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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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于温斯洛的前车之鉴,伊薇特对于那只大号旅行箱似的玩意万分谨慎,被尤利西斯连番催促才小心地打开。

“咦,这是……模型？”当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座被庭院包围、充满童话气息的秀珍残缺古堡,刻意做旧的青灰色石砖,上面点缀以碧绿的苔藓,整个古堡外部被开着鲜艳暗红色花朵的玫瑰藤缠绕着。城堡每一层都有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内部精心制作的小小内饰，顶层的则坍塌了一角,巧妙地将一张粉红色的小床展现在她面前，那张床上则躺着一位沉睡的公主。

“睡美人的模型？”伊薇特一眼看到，就觉得实在太精致可爱了,然而随即，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主题的确是睡美人,不过材料是巧克力和糖，包括窗户玻璃——用透明度高的薄荷冰糖制成，角落的蜘蛛网也是用类似棉花糖的糖丝布置。”

“太可惜了，怎么可以用食物做成这个样子！让人完全不忍心吃掉！”这么漂亮的东西,如果是用黏土制作，她就可以陈列在自己书桌上了。

“那你最好不要那么想，现在气温低，它还能维持形状,夏季一到就会变得软塌塌的,如果不希望美丽的公主半融化变成恐怖的噩梦生物,就尽快在她最完美的时候把她吃掉。这也是制作它的匠人嘱咐的。”尤利西斯指了指这件杰作底座上的镀金铭牌，上面写着“献给伊维斯·德·费雪”右下角还有一行用法兰西语写的制作者的小字，看样子它很可能还是从巴黎定制的。

“啊……”伊薇特有些失望地叹到，不过之前温斯洛的遭遇提醒了她，她警觉地思索，这件礼物里面一定存在某种圈套，在等着她上当。

“呃……这些糖果会不会有特别的味道？比如说有的是普通的草莓味和薄荷味……而另一些则是芥末味或者耳屎味什么的……”

她奇怪的脑洞把尤利西斯气笑了。

“我很好奇，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究竟是什么样子，以至于你认为我会做出这样的事？不想要的话可以扔掉。”

“……要！”她紧紧抱住盒子，“对了，爵士先生，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哦？从你刚才的表现看，难道是另一本劝人改过向善的道学书？那我真是太高兴了。”尤利西斯棒读似的说。

“当然不是。”伊薇特从圣诞树后推出一个带滚轮的拖箱，听着它轮子碾过地板的隆隆声，就知道一定是个很沉重的箱子。

尤利西斯被勾起了一丝兴趣，他打开木箱，却见里面是用小盒子与法兰绒布分隔的一个个玻璃片，数量非常多，粗略估计大约有一百多份。

他戴上手套，从中取出一片玻璃，发现其实它是由两片透明玻片，中间夹着一片棕色轮状物，然后紧紧固定在一起形成的。

“植物标本？”尤利西斯一下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是的，准确的说是史前植物化石的标本。”

事实上，它们是达尔文和其他科学家乘坐“小猎犬”号进行环球旅行时收集到的植物化石，由一位叫约瑟夫·胡克的植物学家整理制作，他将化石的树干切成薄片压在玻璃里，平整精美的切面完全展示了亿万年前存在过于地球上植物的内部构造，那些对称、放射状的年轮和髓线，不仅仅传达了一种规则的几何之美，更似乎象征着地球曾经的记忆。

每一份标本上，都用标签写着发现者的名字，其中还有令伊薇特如雷贯耳的“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因为达尔文和他的伙伴们现在还是一群没有名气的年轻人，这些化石标本也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原本它们应该遗失一百多年才重见天日，但伊薇特从那位植物学家手上购得了它们。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标本和尤利西斯很相配，尽管他从未表现过对人体标本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也许是曾经和他参观过“死亡艺术展”，那时尤利西斯的表现并不像一位热衷于研究的医生，倒更像是一位怀旧的文艺青年，他在缅怀那些曾经存在却已消逝之物。

对着玻璃片，尤利西斯看得十分入迷，就像一个孩子审视他珍藏的玩具弹珠，过了一会才回过神。

“谢谢，我很喜欢。”

虽然一直都知道，尤利西斯是位有着神秘气息的青年，但此时的他更加让人好奇，当他凝视着这些标本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而他的目光穿过小小的玻璃片，又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呢？

圣诞晚餐在温斯洛的人偶精心制作下，既美味又丰盛，其中还有圣诞特饮——用肉桂柠檬等香料制作的煮红酒，因为额外加入了砂糖，而且在熬煮的时候酒精已经蒸发掉了，喝起来甜甜的很顺口，让伊薇特十分喜欢。

不过随即她就被一封信夺去了注意力，那是德尼丝写来的圣诞贺卡，信中她感谢伊薇特的帮助，并告诉她自己已经接受治疗并出院，因为要提防可能存在的后遗症，还必须住在院里观察一阵子，不过不用担心，医生们的判断都比较乐观，想来应该过段时间就可以去上学了，不能当面来感谢费雪先生，祝圣诞快乐。

虽然已经从温斯洛那打听到了消息，这封信才让伊薇特放下心来。

“医院”、“医生”显然都是关于组织内部研究员们的隐喻，她会这么必然经过了他们的指导，而且他们认定她已经不存在威胁，决定抚养她长大，然后把德尼丝吸纳发展为成员。

只是不知道她失去了梦境对她以后的生活有没有影响？而且作为呼唤阴影之兽吞食她梦境的伊薇特，自己本身也是否属于更加异常的异类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薇特有些心不在焉。

“哎呀呀，难道没有人提醒过你，圣诞节的时候，必须随时注意头顶吗？”尤利西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某种恶作剧的笑容。

“头顶？什么？”伊薇特抬头一看，那里的墙上只有一束长了红色浆果的青色叶子植物结成的花环。

“这是槲寄生，又叫‘生命中的金枝’，阿尔比恩的圣诞节习俗规定，在槲寄生下的男女必须接吻，这样才能为来年带来好运。”

“呃……这种无关紧要的迷信我看就……”

“这不是迷信，而是一种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白魔法，也许它前身涉及到很复杂的仪式，但现在已经经过简化，只需要小小一个动作，就能祈求到平安与幸福。正好现在我们达成了仪式的条件，那就一起来执行它吧？”尤利西斯兴致勃勃地安利着。

“有必要那么严格吗？我之前不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阿尔比恩绝大多数年轻的小伙子可不会管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他们会随时偷吻不慎路过槲寄生下的姑娘，有的甚至还会狡猾地使用鱼竿，悄悄把槲寄生的树枝移到喜欢的女孩头顶。法律也没有阻止这样的行为。换句话说，现在，在这里亲吻你是我的合法权利……唔……”

伊薇特敬畏地看到，温斯洛的阴影出现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腰眼重重就是一击。他本就是风流倜傥的细长型身材，被打得狠狠一折，简直担心会不会就此从中断掉。

“嘶……你想杀了我吗？温斯洛，换作一般人也许就肾脏破裂死去了。”尤利西斯眉毛纠结在一起，大声抱怨着。

“那不是正好吗？这样您就不至于在堕落的深渊陷入得更深了，可惜。我建议您翻到我送给您的书，好好读一下89页关于淫|行是什么样罪孽。”

伊薇特看着这两人又开始了他们的相声日常，也随之遗忘了刚才自己担忧的东西。

圣诞果然还是应该像这样，热闹又安宁，让人想要节日永远继续下去。

也许《圣诞颂歌》重新定义圣诞的原因并不是这本小说有多么精彩，而是它的中心思想切合了工业革命后，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对温暖家庭的向往和诉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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