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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婳的眼泪就断线珠子一般滚了下来。梅若辰一脸无奈:“你这是怎么了?沈大公子是不错,可也不是什么天神人物,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梅若婳哭道:“他怎么不好了?年纪轻轻,就能自己挣下这些军功,二十出头就做到四品。不说别的地方,就说京城里,有几个如他这般的?且他身边连个妾都没有,这样一心一意的人,京城又有几个?”

梅若辰眉头拧成一团:“什么妾不妾的,这也是你该说的话?”

可是他还真没话来驳梅若婳。二十出头能自己挣到四品的确实寥寥无几,而有此能耐,身边又干净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只是,沈云殊身边干净,正证明他与许氏夫妻情笃,既然如此,又如何肯再娶什么平妻呢?

梅若辰叹道:“且不说咱们家不肯让你为妾,就算是咱们家肯,沈大郎也未必肯的。”

梅若婳脸上通红,低了头道:“哥哥怎知他不肯?哥哥可晓得,那许氏,她,她是以庶充嫡,代长姐出嫁的。沈家要娶的长媳,原也不是她!”

这话说出来倒吓了梅若辰一跳。倒不是因为许氏以庶充嫡,而是因为她是代长姐出嫁,那许家长女,不就是宫里生了皇长子的许婕妤吗?

“你这是听谁胡说的?”

“怎么是胡说!”梅若婳这却是跟捧月打听出来的,“当时说到许氏是庶出,我就疑心了。沈大人是原配所生嫡长子,家里如何能给他定下个庶女?捧月姑姑虽说得含糊,但那意思是不会错的,许家正是趁着沈家急于冲喜,才把庶女塞过去的。因当初定亲的时候无有婚书,只是两家口头说的,也未提到是嫁哪个女儿,因此皇上那里都不好定许家欺君之罪呢。”

梅若辰听得颇有些惊心,喃喃道:“难怪皇后娘娘不肯抱养皇长子……”

梅若婳点头道:“可不是。其实我让娘娘赏赐许氏,也是让娘娘有借口召许氏进宫,免得叫许婕妤跟亲娘见了面,私下里商议什么。她都肯弃了婚约也要入宫,如今又生下皇长子,必是个有野心的!再说,还能借此刺一刺那袁氏呢。”

梅若辰瞥了妹妹一眼:“罢了,你本是为着私心,可别再这么说了,好像你给皇后娘娘帮了多少忙似的……”一胎双生的兄妹,谁还不知道谁啊。

梅若婳胀红了脸,顿足道:“我也是看娘娘不喜许家和袁家,才出的主意。你还是不是我哥哥,怎么总说话刺我?”

梅若辰叹道:“我若不是你哥哥,岂能替你去相看沈大郎,又岂会帮你瞒着这事儿?”

梅若婳这才高兴了。梅若辰抚额叹道:“你也别高兴,我相看也没用,父亲再不会允你做妾的。”

梅若婳咬咬唇道:“若是娘娘开口呢?”

“更胡说了。”梅若辰头痛地看着妹妹,“你平日里的书都白念了不成?咱们家是皇后娘娘同族,皇后娘娘跟咱们家亲近,难道就叫自己亲近的堂妹去与人做妾?”

梅若婳咬了唇低头半晌,才低声道:“论出身,许氏配不得沈大人。若论许家当初的心思,就更配不得了。”

梅若辰把手一摊:“配不配的,人家夫妻情深,沈大郎成亲三年了,身边再没别人。”

梅若婳咬着唇道:“她不过是靠一张脸。我在娘娘宫里见了她,对答也不是什么机灵人。就是今日,也没看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来。我还与许家那三姑娘说了半天话儿——说是她们姐妹都是一样教导,其实根本不是。许氏于琴棋书画上都没天份,不过针线不错罢了。”

总共就是一个生辰宴,梅若婳已经把许珠肚子里的话都掏空了:“许三姑娘说,许氏自小懦弱,从来上不得台盘的。也就是自嫁到沈家,再回娘家时便端了架子起来。因沈家主张抗倭,竟回娘家说她也杀过倭人。哥哥瞧瞧,她可像是能杀人的模样?”

梅若辰听得瞠目结舌:“这许三姑娘,怎的什么话都与你说?”哪儿有在自己姐姐的生辰宴上,与外人说自己姐姐上不得台盘的?

不过,要说沈少夫人会杀人——梅若辰想了想沈少夫人那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细细的腰身,倒觉得妹妹这话不错,这副娇弱模样,还说杀人?就是让她杀只鸡,她敢不敢呢?

“许三姑娘也是口无遮拦,别看表面上装得跟庶姐亲近,其实没说几句话就露出来了。只看许三姑娘,就知道许家也不是什么有家教的人家。再者,若依许三姑娘所说,许氏在家又何曾被仔细教导过,为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梅若婳面露不屑,说到这里,却又忽地笑了一下,捉狭地看一眼哥哥,“说起来,许三姑娘肯说这许多,依我看哪,都是看在哥哥份儿上。”

梅若辰先是一怔,随即就了然地笑了一下:“你这丫头,又胡闹。”他本就生得好,自幼又会读书,打十三岁上,在岭南那边儿就常被女孩儿示好。后来到了京城,从秋闱后论文开始,更是名扬帝都。不说什么掷果盈车,也差不了多少了。似许珠这样暗中倾慕他的女孩儿,他早是司空见惯了,并不当一回事,不过还是追问一句:“你没与她说我什么事吧?”

“不过就是说些大家都知道的。”梅若婳唇角轻轻一撇,“其实都不用我说,她自己就说个没完了。”

梅若辰叹道:“这些话,你与我说说就罢,可莫与父亲母亲去说。”

“自是不能的。”梅若婳何尝不知道这些话不可对父母漏出半个字去,全家里也只得这个哥哥会帮她了。

梅若辰揉着眉心道:“这种事,我如何帮得你……”

梅若婳扭着手中帕子,半晌才细声道:“其实看父亲的意思,愿与沈家做通家之好。”

通家之好,她也是可与沈云殊见面的。

梅若辰警惕道:“你可不许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儿!”从前在岭南的时候,他也见过什么落水醉酒之类的把戏的。

梅若婳跺脚道:“哥哥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样事我如何会做!便是真能成了,我的名声也坏了。”

梅若辰叹道:“你都肯做妾了,我还真怕你做出糊涂事来。”

“那不一样……”梅若婳恼道,“总要他愿意才好。”

梅若辰道:“若人家一直不愿意呢?”

梅若婳更恼了:“哥哥就认定了那许氏比我好不成?”

“许氏自是不如你。”梅若辰当然觉得自己妹妹最好,“可她是沈家明媒正娶的。便是有一二不如意处,沈家也不能随意就休弃她。”最后强调一句,“反正父亲是绝不会让你做妾的。”

梅若婳不吭声了。梅若辰叹道:“你不过是见的人少,沈大郎也委实出色,这才有些倾心罢了。这京城里头,出色之人尽有的,你多见几个便知道了。”心里已经在思量,平日里在国子监认识哪几个少年举人,能设法叫妹妹见见的。

梅若婳却是气得眼圈都红了,一跺脚道:“我才不是一时糊涂!管有什么出色的人,我也就喜欢他!”一扭身走了,留下梅若辰在屋里直叹气。

第128章 次子

梅家兄妹这一番密谈, 沈家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云殊送走了众人,就往后宅来。许碧也已经换下了见客的衣裳,拆了头发在屋里看账。今天哪家送了什么礼都一一上了册子, 日后往来, 也是个对照。

沈云殊随手翻了翻册子, 笑道:“这倒记得仔细周全,怎么还两本账?”

许碧指了指旁边:“该是三本。进来的礼是一本,这些东西登记造册是一本,将来再有送出去, 还要立一本呢。琐碎是琐碎了点,可日后东西若多了, 要查就简单了。”眼下他们这也算是自立门户,京城这边的事情就都要她来管,倘若一开始弄笔糊涂账, 日后可就撕掳不清了。

沈云殊笑道:“果然弄得清楚, 我看以前父亲书房那边,也没有分得这么细致的。”

许碧摇头道:“父亲的书房只管外头交际往来,不管家里用度,自然是不用这么多账。你若去看看夫人那里的账, 那就多了。”还有香姨娘,账也记得颇为仔细。要说沈家这两个女眷, 在管账上倒都颇为清楚的,许碧在这上头没什么擅长,因此规矩都是跟她们学的, 不过略加改动,使之更符合自己的习惯罢了。

沈云殊一个男人,自不会细问这些后宅中馈之事,也只翻了翻,看见记得十分清楚明白,便笑道:“你这字越来越好了。”

许碧轻咳一声:“大约是练了弓箭,觉得手腕都有些力量,拿笔也比从前稳了。倒是从前写的字,现下倒觉得看着无力。”不过,尽管她模仿过许二姑娘的字迹,但始终写不来那笔秀丽纤细的簪花小楷,索性就另学了别的字帖,拿练弓箭做了字迹改变的借口。

沈云殊笑道:“我也瞧着现在的好。”问道,“今日怎么样?”

说到这个,许碧就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并不怕与人来往,可说真的,她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交际家。从前在杭州听的多是奉承之语也就罢了,只要保持头脑清醒,别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就行了。可如今到了京城,实在是复杂许多。

“这些太太奶奶们说话啊,一句话能拐八个弯。你若听着一句话明白,若不是奉承你,就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事。若说到要紧的地方,再没有肯说句痛快话的。”许碧很苦恼地承认,“在这上头,我委实是不大成的。尤其这些人真心假意的掺在一起,我自认是听不明白的。”

其实上辈子许碧就厌烦那种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说话方式。做为一个记者,她在报社素来以实际和犀利著称。她最喜欢做的其实是那种调研式的报道,她可以给出翔实的数据、客观的论定,并从中分析问题,直指核心。

但她不喜欢跟人打太极,不喜欢那种政客式的永远不肯定的官腔。或者说,她缺乏从那些华丽的话语里分辨说话人真正意图的耐心,尤其是他们所想表达的事情并不涉及原则的时候。

“就说那位郑太太吧,扯着梅太太说了半晌的话,一个劲儿打听梅家几位公子,说什么能做这个媒那个媒的,结果直到最后我才听明白了,她哪里是想跟梅太太家结亲,根本是想送女儿入宫!”

许碧简直被郑太太烦死了:“这不是明年又该选秀了么。可听宫里的意思,皇上觉得上回选秀已经进了不少人,明年不想选了。哎哟郑家姑娘上回年纪不到,这巴巴的等了三年,一听说皇上不想选,可不急死了?她呀,想着叫梅太太去劝劝皇后娘娘,明年按例选秀。”

说到这个,许碧很觉得无法理解郑太太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让梅太太去劝皇后娘娘……梅太太一个族婶,管这事儿做什么?我看梅太太也没怎么仔细听她说的话,大概是没听明白,她算是白费了口舌。”

沈云殊听得直笑:“皇上正当壮年,想进宫的多的是呢。这郑太太我也知道,三年前她女儿十四,其实正在适龄。偏皇上要选年纪略大的秀女,就把她闪下了。这一熬三年,都十七了还不许人家,这用心,真是路人皆知。若是皇上不选秀,她家女儿不能入宫,怕也未必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你说,她如何能不急?好容易撞见梅太太,是能与宫里说上话的,可不得拉着么。”

“早知道就不该请她来!”

沈云殊叹道:“其实我也没想到郑家会来。”郑太太的丈夫就是指挥使司的镇抚,也有十余年的资格,原本这个指挥佥事的缺空出来,就该由郑镇抚补缺,谁知皇上一道旨意把他调来了,于是郑镇抚还得在原职上呆着。

“请他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原以为他家必会寻个借口推了的。”郑镇抚在私下里颇是散播了他几句谣言,今日更是只有郑太太一人来了,看来,郑太太可能就是冲着梅太太才来的。

“你怎么没早告诉我。那郑镇抚,可会在差事上给你使绊子?”

沈云殊嗤了一声:“他在京卫指挥使司十几年,自觉根基扎实,可不是想着把手往我这里伸呢。如今我这手下就有几个人,对我的话也是阳奉阴违,查一查,都跟他有些关系。”

“那怎么办?”许碧也料得到,沈云殊这属于空降党,刚到一处,必是会被人排斥的。

沈云殊嘿嘿一笑:“既是武人,自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许碧吓一跳:“你要跟他比武?”她当然是相信沈云殊能把郑镇抚揍个满地找牙,但总要有个理由吧?毕竟是同僚,平白无故地打一架可不成。

沈云殊哈哈笑起来:“当然不是我跟他。来了这些日子,我瞧着京卫这些人,着实是承平日久未经战事之故,别说跟我们西北军比,就是跟袁家从前训的那批人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里头更有些官宦子弟,哪里是来当差,分明就是来混日子的。说得难听一点,这若是哪天西北破关,外敌逼至京城,别说指望京卫退敌,就是守城都未必能行。”

“连守城都不行?”以京城之墙高城深,自是易守难攻,便是有敌军前来,应该也能支持。

沈云殊摇头叹道:“军中士气第一。那些北狄人之所以骁勇,第一自然是因他们长于马背之上,娴于骑射;第二便是因北狄皆是草原,不能耕种,过活不易,他们若不拼命抢掠,也是饿死。相比之下,我朝军队无此死斗之志,便逊了一筹。

西北边关还好,往年战事,北狄人若破关而入,便是屠杀抢掠无算,西北军亦是退无可退,自然要拼命战斗。可这京卫——多少年没打过仗,都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颇有些官宦子弟,想着来京卫当几年差,便有了资历,正好升迁。

都是抱着这般念头,自是不肯用心。军中风气最怕败坏,有这些人比较着,其余人也会有样学样。京卫也有训练,可我这些日子看着,那些训练就是些花架子。说起来,有些人还不如你当初学开弓射箭时认真呢。这若是在西北,我一脚一个,都要踹了出去!”

发了一通牢骚,沈云殊才缓了口气:“我已上了折子,年下要在军中来场大比。不单京卫,还有各地卫所及西北那边,都请调些人过来,大家一起比一场。”

这就是全军大比武吧?想来各地卫所都想在皇帝面前露脸,自然都会派有真才实学的来。

许碧还没说完呢,沈云殊就嘿嘿一笑:“不,我跟皇上说,就调那些近几年立有战功的,让他们进京觐见。”军中战功最重,可是报上来的那些战功,里头也是有猫腻的。最常见的,无非就是上司将属下的军功占为己有。如此,只要把那些立功之人叫来比一比,这军功究竟是真是假,自然知晓。

“这主意好是好,可这么一来,你怕是要得罪人了……”

沈云殊轻嗤:“当初在西北,我们父子也没少得罪人,否则皇上调我们去江浙,也不能那般顺利,连袁家也以为皇上是要借他们之手处置我们……这次,我是谏言再开武举,为朝廷选拔人才。因各处卫所都可举荐人才来参加武举,所以皇上才要先召那些立有军功之人前来,至于到时候见了这许多将才,皇上见才心喜,命令他们相互切磋一下,也为后头的武举做个示范,那就不关我事了。”

“你这是让皇上背黑锅啊……”许碧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又有些好奇,“你跟皇上,真有那么好的交情?”

沈云殊不禁笑了起来:“交情不敢说,皇上是个明君,心系家国,当初被派去西北边关的时候,就不是端王那等只顾给自己挣军功挣名望的人。我与父亲也没别的心思,不过想着兵士堪用,边关宁定罢了。或许,是志同道合罢,当时皇上还是王爷呢,虽来了边关,却也不好交接重臣,我父亲不好与王爷来往,倒是我私下跟皇上喝过几回酒。如今皇上登基,得遇明主,也是做臣子的福气。”

许碧默默点了点头。的确,这就好像你遇到一个跟你合得来的上司一样,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挺痛快的。更何况这个时代,一位君主要比一个上司的份量重太多了。

“再说——”沈云殊心情很好地道,“京卫这边我已经都摸过底了,到时候郑镇抚得用的那几个人他肯定都得荐上去,这回就叫他们在皇上面前好好露露脸。”他眯起眼睛一笑,“别的卫所来什么人不好说,西北来的,可都是有真本事的。等过了年,估计郑镇抚也就没什么心情找我麻烦了。”

“你上头还有指挥使和指挥同知呢……”许碧对郑镇抚本人倒不怎么很在意。官大一级压死人,沈云殊又不是没本事的,郑镇抚要找麻烦也不过只敢偷偷摸摸使些小动作罢了。倒是沈云殊头顶上那几位,要是惹着了倒是麻烦。

“指挥使大人年纪不小了,已经准备荣养。下头两个指挥同知正在争这个空缺。”沈云殊摊摊手,“我是皇上钦点的,他们纵然不想拉拢我,目前也不会得罪我。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我看看,究竟他们两个提拔谁为好。当然,到时候没被提拔的那个,可能跟咱家就不怎么亲切了。”

“那也很麻烦啊……”许碧皱起眉头,“这官大一级压死人——”

“官大一级是能压死人,可不让他大这一级,他就压不着了。”沈云殊嘿嘿一笑,“要是武举这件事我办好了,皇上也有升我的借口。”

他伸手拉了许碧的手,悄悄笑道:“我没向朝廷请你的四品诰命,你先在五品宜人上委屈一年半载的,等我升了指挥同知,一并把三品的诰命给你请回来。”

三品诰命什么的,许碧一时还顾不上惦记。不来京城她还不知道,原来沈家早几年就在京城这边置办了些庄子铺面的,晓得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要长驻京城,管事的都要来请安兼着报个账什么的。

这些账往年当然都是报去杭州的,但今年,沈大将军已经发过话,京城这边的一切产业,都交由许碧来管了。许碧觉得,这好像有点儿分家的前奏似的。

既然由沈夫人管了好几年,这些管事里头自然也有倾向于沈夫人的,虽然表面上看着都恭敬得了不得,可许碧问起往年的收益及明年的打算,单听那些避重就轻的回答,就晓得有些人是想掂掂她的份量了呢。

许碧没打算马上动他们。沈大将军是不愿意看见家中众人反目的。如今还没分家,沈大将军就能把京城的产业都交给他们,那许碧也愿意费点儿心思,来个和平演变,而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拿沈夫人的人开刀。她和沈云殊都年轻,有的是时间。

如此,许碧慢悠悠见过下头几个管事,也对宅子里众人都熟悉起来的时候,也已到了十月,宫里华昭容要生产了。

梅若婉是一早发动的,因算着就是这几日,所以御医产婆皆都是备好的,等梅皇后接了消息到长春宫时,一切都已经被承恩侯夫人布置得井井有条,梅若婉已经在产房里又哭又叫了。

是的,承恩侯夫人前几天就进了宫——当然这是皇上特许的,让承恩侯夫人来陪着梅若婉生产,所以这几天,承恩侯夫人一直就住在长春宫,梅若婉才一有点动静,她就派了宫人把御医产婆都叫了来,直到梅若婉进了产房,她才叫人去通知了皇后。

梅皇后得到消息其实还要早一些,但她是直等到承恩侯夫人派去的宫人到了,这才乘辇过长春宫来,然后,其余妃嫔陆陆续续也就都到了。

“母亲,婉儿怎么样?”梅皇后一到,先问了承恩侯夫人一声。

“已经发动了。 ”承恩侯夫人眉宇间全是焦急,“你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梅皇后没接这句话,只是道:“御医说婉儿这一胎怀得甚好,胎相也正,母亲也不要太担忧了。头胎生产时间都长,母亲先坐一坐,攒攒精神罢。”

承恩侯夫人有些不悦:“我这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哪里坐得住。那里头是你亲妹妹,在给你生孩子呢,你倒半点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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