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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光。”独立旅炮兵团团长邓海山同样精赤着上身,黑红的脸上满是汗水,“上次那帮在天上飞的可没少出风头,这次咱们也不能丢了面子!看他们往地上扔那三瓜两枣的,两个拳头大的炮弹能砸死个鸟!继续给老子轰,非把老毛子那些乌龟壳砸开不可!”
这场炮击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打出去的炮弹数量简直可以用“败家”来形容。不过下令的是楼少帅,就算是钱大滚刀肉也没胆子当面说楼少帅败家,有这胆量也有这个立场的恐怕只有李三少。
毕竟,在楼少帅花钱这件事上,李谨言有绝对的发言权。
钱伯喜等四名师长都拿着望远镜,看着仿佛犁地一样落在俄军阵地中的炮弹,嘴里啧啧有声:“这下够老毛子喝一壶了!”
最后一枚炮弹炸响后,两枚红色的信号弹飞上蓝天,早已进入进攻位置的华夏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哨声,纷纷从浅壕中跃起,褐色的军装,黑色的头盔,雪亮的刺刀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沉默的进攻,几乎成为北六省独立旅的标志。即便是在欧洲战场,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大兵也会在进攻时吼上两嗓子以激励士气。
与此同时,伴随着内燃机的轰鸣,十九辆钢铁巨兽也出现在俄国守军的面前。
参加过伯力战斗的一辆坦克和三辆装甲车也被运到海参崴,编入战车营,和其余十五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一个足以将敌人碾碎的战斗集群。
海参崴的俄军发出了同伯力守军一样的惊呼:“上帝,那是什么?!”
埋设在阵地前的步兵地雷被炮击大量摧毁,加上要塞中仅有的一台发电机出现故障,余下的地雷也能发挥任何作用。第一道防线中的俄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十几辆钢铁巨兽缓慢的向自己碾压过来。成百上千的华夏士兵跟随在这些装甲巨兽之后,仿佛是死神派向人间的爪牙,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轰!
在这些俄军士兵行将崩溃之时,他们身后的炮声终于响起,但这依旧没能阻止华夏军队前进的脚步。相反,这些炮火给俄国人自己惹来了麻烦。
四十架飞机组成的机群出现在天空中,他们一直在寻找俄军的炮兵阵地。炮声响起,他们终于锁定了目标。
在之前两个小时的炮击中,俄军指挥官一直没有下令还击,所有的俄军都依靠坚固的地堡和挖掘好的堑壕硬抗华夏人的炮弹,而在步兵进攻时,炮弹才从俄军阵地中飞出。
俄军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比起此刻财大气粗的北六省军队,海参崴要塞的守军穷得让人“心酸”。
华夏军队封锁了海参崴和沙俄本土的路上交通,却无力封锁海路,可要塞守军能获得的补给依旧得可怜。
沙皇军队严重缺乏武器弹药的问题已经渐渐凸显,尤其是同德国作战接连失地,撤退途中被迫舍弃大量的军用物资,让事态变得更加严峻。
步兵没有步枪和子弹,炮兵缺少火炮和炮弹,只有海军尚且可以维持。国内的兵工厂日夜加班加点,尼古拉二世大把的撒着钞票,可惜欧洲人自顾不暇,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也让中立国商船不敢轻易给俄国运送军火。若是商船上装载有军火,被德国潜艇击沉也没处说理去。就像挂着英国国旗的美国商船卢西塔尼亚号,即便在非划定区域被击沉,而且船上还有上百美国公民,却因为携带弹药等违禁商品,让“道理”站在了德国人一边。若非如此,美国参加一战的时间或许要整整早上两年。
介于以上种种原因,海参崴的守军把阵地修建得近乎“完美”,或许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手中储备的弹药却实在是有限,不得不省着点用。能拖延华夏军队进攻脚步的防守阵地,是唯一能减少弹药损耗的办法。
俄国人的炮击比不上华夏军队的声势,却也给进攻部队造成不小的损失,两辆装甲车被掀翻,爆炸之后燃起大火,一辆坦克也因为内燃机故障趴窝。
华夏的飞机如蜂群般飞向俄军的炮兵阵地,机翼上携带的五磅和十磅炸弹无法摧毁俄军的火炮,飞行员的目标是那些在阵地上忙碌的俄军炮兵。
俄国飞机也升空拦截,比起架设机枪,并在座舱装有钢板的华夏二型战斗机,俄国人的飞机就像是对上了苍鹰的麻雀一样无力。
俄国飞行员的勇敢毋庸置疑,哪怕他们一个个战死蓝天,木质的机身在空中起火,其他人也没有后退一步。但实力的对比摆在面前,就如签署《北京条约》时的满清和沙俄,再勇猛的士兵也无法支撑起一个腐朽的王朝,再英明的指挥官也无法在大量缺少武器弹药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在满洲里,戍边军能用血肉之躯抵抗俄国人的大炮步枪,因为他们坚信就算自己死了,也会有人为他们报仇!他们在守土卫国,死得其所!
几年后,几十年后,乃至于上百年后,哪怕岁月轮转,哪怕他们洒下的血已经干涸,仍会有人记得,曾有人誓死守卫这片北方大地!
在海参崴,俄国人或许有同样的勇气,但他们的这种勇气却是基于绝望与孤注一掷的赌博。因为他们脚下的土地是侵略得来,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强盗和侵略者!
半个多世纪前,当他们占领这座北方要塞,死在他们屠刀下的华夏人冤魂正在大地中悲鸣,血债血偿!
半个世纪的怨恨,必须用强盗的血和生命才能偿还!
轰!
最后一架俄国飞机拖着黑烟从空中坠落,砸在地面四分五裂。飞行员在空中就已经战死,腾起的火焰将他完全包裹,他和他的飞机,成为了这场发生在远东空战中的最后一个牺牲者。
三架负伤的华夏飞机掉头返航,余下的飞机开始俯冲进攻俄军的炮兵阵地。
哒哒的机枪声,炸弹的爆炸声,有几个兵哥甚至从空中扔下了手榴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带上的飞机……俄军在还击,高射机枪,步枪一同响起,两架华夏飞机被击落,其他的飞行员因战友的牺牲变得愤怒,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俯冲,一次又一次的绞杀着下方的俄国人,又有三架飞机被击落,其中一架飞机的飞行员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起操纵杆,在被鲜血彻底模糊视线之前,撞向了不停向空中扫射的高射机枪阵地。
轰!
在生命终结的时刻,他听到了爆炸声,在火光中,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俄国人被华夏飞行员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吓到了,终于,一个俄军士兵崩溃般的高声喊叫,扔下手里的步枪转身就跑,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结束他生命的不是华夏人的子弹,而是军官的手枪。
“不许退后!逃跑的人一律射杀!”
一个俄军军官举着手枪高声叫道,但这也让他成为了攻击目标,很快,一串机枪子弹击中了他,几乎拦腰将他撕成两半。
战斗仍在继续,在俄军炮兵阵地受到攻击的同时,华夏的坦克和装甲车压过俄军铺设的铁丝网,工兵连紧跟在后,在机枪的和坦克炮的掩护下,开始拆除用石头和木头堆砌的障碍掩体。
堑壕和地堡中的俄国守军被装甲车的机枪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耗尽力气架设的掩体被一个个拆除,一些俄军士兵拼命用机枪还击,可马上就会遭到更加猛烈的还击,即便是坚固的地堡,也无法保证他们的生命。
终于,几条前进的道路被开了出来,钢铁巨兽继续嘶吼着前进,黑色的庞大身躯给了阵地中的俄军无法形容的压力,就算有军官弹压,很多士兵也是脸色惨白,几乎握不住手枪,扣不动扳机。
历史上,当坦克第一次在索姆河战役亮相时,德军的表现也未必比这些俄国人好上多少,一辆英国坦克甚至未放一枪就占领了一座小镇,还俘虏了那里的上百名德军。
坦克和装甲车的威力已经在平壤和伯力的战斗中得到了验证,但却全都比不上在海参崴的“大手笔”。
即便有之前的损失和中途发生故障,仍有十三辆坦克和装甲车的进攻序列在前进,当这支钢铁巨兽组成的战斗群抵达俄军的第一道堑壕时,伯力曾发生的一幕再次在海参崴上演。
炮火,子弹,呛鼻的黑烟和可怕的火焰,将阵地完全笼罩。
值得一提的是,在对俄军发起进攻的七辆坦克中,竟然有一辆喷火坦克!
这是兵工厂一个年轻技师的突发奇想,他从喷火器上得到启发,自己琢磨了一段时间,又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兵工厂中的几个老师傅,在大家都觉得这想法不错后,正式开始了实验。
于是,本该在二战中出现的喷火坦克,却在一战中提前露面。
坦克整体的设计还稍显简陋,火焰喷射的距离也只有不到七十米,由于技术原因,燃料箱必须挂在坦克车身之外,加大了坦克本身的风险,同时为减轻重量,舍弃了炮塔和两挺机枪,这辆坦克的出现,仍整整领先别国至少二十年!
这个研发结果一直被保密,除了研发人员,知道的只有兵工厂厂长杜维严,楼少帅和李谨言。连参与此次进攻的钱伯喜等人都不知道。
当他们在望远镜中看到一辆坦克开口到一座俄军地堡前,顶着俄军的子弹,从坦克前部喷出一条赤红色的火龙时,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少帅,这是什么东西?!”
“坦克。”
“……”他知道是坦克,他想问的是,这家伙怎么还能喷火?!
楼少帅脸上始终没太多表情,看了一下时间,下达了第二道作战命令,第五十六师和第八师一同从俄军左翼发起进攻,突破第一道防线,围歼这批俄军,同时,第六十一师和第一师从右翼穿过,配合正面战场的独立旅,直接进攻俄军的第二道防线,那里有大量的地堡,易守难攻,战斗进行到这里,才是真正的开始!
“五分钟后,进攻开始。”
“是!”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三艘巡洋舰,也在关注陆地上的战斗,当得知华夏军队已经陆续攻下了两道防线,正向纵深前进之后,三个舰长互相通气,决定是该兑现对华夏军队的“承诺”的时候了。
了望塔上的水兵打出了旗语,距离海岸较近的地堡和岸防炮坐标,这三艘巡洋舰上的军官早已烂熟于心。
坐标校准之后,开炮的命令接二连三的下达,巨大的舰炮炮弹砸下,能抵挡住150mm重炮炮弹的地堡,也在瞬间碎裂成了齑粉。
“少帅,是那三艘俄国军舰!”
战场上的消息不停传回,有了两部新式电台,从战场上发回的消息更加及时,比敌人更早一步掌握最新的战况,就能永远领先对方一步!
“恩。”
楼少帅沉吟片刻,下令季副官发出一封明码电报。
“欢迎加入华夏海军。”
这可以说是对三艘巡洋舰的“感谢”,也可以说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不过在真正见识到华夏军队的实力之后,三艘巡洋舰上的舰长心中也早就有了决断。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华夏军队接连攻占俄军两道防线,余下的俄军都被压缩到了第三道防线的堑壕和地堡之中,原本海岸边的地堡群和炮群也会成为他们的屏障;可三艘倒戈相向的巡洋舰,彻底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就在海参崴的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俄国驻华公使库朋斯齐接到了来自圣彼得堡的命令,由于他之前种种不尽人意的表现,以及反对俄日结盟得罪了皇后亚历山德拉,他在任期没有结束之前就被召回国内。接替他的是库达摄夫,鉴于两人的朋友关系,库朋斯齐在离开华夏之前,给了库达摄夫诚心的忠告:“永远不要小看华夏人,和他们打交道,必须谨慎小心。”
无论库达摄夫对他的忠告是否听了进去,库朋斯齐还是坐上了返回圣彼得堡的火车。
虽然华夏军队打下了伯力和双城子,现在又在打海参崴,但西伯利亚大铁路却一直没有对华夏禁运。就在楼少帅打下伯力之后,北六省还曾向东普鲁士运送整整四个车厢的食物和药品。
不过出于各种原因考虑,李谨言还是决定暂停利用西伯利亚大铁路向欧洲运送物资。他已经同美国洋行的约翰达成协议,租用美国商船向欧洲运送物资,水手全部雇佣华夏人,船上悬挂华夏国旗,虽说要冒比陆上运输更大的风险,成本也更高,从某方面来说,却也比同交战中的沙俄打交道要安全得多。
名义上是美国商船,实际上却是英国设立在上海的太古轮船公司的商船。经历过之前的罢工事件,这些外国船公司不说元气大伤,却也损失不小。
有了李谨言洒出的大把钞票,再加上约翰的周旋,英国人点头点得很痛快,这让李谨言再次想对约翰牛翻白眼,他派人去说了几次,这些英国佬咬死不肯悬挂华夏国旗,结果约翰只是去了一趟,英国人就松口了。
果然,就算华夏已经亮出了肌肉,这些洋人也依旧不会改变他们傲慢的态度。
想到这里,李谨言一咬牙,看来,光是亮一把肱二头肌还很不够,腹肌什么的都得一块亮!至于怎么亮,李谨言嘿嘿笑了两声,打算给楼少帅再发一封电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京城
新一届国会即将在八月召开,各省议员陆续抵京。随着会议日期将近,楼大总统变得越来越忙,身兼总理和外交部长的展长青却比他还忙。至少楼大总统多数时间都只需要处理国内事务,而展部长身兼两职,国内国外都要一把抓,怎一个忙字了得。
各国公使也对此次会议十分关注,尤其是英国公使朱尔典。
在和联合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各国外交人员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现在的华夏政府很难缠。从大总统楼盛丰以下,包括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长司马君,外交部长展长青,华夏银行行长白宝琦,宣传部长周炳勋,等等等等,这些联合政府官员和他们认知中的华夏官员完全不同,就连驻各地领事发回的报告都在说,华夏如今的变化很大。
从北方到南方,从东北到西南,短短两年时间内,从政府民间,这个国家产生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很难理解,却又很好解释。
一个强势的政府,基于一个强大的国家。华夏民族在历史上强盛千年,现如今不过是从沉睡中渐渐苏醒,将被压弯的脊梁一点点挺直。
朱尔典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感触,在发回白厅的电报中都没有提及半个字。他知道,远在欧洲的大不列颠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在大部分英国人眼中,华夏依旧不够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大英帝国不会轻易放弃在华夏的利益,可是,陷入欧战泥潭的大不列颠并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时,他们的语气中已经少了一丝底气。
“这个国家会走多远?”
朱尔典偶尔会这样问自己,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就如早年的大不列颠,哪怕在战胜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的一段时期,都不会有人相信,大英帝国的旗帜会插遍全世界。
敲门声打断了朱尔典的沉思,一身黑色洋服的管家给他送来飘着香气的红茶和点心。
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朱尔典爵士习惯了华夏的饮食,华夏的服装,华夏人打交道的方式,却依旧保留着一些英国人固有的习惯,例如下午茶。
“是红茶吗?“
“是的,祁门红茶。”
“哦,”朱尔典端起茶杯,看着杯中如盛开玫瑰一般浓郁的色泽,据说楼总统一家都喜欢这种茶,“很香。”
管家微微躬身,借着低头的动作,在朱尔典的桌面上扫了一眼,“老爷可还有吩咐?”
“没有了。”朱尔典摇头,“你可以下去了。”
“是。”
退出书房之后,管家无声的带上房门,单臂夹着托盘,背脊挺直,大步离开,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离开后,朱尔典放下茶杯,叉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是他喜欢的味道。
大总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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