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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多年,早餐都是简单吃、清淡吃,而且,朱奶奶岁数大了,养生问题不得不重视,后面多了个郭建军,他就更加注意饮食问题了。
郭建军吃饭,一向是来者不拒、狠吃猛胀,饭点时间也不规律,长久以来,他的胃自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朱文轩甚至还动过将他的宵夜给禁了的念头,结果,此念头才付诸实施第一个晚上,郭建军大半夜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开始唱空城计了,最后实在饿狠了,他还起床偷偷灌了一大杯子的自来水=_=
郭肚子如此“抗议”,宵夜禁令自然实施不下去,朱文轩一想那么大个人了,半夜还饿得喝冷水,心肠再怎么也硬不起来了。禁令不仅给取消了,还反过来每天坚持给郭建军按时准备宵夜,都是些养胃的易于消化不会积食的食物,准点吃,养成饮食习惯,对身体也无甚大碍,关键是郭建军可以睡个饱觉。
这边,朱文轩刚把早饭摆上桌,朱大伯就过来了。一家人吃过早饭,郭建军开着三轮车,带着两人就往甘溪坝去。路上碰见王桂香母子和他公公三人,王桂香背着背篼,一看就是跟他们一样去打蒜薹的。
朱文轩喊郭建军停车,招呼三人上了车才问道:“嫂子家也是去打蒜薹?出得多不多啊?”
王桂香脸色的表情有些讪讪,说话声音不大,三轮车跑起来,噪音不小,冷风也尽往嘴里灌,朱文轩跟她聊了一会儿,满心纳闷,但好在郭建军开车不慢,没过几分钟,王桂香一家人就下车了。她站在车子旁边,笑着道谢说:“谢谢你们家车子了,那我们就先下田了。”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朱家的蒜薹也到了。
朱文轩等朱大伯下田后,拉了拉郭建军问:“我怎么看大伯脸色不太好啊?”
郭建军斜了他一眼,心想这得多缺心眼儿啊,还很那家人打得火热。不过,小老板不知道这事儿,郭建军也当他情有可原,就简洁明了说道:“刚才你喊上车的那老头儿,就是跟大伯打架的那个。”
朱文轩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郭建军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最后憋红了脸低声喝道:“我靠,你怎么不早说啊。”怪不得那天上门,那老头儿一看他就躲屋里去了,而今天在车上,也一句话没说,王桂香的态度也挺奇怪,他还以为几人是坐不惯三轮车的小车箱呢,毕竟有老有小的,感情是结过梁子的。
郭建军不在乎地笑了笑问:“上次你说帮你赶走你那极品舅舅、舅妈的人就是这女人?”
朱文轩虎着脸道:“对,我还一直挺谢谢她的……”
有了这事儿,朱文轩干活儿就特别卖力,还老往朱大伯面前凑。依着他心里的想法,大伯心里肯定甭提多郁闷了,哟,我这替你出头跟人打架的,你倒是烂好心,回头就载人的顺风车。
内心愧疚,朱文轩撅着屁股打蒜薹的速度就飞快,基本不知道要直起身子歇口气的。还是郭建军看他累得慌,去田坎上拿了水杯过来,先让大伯喝了,又窜田里碰了碰他胳膊道:“喝点水儿。”
朱文轩猛一下直起身,鼓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那抽气声儿,郭建军听得真切。朱大伯也瞥了他一眼,说:“这点蒜薹也不多,咱们顶多一天时间就打完了,你别太拼,这才刚开始,你得有个适应过程。”
朱文轩咧了咧嘴,伸手揉了揉腰杆。
郭建军眯着眼盯着他的手,眼神火辣的恨不得剁了他那只爪子。那视线太过灼人,朱文轩抽抽着嘴角看他,眼神跟看个神经病似的,这也吃醋,不就摸了摸,揉了揉么?一边想,他又手指开动,揉了几下。
郭建军冲着他那只手飞眼刀子,要不是大伯还在场,指不定就要助人为乐、取而代之了。
打蒜薹真的是个体力活儿,下田基本就是弯腰撅着埋头苦干。
朱家蒜苗长得好,根根高过膝盖,差不多快到朱文轩的大腿处了,为了不把蒜苗杆子折断,他弯腰下去的时候,身子就不能俯得太低,但是,要从根部齐泥土位置切断蒜薹,又不能俯得太高,不然手臂也不够长啊。虽说用的是长款工具,比起以往的老款,实在是不知道轻省了多少倍了,但朱文轩还是累惨了。
哦,说起这个工具,汉源最优质的土地,一年播种两季,当地人称呼为大春和小春,大春就是种水稻,小春则是种蒜薹。
如此量产,汉源既然能称之为水稻之乡,同样,也能称之为蒜薹之乡。水稻还好说,虽然汉源的地貌,不适合大型收割机统一作业,但是,小型的收割机还是可以用的,所以,割稻谷并不是特别麻烦。
而蒜薹则不然,它必须要一根根从蒜苗杆子里抽出来。最开始,汉源人民打蒜薹,是连蒜苗杆子一起割回家,回家后再剥皮捆绑。这种法子太过浪费时间,但也无可奈何,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尽的,汉源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叫陈全新,在饱受多年收获蒜薹时候的痛并快乐着的折磨后,终于是发明出一个简易的收割蒜薹工具,当地人称之蒜薹子刮刮。
顾名思义,这东西能够刮开蒜苗杆子,它有尖齿,除了尖齿,它还带有刀口,方便刮开蒜苗杆子剥出蒜薹后,齐根切下蒜薹用的。如此一来,打蒜薹就很少再被人叫做割蒜薹了。
陈全新因此出名,也做起了副业。而汉源人民也渐渐发现用这种工具的好处,其一,它很省事,在田里只取了蒜薹回家,就说“背”这项活儿,都省太多事情了。以往一咕噜全部割回家,背都要背好几趟。
再者,蒜苗叶子有辛辣味,背回家分剥出来,也不能喂猪,只得扔掉。乡下可不会有专门的垃圾场,人们倒垃圾,一般就倒在自家竹林里,或者门口的水沟里,树叶子菜叶子等等,还可以倒进猪圈里,让猪踩烂了,跟猪粪混在一起,拿来施肥。蒜苗叶子太多了,谁家处理起来都头疼。
好处之二,就是有一家种田经验十分丰富也特别细心对待庄稼的人发现,打蒜薹的时候,只割断蒜薹,将蒜苗叶子留在杆上,如果蒜苗里有蒜须,它后面还能变成一根独立的蒜苗,内部再次孕育出一根蒜薹。
这就跟二次结果一样,大家甭提多开心了。蒜须基本是普遍存在的,能收获多一根蒜薹,何乐而不为。不过,要在那么难受的姿势下,还要讲究效率的同时,顾忌不把蒜苗杆子割断,难度实在不小,家家户户打蒜薹的时候,都在强调,不要割断蒜苗杆不要割断蒜苗杆,其实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朱文轩小时候帮着朱奶奶干活儿,这活年年听,但他打过的蒜薹,基本是沦为平地了=_=
除了多图一根蒜薹的好处,人们也发现了将蒜苗杆子留在田里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和杆子连在一起埋在土里的大蒜,会在没了蒜薹争夺养分后,借助外面的杆,吸收更多的阳光和养分,大蒜块头会长更大,肉质会更好,蒜皮儿的颜色也会更好。
总之,这算是一个种田经验的发掘累积史,陈全新的大名,也响遍了汉源当地。过后很多年里,汉源人民使用的蒜薹子刮刮,都是陈全新出品,该工具还被外地有种蒜薹的农民引进了过去,说起来也算是汉源人民的骄傲了。
蒜薹子刮刮,从发明到改进,也更换了好几代产品。一开始就一手多长的木头手把,底下开口,夹一段特殊的带齿的刀片。
后来人们使用后反馈,尖齿太长,有些细的蒜苗杆子会被划穿,里面的蒜薹也会被化伤,影响卖相了。而尖齿若是太短,碰上蒜苗杆子粗的,又根本划不破。陈全新第二代产品,就将之改进为两个尖齿,一长一短。第三代,则改进为三个尖齿,这样就算碰上特粗苗杆,划一刀,基本可以轻松剥出里面的蒜薹了。
再往后,就是第四代产品了,一手长的蒜薹刮刮手把,实在有点短,每次要用刀口切断蒜薹根部,都得不断重复“弯腰压腿”的动作,就是学跳舞的小姑娘都受不住,更别说男女老少参差不齐的庄稼人了。第四代产品改进的就是手把长短,改进为小臂那么长,只需轻轻弯腰,就能够到根部了。
当然,如此长的手把,使力自然不如短款,切口赶不上短款所切那么平整也是正常。可熟能生巧,庄稼人天生一双巧手,要做到切口平整,也不是难事,但用惯了长款,绝对不会有人再用短款,实在是一把老腰要了老命啊。
为了防止木头手把磨手,新产品还在手把上套了一个胶皮。朱文轩此刻就是一手长款蒜薹刮刮,一手带着塑料手套,不断从一根根蒜苗里剥出一根根蒜薹。蒜薹刚冒头的时候,产量并不高,虽然为了赶早卖上好价钱,但冒头不足五厘米的,一律滤过,只抽长的打。
就算如此,每根蒜薹都要单根收取,耗时耗力不肖多说。好在,朱大伯是个老庄稼人了,速度很快,而郭建军天生就是个耐操的,干什么都很迅速,朱文轩因为内疚委屈了大伯,拼命埋头干,都拍马不及两人。
下午四点多,三个人才将甘溪坝几块蒜田全部清理了一遍,朱文轩估计的是能打二三十斤蒜薹,结果最后却打了八十多斤。
朱大伯笑呵呵夸道:“不错,摸索着种,能种成这样儿已经是了不起了。”
朱文轩被夸了自是开心,但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当即便谦虚道:“大伯,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还不是你在一边给我指点的。”
朱大伯撇嘴道:“谁给你带高帽子了,我夸的是小郭,他这施肥时间和用量,控制得刚刚好,不然你以为大家一样的蒜种,为什么你家蒜薹出这么早。”
朱文轩:“……”
郭建军在一边,没事儿人似的收拾背篼,准备回家。
朱文轩瞪了他一眼,心里酸啾啾的帮着收拾。
☆、第九十一章
朱文轩的估算还是很准确的,朱家今年第一次打蒜薹,一共打了八十三斤。郭建军和朱大伯合力捆绑,七斤左右一小捆,一共捆了十二捆,六捆排作一排,用白色的呢绒绳子上下各系一处,放进院子里的水缸里泡水。
现在蒜薹价格特别好,一斤能卖到十四块,哪怕泡水后只增两三斤的水分,也可以多卖十几块钱。当然了,这种好价格最多也就持续两三天、转瞬即逝。两三天后,打蒜薹的人家就会增多,到时候价格自然下跌。
今年开春比较早,气温回暖快,阳光充足,蒜薹生长的速度也很快,基本上在一个半月内,蒜薹就能全部出齐了。朱文轩猜测,他家应该算是甘溪坝第一批打蒜薹的人家了,等下一次再打蒜薹,可能就只能卖到五六块了。
果不其然,朱家第二次打蒜薹,是在距离第一次的五天以后,打了两百多斤,也是泡了水,郭建军第二天一早拉到镇上去卖的,但这次的价格就只有四块七了。
郭建军回来后说:“我今天特意在农贸市场看了下,卖蒜薹的人已经开始多起来了,外地也来了好几个大老板,他们差不多这两天就会统一收购价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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