着季薄川和顾绾宁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连忙将自己还想慰问好友的老婆抱离病床,一边催促她,“小茶你先去照看病人,都没请假怎么能随便离开岗位,绾宁这里有我们在,你晚点再来看她。”
傅小茶还不想走,可又知道自己不能擅离职守,只能怏怏地离开,却在临出病房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前来的萧明萱。
“你来干什么!”傅小茶瞪圆了一双杏眼,警惕地睨着萧明萱。
萧明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一派温婉优雅,全然不似之前的狼狈与惊慌,“绾宁受伤了,我来看看有什么不对?她虽说对我有点误会,但我却当她是一家人。”说这话的时候,萧明萱微微湿了眼眶,委屈地看了眼一旁坐在角落的丈夫。
见她这般模样,季唯则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却终究没有理会她。
“就是你害得绾宁成这样的,你还有脸来!”傅小茶声音脆亮,这样子脆生生地一嚷,病房门又开着,自然就吸引了走廊上不少人的目光。
萧明萱低敛的眉目间飞速地闪过不耐,却又碍于季唯则在场不得发作,只能咬牙忍着,偏偏面上还要做出委屈求全来。
“好了,小茶,别得理不饶人。”陆韬见状上前来,拉过自己气得脸蛋通红的老婆,费了好大一通劲儿才将她拉到了一边安顿下。
个蠢宝贝喏,陆韬凑近亲了亲自己老婆红彤彤的脸蛋,抱着她不让她再闹腾,他是知道内情的,绾宁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要闹大了,萧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一个深度鉴定就什么都一清二楚了,恐怕惹麻烦的还是绾宁。
萧明萱款步进入病房,讥诮的眼神落在顾绾宁的身上,只稍作停留,最终走到季唯则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唯则,现在绾宁也醒了,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你让她自己说,我已经跟乔院长打过招呼了,她手上的伤究竟是他人所为还是自己所致,医院随时都能检查得出来。”
病房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顾绾宁身上,包括全程都面无表情的季薄川。
鸦雀无声中,顾绾宁突然惊怯地抬眸,飞速看了萧明萱一眼,那一眼却恰好被季唯则捕捉到,他心下一紧,顾绾宁已经垂下了目光。
萧明萱得意地睨着她,像只骄傲的孔雀,胜券在握。
“绾宁,你别紧张,照实说。”季唯则瞧见她脖子上的伤痕,又联想到那伤痕的来源,再看看此刻冷漠旁观的季薄川,心口某一处蓦地一阵酸涩。
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负气嫁给了他大哥,却遭受他大哥这般对待,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一个女人为了他,赔上了自己的婚姻,又或许后半辈子都还要在这样的委屈中度过,季二少爷心底,那块冰封已久的冻土终于开始松动。
且不论季唯则脑中各种感概是否属实,但他此刻对顾绾宁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男人看女人,哪怕万般压抑的一个眼神,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也能得到最精密的解读。
在场的除了傅小茶,哪个不是肚里千回百转的?
萧明萱握着季唯则的手是紧了又紧,只恨不能将病床上的顾绾宁万箭穿心。
倒是陆韬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抱着自己不住踢腾的老婆,眼神玩味地观察着季薄川的表情,而对方果然不负他的期待,给了他意料之中的一张木脸,似乎看不到自己弟弟对自己老婆显而易见的关切。
同样看不见的,还有靠在病床上貌似紧张不已的顾绾宁。
“既然唯则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大概说说吧。”季薄川突然对顾绾宁道,不辨喜怒,“总不至于明萱真这么不待见你这个嫂子,一点小争吵就对你挥刀子吧?”
“季大哥怎么回事?他怎么帮着外人……”傅小茶脸都皱紧了,又要闹,陆韬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就连萧明萱都诧异地瞥了季薄川一眼,因为她想起了先前这个男人的恐怖眼神,与此刻他目中的无动于衷,简直天壤之别。
“我的伤与明萱无关。”病床上的顾绾宁终于小小声说道,却一字一句表达得很清楚,“我是因为突然想到下个月是唯则的生日,想着我与你大哥结婚这么久,却一直在国外,没有尽到做嫂子的责任,就在今早约了明萱,商量替唯则庆生的事情。”说着她微微抬起眼眸。
萧明萱点头,表示她所说属实。
顾绾宁继续说,“在商量的时候,我们俩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吵了嘴,后来双方越说越激动,我们当中不知是谁碰掉了桌上那把水果刀,这才不小心出了意外。”说着,许是因为伤口疼,她额上都渗出了一层汗,咬了咬苍白的唇瓣。
“你胡说!什么不知道谁碰掉了刀,明明是你自己割伤自己!”萧明萱指着顾绾宁的鼻子叫嚷。
“明萱!”季唯则拉回妻子的手,目露不悦。
而病床上的顾绾宁似乎被她突来的叫嚷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红了眼眶,很久才抬起眼眸,谁也没看,就直直注视着季唯则,一字一顿,含着泪,“是,这一切都与明萱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我自己故意用刀割伤了自己,不关她的事……”
说到后面已经泪流满面。
萧明萱看着这样的顾绾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愤怒使得她指尖都在颤抖:多熟悉,多熟悉,眼前的人物、场景、话语,都和五年前丝毫不差地融合在一起。
她犹记得五年前,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的人是她,她犹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话:不关绾宁的事,她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摔下楼梯的,是我自己。
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你难道故意要摔跤害得自己流产!
萧明萱到现在都还记得,五年前季唯则怒到极致的话语,他那时看着她的眼神,怜惜而愧疚,看着顾绾宁,仿佛看着一坨恶心的烂肉。
五年,她们彻底对换了角色。
此时此刻,何其可笑,甚至连男主角的台词都所差无几。
“你胡说什么傻话,你难道会不顾性命地自己割伤自己?若是急救晚了一步……”季唯则已经顾不得场合了,看着这样险些丧命还要忍痛委屈求全的顾绾宁,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顾绾宁只是静静别开了眼,侧身躺在病床上,仿佛不愿再多言。
“唯则,你要相信我!她自己也承认了,她是自己割伤自己的,你要不信我们还可以让她再做检查……”
“你闹够了没有!”季唯则突然狠狠甩开妻子紧攀着自己的手,五年来,头一次对萧明萱没了好脸色,“你还嫌要不了她的命是不是!”甩下她,冲冲出了病房。
萧明萱失措地看着拂袖而去的丈夫,愤恨的目光瞪着床上背对着她的顾绾宁,“好,你狠,这次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出了病房。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傅小茶同志还想扑上去安慰好友,却被陆韬连拖带拽地拉走了,临走还不忘顺手给里面的两人带上房门,陆医生心中暗自咋舌:花言巧语说谎骗人的他见过不少,而这能将真话说得跟谎话一样,难道是精神病患者的一种特殊技能?
未可知。
“你现在满意了?闹这一场,挨了那一刀子觉得值得了?”病房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季薄川终于褪去了脸上那层无动于衷的面具,他在床沿坐下,目光落在顾绾宁身上,凉凉问。
顾绾宁倏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哭红的眼睛瞪着他,眼中有惧怕,有埋怨,细看之下,又有委屈。
见她这样,季薄川眼神不自觉地就软和了一些,他动作不算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带着薄茧的大掌拂过她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带着小心。
顾绾宁下意识地一抽气,害怕得浑身都绷紧了,双手小心地揪着他的袖口,全神紧张着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
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反应让季薄川心下一刺。
“对不起,”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好小声好小声地轻轻说,薄唇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咱们不闹脾气了好不好?失手伤害你是我不对,我很抱歉,绾宁。”余音是一声低到不易察觉的叹息。
顾绾宁人还靠在他的怀里,手上缠着绷带,脖子上是新伤,整个人仿佛破碎后重新黏好的瓷娃娃,脸色苍白得透明。她耳边听着他的话,手还搭在他的袖口上,通红的眼睛就这样望着他墨潭似的双眸。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狠狠打在他的心上。
“我也有不对,我以后不闹了,”她声音哽咽,多温顺地看着他,眉目中的委屈能将他的心都融化,最后小心乞求,“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别拿刀子割我血管了好不好?我疼。”
季薄川浑身一僵,冷眸中一瞬间闪过万千情绪,满腔热火都被她突来的一盆冰水蓦地浇灭,他眉峰紧皱,在顾绾宁紧张的注视下,僵硬地动了动唇,发出一个轻轻的“嗯”字,手臂拥紧了她。
顾绾宁终于如愿,窝在他怀中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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