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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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伊薇特第一次听说,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有同样的梦境空间。

“他们……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如果末日之钟也掌握了这种力量,那么他们又是如何抵御梦境的侵蚀的呢？

“没有人知道,但有传言指出，幻梦境的小世界只能直接来自于古神降临的子嗣，古神之子混杂了我们世界血脉的后裔则不具备这种特质。”

是了。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也从镜面般的湖水被拉往了另一个世界，那大约正是女王蜂的梦境；而被浓雾笼罩、无数死去精神病人徘徊的伯利伦医院，又是藤壶神子创造出的梦了。

那么我的梦中居屋呢？它又来自何方？

“女王蜂的梦以后也会成为幻梦境的无数泡泡之一吗？”

“我想是的。它将像其他死去的古神之子的梦一样,在幻梦境的虚空中沉浮，等待有缘人造访吧。”尤利西斯补充说,“另外,末日之钟的‘无限回廊’……他们的小世界似乎叫做这个名字,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了，至今依旧正常运转着,没有失控流逸为无主之地的迹象。”

“是它可以通过继承给另外的人，还是持有者根本一直还活着？”尽管不确定,但伊薇特心中已经偏向后者。

“我和你有同样的猜测。也许大多数听过传闻的人也是如此,尽管他们从来不会声张自己的见解。所以，不要让别人知道有关你特别梦境的事。”尤利西斯再次叮嘱。

他们谈及这些的时候，正是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上。蒙塔古侯爵提供的车驾减震零件十分精巧,比起其他足以把浑身抖散的硬马车，它就像是温柔的摇篮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聊了一会,伊薇特就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这次,她做了一个关于无数泡泡的梦,那些泡泡有的重叠、有的散开，在漆黑无人的深空中飘浮着，就像是深色绒布珠宝匣里面不规则的宝石原石，透过朦胧的薄膜，她看到里面封存着一些微缩的景观，如同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虫。

琥珀？

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恰如其分的联想，琥珀原本是树的血，在死去的一刻，它因此获得了永恒。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小泡泡，却发现自己碰到了一层阻碍，那仿佛是另一个巨大的泡泡，内壁给她的感觉既柔软又坚固，而且像是呼吸一样，在她的掌心轻轻颤动。

我也是在一个泡泡里吗？

造物主为何而沉睡？

当古神入眠的时候，又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她以前未能察觉，因为它是在太过于巨大，如果离得太近反而会忽略它的存在，而梦中的她站在一个特殊的点，凡是站在这一中心点上，必定能够看清一切，能够通晓关于世界的真理。

可怕的猜想一个接一个地从盒子里爬出，它们是一个清醒的梦、一种无光的黑暗带来的巨大毛骨悚然。

眼睛会睁开，巨兽会醒来，被造者困于梦境，他们无法获得安宁，只能找到恐惧。

伊薇特醒悟了一切皆无意义，看到这一切后，又有谁能重拾生命的意义？

她站在真实之门前，湎于落泪而不能自拔。一瞬间，她模糊的视界出现一个早已消失的幻影。

“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我们早就死在原来的世界，而不是在两个世界重合的间隙落入这里。”

照壁映出的幻影这样对她说。

她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她明白幻影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

当伊薇特醒来时，对于梦的内容只有隐隐约约的模糊记忆，仿佛一个脆弱的泡泡，碰到现实的铁壁后坍塌崩溃，成没头没尾、混乱喧哗的窃窃私语。她已经完全想不起幻影说了什么，但她仍旧被梦境留下的残像影响，莫名涌出的泪水如融化的蜡，沾湿了她靠着的肩膀。

尤利西斯没有问题为什么，只是在她茫然醒来时，用手绢轻轻擦拭了她眼角的泪痕。

……

“……什么样的手能够掌握居于人的头骨之下、头脑之中的东西？！什么样的血肉之指能够从外部掌握休眠或燃烧与内部的力量深渊？！我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座神性覆盖的山，它是人类的奥林匹斯山，山上有一片被秘密的居住的小树林，它也是隐遁能量的藏宝盒，里面蕴含的能量可以使整个世界生色和明亮，或者使世界变得荒凉贫瘠。”

在伦敦的一所大学讲堂里，沃尔特·莫尼斯正在向学生以及部分到场的社会名流讲课。

这是一个辉煌的年代、开拓的年代，文明世界的探险家随着远洋的风帆和轰鸣的锅炉乘风破浪，不断去探索大洋、征服陆地，贵族领主再不像物资匮乏的中世纪那样，可以为了几袋胡椒、几罐蜂蜜的利益开战，来自殖民地的富饶作物和金银宝石装点着人们的生活，富裕家庭请客摆放的观赏糖雕如山岳般覆盖了整个餐桌，银质镀金的餐具在白棉桌布上闪闪发亮，即使价比黄金的藏红花也不再是罕见之物。

在丰富的物质生活滋养下，人们也不再想中世纪一样，认为人生来有罪，甘于忍受苦难，也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崇拜自己映照于镜中的幻影。

正因为如此，莫尼斯博士关于人类脑中存在一种灵性之光、只要经过特别的锻炼就能展现其潜能的论述，得到了在场听众的一致认可。

“莫尼斯博士，究竟要如何我们才能使得颅内之光焕发力量？您讲述的前景很美，我已经决心要按照您的教导，去探索我被隐藏的才智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一位听众举手提问。

“这个嘛……首先，我们要打破自己的固有思路，想象自己在放空……”莫尼斯博士和颜悦色地回答，但内容却是空泛的一些新潮概念，比如脉轮、瑜伽、冥想什么的。这些从殖民地土著那流传来的理论，极具异域气息，丰富了部分前沿江湖骗子的话术依据。

听众中有些人已经从别的地方听过了类似的东西，虽然感觉有些失望，但莫尼斯博士的演讲能力高超，他们也还是礼貌性地继续坐着，内心尊敬却少了大半。

又是一个普通的骗子或者异想天开的傻瓜在装神弄鬼……

后排一位先生心想，他对外身份是教师，实际上则是为圣公会工作的秘警，听了大半堂看似雄辩滔滔却实则没有营养的话，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带上帽子，拿起拐杖，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莫尼斯博士当然不会在秘警扎堆的伦敦宣扬他真正的理论，这样也太容易被人怀疑了。高深知识就像爱侣之间的亲密游戏，只能和特定的伙伴分享。

他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今天依旧受到了许多来信，当中绝大部分是伦敦的听众写给他的，剩下的几封则是熟悉他的朋友，不过不是关系很好，也不会知道他暂居伦敦讲学时所用的地址。

当他看到其中一封的署名，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起来，然后脚步稳健地从容上楼，在书房里锁上门，才像是满怀期待的孩子一样拆开自己的礼物。

这封信是他一个特别的朋友瓦伦丹写给他的。

和莫尼斯博士一样，瓦伦丹也是踏入了帷幕后的人士，但后者远远比他自由，如果莫尼斯博士也做了和他同样的事，估计早就被秘警逮捕处死了。所以莫尼斯博士的颅内之光一旦闪现出某些不容于世的禁忌火花，也只有瓦伦丹能替他验证这些奇思妙想。

【我亲爱的朋友，距离我们上次激动人心的谈话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许久不见，我非常想知道你的近况，怀着对你的想念，我按照我们讨论的思路为引导，这段时间观察了好几位病人。确实如你所说，在感染的后期，病菌侵入神经、骨髓和大脑，让患者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患者神志不清、彻底疯狂之前，梅毒经常会给予“奖赏”，犹如浮士德和魔鬼的交易，也许是长期病痛的补偿，又或者艺术的灵感本就是采自苦难之花的蜜糖？他们在一段时间里思维是极度亢奋敏锐、充满活力与创意，感知力高得不可思议，能洞察很多看不见的细微东西。

毫无疑问，梅毒能够创造天才。而且它是由放|荡的性行为所带来的、被称为毁坏婚姻之车的年轻□□之咒，被世人所轻视憎恶。

这位不洁的缪斯，她赠与人类一件多么恐怖的礼物，而且它的传播方式同样值得深思，我们诞生于性|交的快感，人人喜爱它，却又忌讳它，通过性|交，一个携带者把它带给另一个毫无疑心的接受者，在这过程中，疾病并没有变得更少，双方都共同拥有了它。

这多么像是知识本身！】

瓦伦丹这位朋友，每次读他的信，莫尼斯都会感到心情愉悦。

他继续往后看去，只见瓦伦丹在信的最后写到。

【我忠诚的伙伴，最近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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