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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登时道,我等立即奇袭西宁,待年羹尧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力争生擒年羹尧!”底下登时一片吸气的声音。

石咏在一旁听得脑后有汗,心想这说书先生还真卖力,一人分饰两角,而且还自带背景音乐的。

“话说那年大将军年羹尧,疾驰西宁,抵达西宁城下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几十名兵将啊!”说书先生说到紧张处,陡然一顿,声音转低。这茶楼上的人也都十分紧张,人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说书先生。

石咏却是知道年羹尧驰援西宁之事的,他自然知道那位年大将军平安无事。可是在这一刻令他惊讶万分的是,为什么这些应当是军政要员才知道的秘闻,为什么会在这里被一个说书先生当众说出来。

只听那说书先生立即换了表情态度,腰板一挺,做出一副大摇大摆的态势,道:“岂知年大将军率左右数十人坐于城楼上,毫不慌张。命士兵将四个城门全部打开,每个城门跟前派遣二十名士兵扮成百姓模样,洒水扫街。年大将军自己,则命两个童儿带上一把琴,到城上望敌楼前凭栏坐下,燃起香,然后望着罗卜藏丹津大军来的方向,慢慢弹起琴来……”

石咏无奈地低下头,心想:这哪里是什么年公轶闻,这分明就是诸葛亮的空城计啊!

说书先生越说越来劲,口沫横飞:“罗卜藏丹津见状,晓得西宁城里有埋伏,不敢恋战,赶紧疾退。岂料年大将军在此刻,突然手挥五弦,门楼上‘铮’的一声,远远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正有一对大军杀将过来。原来,这正是年大将军麾下岳钟琪岳将军从罗卜藏丹津的后路抄过来,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岳钟琪将军便直接拔了罗卜藏丹津的大营。罗卜藏丹津只带了区区百人,连夜逃跑……”

说到这里,茶楼上已经是欢声雷动,彩声不断。石咏却呆坐在此处完全不作声,震住了有些醒不过神——

都对,完全都对,年羹尧驰援西宁、所带兵将人数较少、罗卜藏丹津偷袭、岳钟琪救援之后才退回守住四川门户,一切都对的上。这说书先生,并不是什么照猫画虎说了一段空城计,他是真的知道青海的战况,才这么说的。

然而石咏自己,日常行走于南书房,也不过是在一两日之前,接到的这般前线急报。石咏此刻心内激荡莫名,心想,这难道真是年羹尧,是年羹尧派人在京里这样说书,要树立他在京里的人望?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石咏反过来想,如果这根本就不是年羹尧本人所为,而是京里别的什么人,同样能接触到最新的战报,特意安排下这样说书先生……这又会是什么目的,打的什么主意?

石咏凝神反复思考,结果连讨赏钱的小童来到自己面前都不知道。宝玉没办法,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在那小童手里的铜盆里,“当啷”一声。

石咏一惊而醒,赶紧对宝玉说:“该是我来才是!到此饮茶本就是我贺你高中。”他知道贾家非比寻常,不想在这种事上让宝玉破费。

宝玉连忙摇手:“石大哥体恤,我明白,都明白……”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介公子了,贾琏不在,家中的庶务,他多少也都明白了些,包括刚才那一小块碎银子究竟能派什么用场——而他,也实在是窘迫了没有别的钱可以出手,才递出去的。

石咏定了定神,起身将两人的茶水和果子钱结了,然后又将自己的荷包硬送了给宝玉,又拍拍宝玉的肩膀,与他一起起身下楼。下楼的时候石咏对宝玉说:“放心吧,你们家,以后会渐渐缓过来的。”

两人到了楼下,各自告辞。宝玉自回荣府,其实原本家里人还托他向石咏打听一下贾珍与贾蓉的案子究竟何时能结,那两位迄今都还关在刑部大牢里,据说史鼐史鼎这两位也是一样。但是话到口边,宝玉自尊作祟,不好意思告诉石咏。

石咏将将走到椿树胡同口,一拍后脑,才想起来忘了告诉宝玉,至于宁府、史侯两家,上头已经透出话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刑怕是免不了,唯一可做的或许是打点一二,不要流放到宁古塔这样的地方去。

他少不得又快步去追宝玉,追上将这话点透了,才转身回来,心里也暗暗感叹,这可不就是“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么。

这次说书先生的事情之后,石咏渐渐发现,京城里知晓年羹尧这般“光辉事迹”的人还真不少。不少人因为雍正对年羹尧一向推崇,便纷纷添油加醋地说年羹尧的好话。

也有些人对此不屑一顾,比如十六阿哥,每每听说有人盛赞年羹尧的功业,十六阿哥就会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每个月花五十万两银子的军饷,这还不算粮草,他不整点儿成绩出来,他好意思吗?”

石咏见人人谈论,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可是后来,连石喻从景山官学那里回家,也会向兄长提起年羹尧。石家与年羹尧的关系盘根错节,也难怪石喻关心。

石咏开始总以为石喻是从师兄年熙那里打听得知年羹尧的消息的,心想哪也属寻常,毕竟年熙与年羹尧是父子连心。岂料听了石喻的解释,说这并不是,他是从景山官学的同学那里听说的消息。

石咏心想:年羹尧真是无处不在,群臣之中,市井之间,到处都是他的消息,如今连官学的学生也被这年大将军的“勇武”所洗脑,这位年大将军——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375章

转眼天气转冷, 进了腊月。

如英已经过了最不适的时候,如今能吃能睡, 身子骨甚好。然而她的食量当真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还总是嚷饿。有回石大娘望着媳妇的肚子, 惊讶不已地问:“怎么觉得你一下养了两个娃似的?”

如英是南下广州的时候怀上的, 所以自己也有些说不准月份。可是石大娘看来,如英的肚子确实是比寻常人的更大了些,说与石咏听, 石咏也有些不放心, 便请靳勤来看。靳勤诊了半天的脉,转脸恭喜石咏, 道:“恭喜大人, 夫人现在不止是一个人,实是三个人了。夫人这胎, 应是双生。”

果然基因是强大的, 如英母族多有双生孩儿, 如英自己也是双胞胎之一,如今她第二胎也是这样。

石咏面上登时露出喜色,可是这欣喜深处, 竟透出几分忧虑来。

靳勤的妻子就是昔日如英的贴身丫鬟, 所以对兆佳氏的事儿也多知道几分,晓得石咏的大姨姐如玉亡故,就是因为产下了沛哥儿兄弟之后大出血的缘故。靳勤乖觉,赶紧安慰石咏, 道:“夫人不是头胎,只要保养得宜,届时必定顺利,大人实在不需担心的。”

石咏点头,道:“多谢靳大夫,务请将期间的注意事项告诉我,我都一一记下来。”说罢,石咏当真取出了纸笔,执在手中,要将靳勤所说的记下。

靳勤是个长于妇科的大夫,近些年来也时常在大户人家走动,像石咏这样紧张媳妇儿的,确实不多见,不由得暗暗感慨。他不敢怠慢,赶紧将孕产期间各种保养与注意的事项都说与石咏知道。不外乎饮食、活动,尤其是活动,待月份大了,产妇身子重,若是不爱活动,一味高卧,生产时难免艰难。

石咏认认真真记下,转头就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如英,面上挂着笑。但他们多年的夫妻,如英哪里看不出石咏的喜忧参半,当下招手,让石咏坐到自己身边,伸指在石咏的手心挠挠,微笑着道:“瞧你这个人,尽会自己吓自己!”

石咏见被如英瞧出来了,索性舒一口气,老实认错:“是,我是自己吓自己呢!我媳妇儿一定会好好的。”他又伸手摸摸如英的小腹,对还未出生的两个娃喊话:“两个孩儿给爹听好了啊,一定不许折腾你们娘,一定要乖乖的,等你们出世了爹随你们折腾!”

如英实在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拉着石咏的手说:“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她笑归笑,心里却温暖。旁人听说这等好事,不知会喜成什么样儿,然而石咏头一个想到的,依旧是她,她的安危,她会不会受罪……如英一念及此,那笑容就长长久久地留在面上,真心的喜悦一点儿、一点儿地绽放。

“必须如此啊!”石咏紧握着如英的手,道:“孩子们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珍宝,每一个我都爱,可是他们将来长大了,会有自己的人生,会娶妻生子,会和咱们一样经历这些甜蜜的烦恼。但世上只有你一个,是会一辈子陪我走下去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张开双臂紧紧揽住如英的肩膀,似乎两人是一体。

如英听了也甚感动,眼眶热了片刻,才对石咏说:“你放心!”

“茂行哥,你不是女人,怕是不明白。眼下这两个孩子与我是一体,我能感受到他们在动,在翻身,在伸胳膊动腿……他们和咱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他们既然来到了我这里,我就有这个责任,要好好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如英反手握住石咏的掌心,“你别怕,我和孩子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格外灿烂,眼里有光,似乎有一种强大的信念,让她无惧一切危险,无惧未来。石咏见了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心神迷醉,心想在他们两人之间,其实如英一直是最勇敢的、最坚定的那一个,而他,则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这时候外头安安听见爹娘正在屋里说话,转头对一直跟着她的沛哥儿说:“娘要照顾肚里的小弟弟,来,姐姐要去画画,沛哥儿跟姐姐一起来。”

沛哥儿正是懵懂的时候,哪儿会有半点异议,迈开小短腿,跟着姐姐去上房隔壁的小屋子里研墨画画去了。石咏夫妻两个在屋内听到,都是忍不住相视而笑。如英更是想到,安姐儿原本性子像个男孩儿,而石咏一直坚持不要约束她,只是慢慢引导,姐儿长大了自然会形成一个自强自立的个性,不会动辄依赖他人,如今这成效,已经慢慢出现了。

看到这一切,如英也觉得甚是安心,只是她孕期疲累嗜睡,便靠在丈夫身边,慢慢在炕上睡着了。石咏赶紧弯腰,替如英把鞋子脱了,扶她躺在炕上,伸手轻轻按摩如英微肿的小腿,好让她觉得舒服点儿……

腊月里,石咏收到了李卫从云南来的信,说是当真在云南当地找到了一些野生的橡胶树,也寻到了愿意种植的农人。眼下已经能依靠野生橡胶树产一部分橡胶,大规模种植橡胶能够出产恐怕还要等上几年。

石咏接到消息,不得不赞,李卫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他到云南上任不过大半年,已经将云南盐政捋得清清楚楚,此外还顺带手将橡胶的事都搞定了。只可惜紫胶李卫还没有什么头绪。

石咏在南书房消息灵通,知道李卫在云南当官政绩卓著,如今已经升了布政使,从二品的官职,主管全省财政税赋。像李卫这样一个靠捐官得以入仕的人,在一年之内,从正五品的户部郎中升到这样的地方大员,以这样的速度蹿升,放眼朝中,大约也只有石咏自己跟他是差不多的境遇。这般想着,石咏赶紧给李卫回信,并且郑重感谢,李卫随信送来的那一整只云南宣威火腿。

如此这般,没过多少时日,便封印了。石咏如今升了官,元日时免不了进宫朝贺,应酬也难免比以往更多。但他为了不打扰家人的安宁,索性没有搬回永顺胡同去,而是全家留在椿树胡同的小院过年——来年对石家来说很关键,石喻要参加会试,眼下即便年节时候也在忙着备考,而如英的产期则大约在五月。

年节期间,雍正破天荒允许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从景陵出来,探视一回家人。据说十四阿哥还去慈宁宫拜见了一回太后,抱着太后哭了一场。太后却始终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十四阿哥好好给先皇守灵,等二十七个月之后,自然回京,皇上还是会重用他。

结果十四阿哥合理怀疑雍正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甚至在太后寝殿里大吵大嚷起来,被赶来的皇后见到,皇后当即命御前侍卫将十四阿哥赶出慈宁宫。当晚,太后便发了头风,据说是被十四阿哥气的。雍正因此怪罪十四阿哥,顺便迁怒无辜的十五阿哥,将这兄弟俩打包,连夜送回景陵去反省去。

石咏听到这消息,知道宫里的事大多有些水份,传说未必便是真相:太后的头风,当真是被十四阿哥气的,还是被别的什么人气的,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十四阿哥在太后寝殿大吵大嚷这事儿,是宫中不少太监宫女都亲耳听见的——因此石咏以为十四阿哥此举实在不智:

原本世人口口相传,说是十四阿哥“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个“小福晋”将大位给丢了,京中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听说了十四阿哥的事迹,对这位还颇为同情,觉得世上竟有这等男子,能为了真爱放弃权位,值得万千女子为他一起痛哭一场。

可事实真相是,这位却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丢了权位却又觉得惋惜,去太后那里胡搅蛮缠,将太后气病。这下子十四阿哥的“重情重义”则变成了“好色贪花”,另外还多添了一条罪名——不孝。

这莽撞的十四阿哥,当真是帮雍正分去了宗室里的不少火力啊。

只是太后的病越来越重,眼见情势不对,内务府甚至开始预备国丧了,朝中又盛传起先帝康熙“克妻”的传言。然而雍正与皇后衣不解带地日夜服侍,五六日之后,太后终于转危为安。而帝后“仁孝”的美名自也传开。石咏冷眼旁观,觉得到此时为止,雍正已经渐得人心,至少在京里,已经没有人能撼动得了雍正的地位,也没有人再敢对雍正得位是否“正当”,再提出质疑了。

出了正月十五,石咏便忙着主持三个月前在京中发的头一期“国库券”的兑付。

这头一期的兑付,官府必须摆足姿态。于是早在兑付到期前三天,石咏就开始造势。早先的四处发售点,也都变成了兑付点。兑付开始之前,便由顺天府与步军统领衙门派兵丁护卫,提着一大箱一大箱的白银往那四处送去。每个兑付点看似无意,但总有那么一箱白银的箱盖是打开的,里面盛着亮闪闪、白花花,满满的一锭一锭的官银。

除此之外,四处兑付点还雇了专人来数利钱。月利一分八,五两银子三个月的利钱就是二百七十文。重兵守卫之下的兑付点,却总有几名账房坐在屋外,围着个炭盆,从一箱一箱的雍正通宝中将二百七十枚铜钱数出来,然后用红绳穿成一串。百姓们眼里就只看着那红绳穿起的钱——三个月,什么也没干,便能得这么些利钱啊!

其实兑付这国库券完全不需要这样张扬,但石咏就是这样刻意“做秀”,做给当初掏钱买了这国库券的人看——他们出了钱的,就是大爷,对方即使是国库、是朝廷,也是把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当回事儿的。

四处兑付点被人围观了整整三日之后,兑付开始。

兑付之时,旁人问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这‘国库券’,还卖么?”

将白花花的官银本钱,和红绳儿穿着的利钱拿到手,早先买了国库券的人,都在后悔买少了;没买的更是在骂自己个儿蠢,明知是存银子进国库去,竟也没这点儿胆气。

兑付点对于下一期国库券何时发行的问题一直讳莫如深,知道将所有的兑付都完成了,突然放出消息,开始接受新一期国库券的预定。

京里的人这次都学乖了,四处售卖点,不拘哪里,捡离得近的去排队。因此这回便不止是织金所一家门前排起大队,而是四家门前都排着队,望不到头。

第二期国库券就没有三个月期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年期与三年期的,利率分别是月利两分和月利两分五,各自限额二十五万,先到先得。较长的期限又打消了一部分转快钱的想法,但是对于不少不急着用钱的百姓而言,这是挺好的选择,毕竟利钱也能得的多些。

“若是当真手头缺钱,可以将这国库券卖给旁人吗?”有人问。

“当然可以,”售卖处的掌柜举起一张样例国库券向人解释,“在这国库券的背面写下转让方的名址,并且盖上你买国库券时留下的印鉴或是手印儿,就算是转让成功了。回头让买家到咱们这儿来登记一回就行。”

这样简便?

立时有人出了主意:“其实也不用当真卖给别人,若是真的一时缺钱,就去当铺当了,到时有钱了再赎回来,不也成?”

掌柜听了也跟着一起点头,说:“早先官府已经向城里所有的当铺打过招呼了,各家当铺都接受国库券作为当头。”

如此一来,众人后顾之忧也没有了,万一真缺钱,转卖或是当了就行。于是纷纷又五两十两地预定下这国库券。

如此一来,到了二月中,这新的一个月的军饷开支就又能续上了。十三阿哥坐在户部,看着户部堂官们报账报上来,一面点头一面对坐在一旁的石咏说:“茂行,真是辛苦你了——”

石咏忍不住提醒:“这雍正二年国库券发的是一年期和三年期的,如果西北还是这般花银子花下去……”

他知道户部已经收上了赋税,但因有这样巨大的军饷开支在这里,免不了捉襟见肘,需要国库券募集的资金来帮衬——可这绝非长久之计,这是他认为必须提醒十三阿哥的地方。

“你放心!”十三阿哥双眉一敛,脸上带了些笑容,“我有把握,西北战事,应该很快就有眉目了——”

正在此刻,外头雍正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走进来,向十三阿哥与石咏打招呼:“怡亲王,石大人,皇上召集南书房议事。”

十三阿哥一抬头,正见李德全脸上一片喜色,笑嘻嘻的,显是心情极好。十三阿哥马上问:“可是皇上得了西北战报?”

李德全笑着向十三阿哥躬身道:“是,皇上得了青海的战报,大捷,大捷!”

十三阿哥双手一撑桌面,马上站了起来,身体稍稍一晃。石咏在旁,赶紧伸手扶住,他心中已经对这位怡亲王佩服至极,果然古人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假,十三阿哥虽然并未直接参与决策,可是对西北的局势判断极准,且自始至终从无动摇,果然盼来了一场大胜。

石咏赶紧扶着十三阿哥出门,一起赶往南书房。

在南书房中,雍正一直在踱着步,等候十三阿哥的到来,其余人如廉亲王、庄亲王、果郡王、张廷玉等人早已到了。带来好消息的兵部尚书白潢更是笑得连眼睛都找不见了。

一见到十三阿哥的身影出现在南书房门口,雍正立即大踏步迎上,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十三阿哥,满怀激动地说:“半个月,十三弟,大军千里奔袭,年羹尧半个月就平息了罗卜藏丹津的叛乱!”

“皇上洪福齐天!”十三阿哥高声恭贺,并带着南书房里的众人一起拜倒。

第376章

不管对此人的私德如何评价, 石咏必须承认,在打仗这件事上, 年羹尧真的是个人才。

过了正月十八出发, 待到二月初, 不过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年羹尧带兵千里驰行,已经扫平青海。罗卜藏丹津和他所属的部下几乎被团灭,最后他只得带着两百多名余部仓皇逃窜, 将不少心腹与家眷全部抛下, 自己逃去策妄阿拉布坦处寻求庇护。

半个月的时间,扫平青海。年羹尧老实不客气地让一直蠢蠢欲动的青海各部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除了这等功绩之外, 年羹尧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漂亮, 与在西北蹉跎了三四年的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相比,后者显得实在是拖沓无能。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朕真是太高兴了!”雍正扶起十三阿哥, 在这位亲弟弟面前,他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毕竟雍正一直在户部办差,没有太多主导兵事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的大捷, 足以证明他保卫疆土的决心,识人的眼光和掌控全局的能力。

此刻南书房里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唯有石咏一个,惦记着这位年大将军这几个月在青海, 已经花了小几百万两银子的军费下去。若还不能速战速决,那边真是拖不起。

接着众人议起大捷之后的安排,白潢提议由年羹尧进京献俘,被雍正断然否决了:“蒙古其余各部都在眼睁睁看着,朝廷总要顾及他们的脸面。”

白潢便自讨个没趣,只讪讪地闭了嘴。接着廉亲王允禩开了腔,只见他微笑着道:“皇上近日正召各地督抚大员进京陛见,抚远大将军既然立下汉马功劳,不若也召他快马回京,入宫觐见,由皇上当面封赏功臣?”

雍正听了点点头,道:“廉亲王之言极合朕的心意,就这样办吧!待年羹尧一回西宁,朕便下诏,赐年羹尧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紫缰黄带,宣他即日回京。”

石咏这个“南书房行走”依旧是一个书记员的角色,下笔如飞,将众人所议尽数记下,之后他的笔记将会交给张廷玉,由张廷玉按照石咏所记,该拟旨拟旨,该下诏下诏。此刻他一面飞快落笔,一面抬眼往廉亲王那里看过去,只见此时此刻,允禩竟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石咏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笔下一顿,纸面上立即是一个墨点。他立即稳住心神,手腕微动,手中的搦管又继续流畅地写下去。而廉亲王那里,则若无其事地就此将眼光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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