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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自作孽,这么想着,凌安之已经直腰站起来了,他刚想使坏,让那金尊玉贵的四殿下等一等,心焦一下,也算是帮助他“休息”几日。不过一转念,突然想到了上个月送完马之后就出到关外的太原余家的家将付商和送他战马的少年小黄鱼儿。

凌安之想到此时,不再耽搁,披上披风向外走去:“备马,随我出帐,去检查一下来人身份。”

大雪纷飞中来了四个人,果然是太原余家,驾车的是曾跟着付商来送过马的小黄鱼儿,马可能跑的久了,身上出了一身汗,一停下来天寒地冻的立刻又冻成了冰碴子,小黄鱼儿身上还披着凌安之送他的白狐裘大氅,穿着太大有些拖着地。

其余三个看到凌安之才下车,为首的是山西太原余家的付商,另外一个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应该是余家资深的家人,车内还有一个行动起来不太利索的少年,和凌霄差不多年纪。

凌安之最近也已经知道山西太原的余老爷是许康轶的舅舅,且兵荒马乱还执着的出关入关的人本就稀少,见到他们也是意料之中,小黄鱼儿叮嘱着卫兵仔细的放置了马车,在马车里取出个包裹一直抱在怀里,之后一行四人随着凌安之进了将军帐。

上了热茶,帐中温度也高,四个人也没那么多讲究虚礼,纷纷解下了披风,凌安之这才看到,四个人中除了赶车的小黄鱼儿还是全枝全叶的,剩下的三个人都带着伤,两名女子全都是皮/肉伤看着吓人,但是倒无大碍,最重的就是这个男孩,小黄鱼儿喊做梦生的,刚才还是清醒的,可能失血过多,现在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一看这四个人就经历了一场恶斗。

凌安之马上喊了军医,之后看着小黄儿,问道:“怎么搞的?遇到匪了?”

他们一行为四殿下找药,潜入了邻国夏吾的后/宫,刚拿到药材发现他们好像君臣在密谈什么事情,就顺路听了一会墙根,结果被人发现,一路追杀,幸亏早安排了人员马车接应,还折损了几个兄弟,这四个人才夺命逃了出来。

小黄鱼儿一张小脸还是冻的乌青,长话短说:“去夏吾国宫内为四殿下偷治疗眼睛的药,被发现了。”

这时候几名军医已经背着药箱冲了进来,也不换地方,就在中军帐内开始医治。小黄鱼儿急匆匆的问了军医几句,知道均没有性命之虞,才放下心来。

之后他紧了紧马靴,面色凝重,飞快的对凌安之道:“将军,我有紧急情况需要通知四殿下,我们的马已经跑了一整天,可否为我备马?”

凌安之看了看小黄鱼儿,面色也不比受伤这几位好到哪里去,这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岁,腰细腿长,不过说话办事倒是沉稳老成,凌安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里距离光城三百里,也不算远,不过刚下过大雪,不仅容易迷路,而且一般的马走不了,这样吧,我骑马送你一程。”

小黄鱼儿来的路上也担心雪厚走不了,且今天大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日,听凌安之这么一说也就不虚与委蛇的客气了,嘴角微微一翘,抱拳躬身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凌安之看了看他瘦的和豆芽菜一样的身材,以及风餐露宿弄的脏兮兮的脸,不禁有想笑,道:“客气什么,再说,上次你送马的时候,我不是说了要谢你的吗?”

“…”

“来人,备马。”

四殿下送来的军马都已经置换给了北疆,北疆留下的战马以蒙古马为主,耐力很好,但是身量不足,腿相对较短,尤其这种西部的蹲/裆雪,一般地方雪深一尺,蒙古马小腿陷进雪里跑动就非常吃力,有的地方雪深近一米,非身高腿长耐力好的神骏根本不能通过,凌安之的战马“小厮”正好排上了用场。他为了给战马减重,将总插在身后的双戟换了下去,换成了雪吟剑背在身上,卸了铠甲换上贴身的软皮衣和披风。

小黄鱼两只手抱着包裹,就跟在凌安之身后两步远,凌安之看他抱着旷世珍宝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孩子气。他翻身上马,伸手去接小黄鱼儿的手,想把小黄鱼儿也拉上来。

小黄鱼儿当没看到他的手,轻轻一纵骑上马背。

“身手还挺俊,坐稳了。”凌安之随口夸了他一句,一手搂着小黄鱼儿的肩膀,单手一抖缰绳:“驾!”

战马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漫天雪帘中。

小黄鱼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好像是有点性格的,凌安之这么一贴近小黄鱼儿,就发现小黄鱼儿身上几乎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像大雪里放了一夜的石头,仿佛吸口气都冷的哆嗦,穿多少都缓不过来这种,不过这小厮也不叫苦,还是行动如常。

心里这么想着,凌安之把小黄鱼儿身上的白狐裘大氅紧了紧,把小黄鱼儿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

“小黄鱼儿,之前来过西域吗?”风太大,耳边被吹的呼呼作响,凌安之说话也不引颈嚎丧的,只能贴着小黄鱼儿的耳朵说话。

“就这次走了两趟,”所以对于西域的干冷心理预期不足,连衣物都没带足,这几个月都给冻成菜干了。

没聊几句,凌安之发现风向由侧对着风变成了顺风,他想了想,又极目左右观察了一番,方向是对的,要不在漫天风雪里极易迷路。

“以前在太原?都上学吗?读了什么书?”反正路途无聊,凌安之和小黄鱼儿聊天解闷。

“在府里和武术师傅、经史师傅每日里学习,”小黄鱼儿说话声音不高,还是孩音,不过以凌安之的耳力,听起来也是清清楚楚,“额,当然了,这是老爷给少主请的师傅,也有一些是老爷平日里的朋友得空了来帮忙授教的,我和少主年纪差不多,平日里伺候少主,也跟着一起学。”

凌安之在风雪里向远方看了看路,刚才他从这孩子上马的动作里,看出这孩子武术功底扎实,假以时日,有名师指点和实践的机会,估计也能大成。

“你叫小黄鱼儿,是不是很有钱啊?”凌安之纯心逗他,一个小厮,敢把少主的宝马送人,胆量可以啊,不过他已经笑纳了,说什么也不能还回去。

“还行吧。”小黄鱼儿倒不谦虚,听出他在揶揄他,也混不在意,道:“出门在外,万八千两银子的主还是做得了的。”

“哈哈,小家伙可以啊!”这小兔崽子比他有钱多了,凌安之酸溜溜的想,余家已经富裕到了下人都能随便花万八千两银子的程度了?富可敌国也不能手这么松吧?不过他一转念,想到如果他有的是钱,那凌霄肯定也是为所欲为啊。他又想到了那穷奢极欲的翼西郡王,有这样的舅舅提供银两,不花白不花。

可能是相对贫困造成了他对有钱人想象力的狭隘…

凌安之抬头一看路,看到了左手边的空瓶山,突然想到前两年押送军饷的时候,在空瓶山里和凌霄烤鸟蛋睡大觉的时光,忍不住向小黄鱼儿介绍道:“这座山是空瓶山,旁边的树林子叫做落凤坡,里边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

小黄鱼儿倒是不以为意,西域苦寒,除了大漠黄沙,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不像中原腹地和江南,处处景色奇巧,四季风光宜人,不知道触动了他哪个点,他说道:“空瓶山?肚里空空,有什么好,再说凤凰本是祥瑞之物,这里还叫什么落凤坡,听着怪瘆得慌的。”

“…”真会聊天,把话痨凌安之整得接不下去了。

快马加鞭绕过了挡风的空瓶山,直接又从顺风变成了侧对风向,凌安之久居塞外,鹅毛似的雪片劈头盖脑的往脸上砸,他早就习惯了,不过小黄鱼儿明显还没有适应,砸得他睁不开眼睛缩着脖子,看起来像个缩头挨打的丧家犬。

凌安之见状,用手给他掸了掸脖子上脸上的雪片,之后把披风张开一直盖住了小黄鱼儿的头顶,按着小黄鱼儿的肩膀,把小黄鱼儿拢紧了完全贴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黄鱼儿没有心理准备的被贴在了凌安之的胸膛上,从来没和任何人贴这么近过,一时间有点浑身僵硬,不过无风无雪,确实暖和多了,他这回舒服了,还闭着眼睛找事道:“还是两军阵前的将军呢,我要是刺客,一把小刀你就可以马革裹尸了。”

凌安之不接他的话茬,图舒服把下巴垫在了小黄鱼儿的脑袋上,惹得小黄鱼儿浑身更僵了,随口说道:“小崽子,你脸上这么黑,没想到脖子和手还挺白的。”

“四处乱看什么!”怪不得付商说这个人是不分时间和对象的风流惯了,小黄鱼儿声音里好像还有点怒意,道:“西域的大风太阳都没把你晒黑,小白脸有什么好?”

凌安之闻言笑如朗月入怀:“夸我呐?哈哈哈。”

“…”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了。

三更快打完了,终于到了光城城门外,凌安之勒住马缰绳,搂着小黄鱼儿跳下马,可能是将军怀里火力太旺,小黄鱼儿已经睡着了,此刻被带下马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凌安之自怀里取出通关文牒交给小黄鱼儿,道:“你拿着文书,直接去郭太守府上去求见四殿下,我就不送你进城了,边关紧急,虽然刚打了胜仗,但是也不得不防。”

其实凌安之挺想跟着小黄鱼儿再“三顾茅庐”去看一下那个四殿下,不过想想前两次亲自来都吃了闭门羹,说什么“不好在病榻上相见,容待来日”,怎么别人都能见就差他呢?

他心里不禁恶毒的想:也别说什么容待来日,也许来日还是在病榻上见呢?

小黄鱼儿宝贝似的抱着他的包裹,脸上有了点血色,点点头道:“多谢将军,一路护送辛苦了。”

凌安之手欠的毛病犯了,摸了摸小黄鱼儿的脑袋,道:“以后多穿点。”

转身翻身上马,摆摆手就要和小黄鱼儿说再见。

“那个,”小黄鱼儿突然在月色映雪中追了上来,立在马下眼睛忽闪忽闪的仰首问道:“我日前听人说,将军手持双戟,两个回合就生擒了回纥猛将拔野古,这是真的吗?”

凌安之在马上俯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迷弟,他展示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展露出八颗白牙,道:“你用心琢磨,以后也能做到。”

“那怎么可能?”小黄鱼儿神色有点不能成为绝世高手的小失落,道:“个人先天条件是不同的。”

凌安之调转马头,风大雪大,回去有一段路程是顶风,他早起还要巡营,声音飘在风里传了回来:“心不灭事情才能成,以后有时间我可以教你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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