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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岚再次迟疑,可红姨娘先她一步,将香囊从景岚手中拿了过来,温声道:“小五,交给红姨来拆吧。”说话间,红姨娘已小心翼翼地扯开了线头,将香囊里面叠得整齐的纸方子拿了出来。

景檀与景渊围了上来,看着红姨娘将纸方子完全打开。

“这……这是!”红姨娘大惊,三位景氏的公子也大惊。

这竟是东海景氏海城的机关布局图!

“这香囊是我送给夫君的。”柳溪淡淡开口,“早在今夜之前。”

是的,早在今夜之前。

在她把上辈子失误之处想明白开始,她就依着上辈子的记忆,将魏谏白给她看了三天的海城机关布局图默画了出来。

她将这图当做诚意赠给景铎,只要景铎肯拆开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兴许那十八名修罗卫,甚至魏谏白也潜入不了这儿,今晚也不会成为景铎的祭日。

今晚闹那么大,虽说她如今身处困境,可有些事她已可以断定。

魏谏白能在今晚潜入,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上辈子帮他绘制海城机关布局的内鬼很早就混在东海景氏里面了。

怎么揪出那人,都是后话了。

当务之急,是先让眼前的这些人至少相信她一成,容她缓过这口气。

“这香囊,想必红姨与诸位小叔们都是见过的。”柳溪坦荡地对上这几人震惊的眸子,眸光没有半分心虚或者闪避,“夫君之死,到底与我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去想。若是信我,那便容我在这儿安静地陪陪夫君,莫要再吵着嚷着的要我的命。”说着这里,她故意挑眉多看了一眼景岚,“景铎不仅是东海景氏的家主,他还是我柳溪的夫君!在你们质问我,为何死的不是我时,你们自己想想,答案该是什么?”

怪不得柳溪在檐上掠走,一个机关都没有触发!

景檀恍然,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忍不住低声问道:“这图纸……嫂嫂是从哪里得到的?”

“二叔,你说谁想我死呢?”柳溪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

景檀噤声,他怎能问这样蠢的问题?倘若嫂嫂真想做戏刺杀大哥,又怎会傻到先将图纸放在香囊中,送给大哥?除非她一早就想到,刺杀不会成功,那不会成功刺杀,又何必兜那么大个圈子设局呢?

景渊悄悄地扯了扯景檀与景岚的衣角,歉然对着柳溪点了下头,哑声道:“嫂嫂,对不起。”

一石二鸟。

如此明显的布局,再想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且不管柳溪与西山柳氏到底是为何一刀两断,对修罗庭与魏谏白来说,杀景氏家主景铎——一来,可以让柳溪没有容身之所,甚至还会担上设局杀夫的嫌疑。二来,反正都要与景氏为敌了,让景氏去处理柳溪,比他们亲手杀了柳溪还要好。

西山柳,东海景。

两家齐名百年,不分伯仲。

江湖中人,哪个不想一骑绝尘?景氏处理柳溪,正好给西山柳氏一个寻衅的由头,或许西山柳氏就等着这个机会。

大梁的天下本来已经风雨飘摇了,江湖再多些风雨,对渴望君临天下的野心家来说,是蚕食或是拉拢江湖势力的机会。

景岚终是明白,为何方才柳溪一连问了几遍,为何死的不是她?

可就算是明白了,景岚还是不能完全信她的话。

只要看见她,景岚上辈子被她刺穿的心口就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她死死咬牙,这句对不起,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况且,柳溪方才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这会儿半个脸蛋又红又肿。

说一点不恼,那是假话。

景檀想,既然柳溪是大哥喜欢的人,是大哥临终时还心心念念的嫂嫂,那便是他们的亲人。大哥不在了,他们也不该这样欺负嫂嫂,她毕竟只是个姑娘家。

“嫂嫂,对不起。”景檀也服软了。

“阿岚?”柳溪最想听的是景岚的道歉,从她踏入东海景氏开始,景小五就是最戳人的那个小刺头,怎么都得把她给拿下来。

景岚蠕了蠕唇,默不说话。

蓦地,柳溪牵住了她的手。

景岚下意识地想抽手,却被柳溪握得紧紧的,哪里容她继续任性?只见柳溪将另只手捏着的两柄短刃放在了景岚掌心,淡淡道:“还你。”

景岚匆匆拿住短刃,快速缩回了手来,谢谢她也不会说的!

“虽说一寸短,一寸险,可越是短的兵刃,越是需要下盘敏捷,阿岚你这下盘的功夫……”她故意停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如既往地轻蔑。

景岚倔强地抬眼一瞪柳溪,“你等我再大些!”

“好,我等你再……”柳溪似笑非笑,故意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景岚今年才十六岁,身高才到柳溪的耳侧,“长大些。”

景岚忍话,自忖怎会情不自禁地跟这个祸水说那么多?就算她今晚说的都是真话,可长兄确实是因为她死的,这笔债,等她长大些,是一定要继续讨的!

柳溪瞥见了景岚眼底强忍的泪花,终究是个小丫头,肯定是要难过一阵的,既然她比她大两岁,那便再容她一回。

柳溪转身对着灵堂的“奠”字跪了下去,她虽没有说话,可其他人都知道,她是想一个人为景铎守灵。

景檀与景渊看她这样,心里愧疚更浓了一分。

两人相互看了看,便寻了两个蒲团来,走到了门外,跪在门外给长兄守灵,还是不要再惊扰灵堂中的嫂嫂了。

红姨娘忍了许久的话,她轻叹一声,歉声道:“方才红姨也不对,溪儿,红姨应该信你的。”

她应该第一时间拦住胡闹的景小五,而不是拦住自家的两个儿子,故意放任景小五胡闹撒气。

柳溪淡淡抿了抿唇,凉声道:“让阿岚打一架也好,她心里觉得舒服些,我这里也安静些。”说着,她微微侧脸,对上了红姨娘复杂的眸光,“易地而处,我会跟红姨一样。”

一样故意旁观,悄悄打量,把心中的疑团一一想明白。

红姨娘也觉愧然,却忽然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一手拿着香囊,一手拿着图纸,踌躇不知该先做哪一件事?

“他们一定等着你们收拾我,所以今晚不会再来。”柳溪知道红姨娘在担心什么,她伸手去拿红姨娘手中的香囊,“今晚本该是我与阿铎的良辰,其他事明早再说吧。”她语气极淡,让人听不出到底是伤心,还是冷漠。

大概,越是难过,就越是哭不出来。

红姨娘也算是经过情爱之人,她多少懂些,“这香囊破了……”

“嗯,破了。”柳溪将香囊握在掌心,似是不准备再说什么。

红姨娘沉沉一叹,心中五味杂陈,也只能由着柳溪,留柳溪一人在灵堂守灵。

偌大的灵堂,瞬间只剩下了景岚与柳溪。

“你还不走?”柳溪淡淡问道。

景岚吸了吸鼻子,拿了蒲团来,扔在了柳溪身侧,肃声道:“大哥是我同父同母的大哥,凭什么不让我守灵?”

柳溪颇是惊讶地扫了她一眼。

只见景岚干脆地跪了下来,挺直腰杆直勾勾地看着“奠”字,一字一句地道:“大哥,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让他们以命相偿!”

也要好好守护整个景家,好好盯死身侧这个红颜祸水!

不能让她再祸害任何一人。

可在武功没有练好之前,她必须克制自己对柳溪的讨厌,至少不能再像今晚这般莽撞。

甚至,她认同了柳溪说的那句话——在没有本事杀死敌人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敌人可不会对她仁慈。

看来这丫头还憋着一股子恼怒。

“阿岚。”

“干什么?!”

柳溪将破了的香囊递向了景岚,“我想夫君定不想配戴一个破了的香囊。”

“我又不会针线女红……”

“所以,扔了吧。”

柳溪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这定情信物比什么都不值钱。

景岚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大哥最钟爱的礼物!”

这女人,到底对大哥有几分真情?!

“可是香囊破了,就用不得了。”

“破了可以补……”

“既然阿岚这般坚持,那便请阿岚帮我补好吧。”柳溪说完,便不再看她,双眸缓缓闭了起来,似是在为景铎虔诚守灵。

景岚急道:“你……我明明说了!我不会!你……”

“我想安静陪陪夫君,阿岚,你不要再胡闹了。”柳溪索性下了逐客令。

“你!”

景岚捏着破的香囊,丢也不是,拿走补也不是,敢情这是柳溪这女人给她下了个套,她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套住了。

“小五……”

两个跪在灵堂外的兄长连忙轻声唤她,生怕这个弟弟脾气上来,又在长兄的灵堂上与嫂嫂打作一团。

景岚并不是不懂情理的人,这次的哑巴亏,她忍下了!

就看在大哥的份上!

景岚紧了紧香囊,扭头走出了灵堂,半个时辰之后,景岚又快步走了回来,径直走到了景铎的灵柩边。

她将补好的香囊往景铎腰间一系,再深望了一眼兄长,恼怒褪去,更多的是浓浓的悲伤,瞬间袭上心头。

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惊觉眼泪涌出眼眶,景岚赶紧抹去,缓了半晌,才从灵柩边走回灵堂。

景岚再次跪在了柳溪身侧,只觉双膝跪的地方比方才还要绵软,她不禁低头一看,原先的蒲团叠了两个。

不用多说,一定是柳溪干的!

“别以为我会……”

“气消些就好。”

柳溪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她难得温声打断景岚的话,“哭出来,会舒服些。”

“不要你管!”

“好。”

柳溪再次合上双眼,她是肯定哭不出来的,凉透的心,如何有泪?

亡夫当前,却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未免太过凉薄。

景岚侧脸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高挺的鼻梁好似惊月的刀刃,哪怕不用那双带霜的眸子看她,景岚也能感受到柳溪从内到外的森森寒意。

到底为了什么?

偏偏要勾搭她的哥哥,偏偏要嫁入景氏?

冷静之后,景岚突然满心疑惑。

她总觉得这辈子看见的柳溪,与上辈子要她命的柳溪似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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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

景小五:我才不要偷看嫂嫂!

柳溪:看都看了,不要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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