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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百密一疏===

单敏科踱步到殿中,低头拱手道,“陛下,当日楚逢临送陛下去到万州单家的时候,微臣在场,微臣认得楚逢临……”

单敏科一句微臣在场,朝中都是惊愕。

就连封相和温国公都一脸惊疑不定看了看单敏科,又看向殿上。

万州单家……单敏科是万州人?

殿中都又不止惊愕。

陛下的确是先帝遣人在万州寻到,并接回宫中的,朝中都知晓此事。

但朝中知晓李彻是在万州单家寻到的,便是凤毛麟角,零星也不过太傅和温国公等几人,而且,近乎都以为李彻是流落在宫外,被万州单家的老夫人收养了,所以一直在万州长大,但从早前楚逢临口中描述得来看,其实是淑妃托的医女洛抿将人送去的万州单家的……

单敏科也说楚逢临将陛下送去万州单家时,他在场……

那确实同方才楚逢临口中说的完全对得上的!

而且京中同万州路远,一个婴儿要从京中流落到万州其实并不容易,如此看,倒似是楚逢临口中所说的,是他与洛抿将陛下送去万州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殿中只觉洛抿一事牵涉出来的隐情越来越多。

眼下,又将成州知府单敏科也牵涉了进来,今日不过大年初五,刚刚复朝,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怕今日的早朝上还会生出波折……

而此时,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单敏科和李彻身上,除却李彻,却没有人留意到温国公的脸色煞白如薄纸一般,竟毫无血色!

温国公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历经三朝帝王,有的是敏锐!

若是早前只有楚逢临一人在宫外击鼓鸣冤,许是此事还有可能是楚逢临一人所为……

但整个过程中,文帝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一直在置身事外,听殿中说话。无论殿中是争执也好,对峙也罢,文帝都极少开口,而是安静在殿上看着,就似在看一盘棋局,一步步执子落子,按照既定的轨迹来,全然没有听到楚洛是洛抿女儿时应有的惊愕,讶然和恼怒之意,而这些,才是文帝应当有的正常的反应。

要么,文帝心思城府深不见底;要么,从楚逢临击鼓鸣冤开始,不,应是说,在京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文帝大婚时开始,文帝就在着手安排楚逢临今日在宫外击鼓鸣冤之事……

这是温国公最不愿相信,却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当局者迷,今日殿中所有人都是当局者。文帝起初同楚逢临说话时,那几句沉重和厉声,在旁人听来都是文帝的恼意,也都以为文帝是因为楚洛的缘故在最大限度的容忍楚逢临。但实则,楚逢临从入殿开始,除却温国公自己的心腹,竟没有一个人在质疑楚逢临。

温国公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方才安阳郡王出来搅浑水,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因为安阳郡王惯来是他对头……

但等到刚才单敏科开口,温国公顿觉情况直转之下。

他早前一直隐约觉得的,是有人似是在牵着绳子,让朝中一步步跟着他抽丝剥茧,这样的感觉越加明显,但眼下,温余海近乎已经肯定,单敏科也是得了文帝的意思才会在殿中出声。

试想若是楚逢临和洛抿送文帝去万州单家的时候,单敏科真的在,在他看来,说明的问题只有一个——单敏科早前就同文帝认识,而文帝将他二人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单敏科才是文帝真正信任的人,这些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单敏科既是文帝信任的人,早前又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此时,却选择在殿中声援楚逢临,那恐怕是文帝亲自授意的单敏科!

否则,文帝不会将单敏科这颗棋子搬出来。

文帝要搬出单敏科这颗棋子,一定是要这颗棋子在朝中绝对可信。

单敏科在朝中惯来中立,朝中信他!

而文帝要做的,就是让单敏科的话更可信!

温余海深深皱眉,看向殿上的天子,忽得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太傅分明已经中风,文帝身后只有他自己,早前一直以为新政也好,军中换权也好,文帝都是借住的太傅才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但眼下,太傅不过中风几月,温余海忽然觉得,其实文帝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取代了太傅在朝中的位置……

这才是最可怕的。

温余海不由望向殿上。

李彻也在隔着玉藻旒冕看他。

只是李彻看得到对方脸上煞白的神色和眸间略带探究的目光,但温余海却全然看不到他的神色,更拿不准他的心思……

温余海在明,他在暗。

李彻微微敛目,冕旒上的玉藻随着动作晃了晃,淡声问道,“你认得出楚逢临?”

李彻问完,单敏科掀起衣摆,朝殿上的天子跪下,“陛下,微臣是认得出他。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单家名义起誓,楚逢临就是将陛下送到万州单家的人,微臣不会认错。当时楚逢临不愿意透露姓名,微臣也不知晓他是谁,但母亲同微臣说起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方将陛下安稳送到了单家,单家理应感恩,所以母亲告诉微臣,即便对方不愿意透露姓名,也要记得他,至少日后认出来的时候,还能记得道谢。母亲的教诲,微臣不敢忘。所以微臣记得楚逢临会医书,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刀伤,随身佩了一枚带一个“友”字的玉佩,且是一口京音,锦衣玉袍,应是京中子弟……”

单敏科说完,殿中都又纷纷噤声。

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用在陛下身上其实更合适些,若是洛抿真是受了淑妃所托,将陛下从宫中带离,一路送去万州,那洛抿才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那楚逢临在宫外击鼓鸣冤,陛下是应当重新追查早前的事,还洛抿一个清白的。

依照先前楚逢临和单敏科在殿中所说,早前大理寺关于洛抿一案,怕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要翻案!

而且,更重要的是,淑妃是盛家的人,当时宫中生乱,盛家在京中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淑妃嘱托洛抿将陛下带去万州单家,那万州单家必定是淑妃信任的人家。而陛下又自幼在单家长大,那陛下同单敏科的关系应当非同寻常……

果真,李彻在殿上沉声开口,“诸位爱卿许是不信,但朕自幼是同单敏科在一处,单敏科不会撒谎骗朕,更不会拿单家的名义信口开河。单家是朕外祖母的娘家,单老夫人是朕的长辈,单老夫人是对朕说起过,朕是被人送到万州的。单敏科同朕是表亲,单敏科的话,朕相信,诸位爱卿不必多疑。”

李彻金口玉言,不容置喙。

李彻看向殿中的张世杰,朝大监吩咐道,“大监,传旨,大理寺重启审查当年宫乱和朕母妃遇害一事,朕不管王家的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朕要知道谁要取朕和母妃的性命,还要栽赃嫁祸到一个医女身上,只怕也是不想这个医女再露面,将朕的行踪透露给父

皇……此事要查,给朕寻根究底得查,朕要知道,谁的黑手伸到了后宫当中,连母妃和朕的性命都不放过。给朕查,将京中翻过来也要查出究竟,是这朝中谁在只手遮天,翻云覆雨,还是王家的人都脑子一热,不约而同栽赃嫁祸给送朕离宫的医女!”

张世杰本就已经焦头烂额,眼下,连忙跪下应是,但王家的人早前都已伏法,等于流放,入了奴籍的大都是旁支和女眷……

张世杰心底苦。

当下,魏宁却拱手入了殿中,“陛下,末将有事要奏。”

魏宁是京中禁军统领,还监管着陛下跟前的暗卫,极少在早朝上开口过。

“准奏。”李彻声音平淡。

魏宁应道,“回陛下,早前在彻查军中物资拖延一事,正好牵涉到国公府,国公府的三公子同其中诸事有染,暗卫在调查温家物资拖延一事时,意外在一本账册发现了温家一笔开支……”

言及此处,温国公忽得眼神一变,似是心跳骤停。

殿中众人纷纷转目看过来的时候,温国公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说。”李彻似是也不准备在朝中面前替国公府遮羞。

魏宁道,“是一笔每年固定银两的支出,不在京中,而是在绕城地界上,绕城贫瘠,但因为物资的缘故,暗卫还是前往查探,在暗卫查探过后,已将书信回传,今日本就要递呈给陛下的,还请陛下过目。”

魏宁言罢,大监快步上前取了送于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忽得将火烧到了国公府,殿中都不知何故。

但这殿上,李彻翻卷册的声音越来越烦躁,似是带着分明的怒意。

朝中都不由捏了把汗。

温家又在这个时候出事,怕是要惹恼圣意……

果真,李彻“啪”得一声将案卷阖上,口中幽幽道,“国公爷,不如你同朕解释下,为何会有王家的遗孤被你安置在绕城?你这是欺君,还是伙同谋逆!”

温余海眸色一紧,不可能!

温余海应声跪下,“陛下,老臣冤枉!”

李彻直接将案卷扔出,“那国公爷好好看看案卷上的招供。”

温余海咬牙,人在几年前,他就杀了,怎么还会有招供来!

温余海明知有异,入芒刺在背,却不能提起。

忽得,想起方才魏宁说的账册。

难道,是老三那个不成器的,每年还在利用账册洗银子?!

温余海忽得面如死灰。

……

京中到齐山越是二十余日的路程。

因为要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抵达齐山,所以走了几日的夜路。

许是马车上不怎么舒服的缘故,又走了几日夜路,楚洛只觉精神不如早前好,也没有同大长公主在马车中像早前一样说话打发时间,大多时候都捧着暖手炉,看一会儿手中的书册便困了,遂而在马车中小寐。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倒也不怎么觉得颠簸。

只是越到北边,似是越冷,她像是染了风寒一般,脑袋有些晕,又似是同早前的风寒不同。

娘亲在的时候,会同她说起,小的风寒不必吃药,只要只能缓解症状,但若是一直反复发烧,便要注意。

她当下只是有些不舒服,有些恹恹,许是这几日赶夜路,夜里在马车中睡不好的缘故,大长公主也说,等到了北关,再寻个大夫好好看看。

楚洛应好。

……

等到正月十四,终于抵达北关重镇贵城。

马车还未听闻,大长公主便忍不住不撩起帘栊张望,果真,马车外便有一声份外亲切的男声传来,“老娘~”

大长公主恼火,“哎呀!你就能不能有个正形的时候!”

楚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马车窗外凑近来一张脸,笑嘻嘻道,“老娘就是老娘啊!哟,还带了一个啊!”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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