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空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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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陈珂跟玉儿住在了一个房间里。

送他离开小院的路上，陈珂轻声说道：“若是天底下的人，都如张兄一般该有多好！”

“从你身上，我能看到龙虎山日后定会更上一层楼！”

他笃定的说着。

张玄灵轻笑着：“哈哈哈……陈兄真是太看得起小弟了，我也只是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可天底下大多数人，包括以前的我，都觉得妖与人不同，是妖就是异类，非我一族其心必异。”

他抬头看着明月，又接着说道：“可自从遇见了她，我才知道，原来妖也有好坏之分，像她这种又蠢又笨还胆小的妖怪实属罕见。”

哈哈哈哈哈………………

两人说着便开怀大笑了起来，走到门口，张玄灵最后说着：“不光是人妖，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不可妄断本质的好与坏。”

“人有大恶，妖有小善，日后也只能时事而断！”

“说的不错。”

送他离开后，陈珂转身关上了院门。

深夜里，玄武峰的困仙阵中。

竹流盘坐在阵中，周围不断升起无数光柱。

金无相长叹一声，摇着头走出了后堂。

留下了星象与白策二人守在阵外，沉默不语。

等师傅离开以后，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困住自己的阵法，轻笑一声。

“哼哼哼……师傅还真是看得起我呀，困仙阵都用上了。”

星象皱着眉头，他没想到平日里活泼开朗的老五竟然会做出如此行径，实在让他不明所以。

“竹流啊，这次你可是犯了龙虎山的大忌啊，师傅就是有心也保不了你。”

他冷笑一声：“哼哼，我什么时候用的着他保我，再说了，你们也没保过我不是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白策站在一旁不言语，他早就发觉了自己的五师弟有些不对劲，只不过没有明着说出来而已。

如今可倒好，所有的一切都浮出水面，就等明日发落了。

“他从未领过龙虎山对他的养育教导之恩，你与他多说无用，还是专心坐下闭目养神吧。”

白策拍了拍星象的肩膀轻声说道，然后自己找了个垫子，盘坐而下闭上了眼睛。

夙夜未眠，直到天色逐渐变得明亮。

张玄灵带着他们二人朝山下走去，半路上出现一个人影。

“青芷师妹，起的这么早啊！”

青芷面容苍白，脸上还带着泪痕，方才定是刚哭过。

“师兄早，我，”

她看着玉儿她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张玄灵挥了挥手，给她让了一条路：“好了，你去吧。”

有过他们二人身边时，她看了玉儿一眼，露出了一副难以掩饰的悲伤之色说了声：“对不起。”

随后便匆匆离去。

玉儿只是轻轻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等他们来到山下时，又看到了坐落在青石路两边白墙青瓦的小院子，这里住着数百名弟子。

天色还早，未到晨练的时候。

穿过道台，来到阵门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二位要走了？”

青河从远处走来，看着他们。

张玄灵弯腰示意般的点点头，替他们说道：“师叔早，他们也该下山了，我特意送他们出去。”

“青河前辈。”

陈珂轻叫了一声，拱手示意。

青河站在一边再未上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玉儿一眼，随即哼笑一声。

“罢了罢了，竹流这臭小子，龙虎山会严惩不贷，二位先行离去也是应该。”

说罢，大袖一挥，只见阵门闪过一道金光，门口的结界瞬间消失不见。

三人来到桥上，陈珂转过身对张玄灵说道：“好了，张兄送到这里便好，不必在向前了。”

他也不再客气，随即说道：“那好，祝两位一路顺风。”

走到桥下时，陈珂又回过了头，对着已经往回走的张玄灵，大喊着：“张兄，以后有机会来长安，可定要来找我啊。”

张玄灵没有转身，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着，伸着手随意挥了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两人走过来时的那座山峰，只见那个小道士又出现了。

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呦呵，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走了呢。”

来到山下，村落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翠烟，甚至有的农户都扛着锄头在地里忙碌着。

他们又回到了那户人家那里，石头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后，转身跑了回去大声喊着。

“爹，娘，漂亮姐姐来了。”

玉儿捂着嘴轻笑着，陈珂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男人笑着带他去了后院把马车牵了出来，女人热情的要留下他们吃完饭再走。

陈珂二人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把马车送给了他们，二人骑着马离开了村落。

玉儿坐在前面，被他揽进怀里牵着缰绳。

“你会骑马吗？”

陈珂在她耳边轻声问着，玉儿摇着头说她不会。

“那我教你。”

～吁！

马惊叫一声跳了起来，落地之后闷着头向前跑着。

玉儿也跟着大叫起来，一脸的慌张神色。

“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两人坐在马背上，在惊叫与大笑声中驶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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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白策睁开了双眼，问声星象也站了起来。

青芷站在外面看着他们。

星象看清楚了来人，才勘勘说道：“哦，原来是青芷啊，你怎么来了？”

阵中的竹流猛的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副慌张神色，随即又掩盖了下去。

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却被心细的白策尽收眼底，轻笑一声：“你是来看竹流的吧，他就在里面。”

青芷来到里面，看着阵中的竹流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策拍了拍星象大声说着：“青芷姑娘，我们先出去在外面守着，有什么时喊我们就行。”

星象还在傻乎乎的拉着他，低声说着什么。

“哎呀，他出不来的，我们又不走远。”

两人的细语声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他们二人。

竹流这才咧着嘴露出了和从前一样的笑容。

“你，你是来看我的吗？嘿嘿嘿……。”

青芷把脸转向了一边，眼角流下了眼泪，随后抬起袖子擦了擦，才肯转过头看着他。

“你个混蛋！调戏完我就想跑！”

“要不是我进不去，我非要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竹流收起了笑容，低着头不说话。

“你，你就是个人渣，你不是要我不要忘了你吗。”

“那我告诉你，只要你离开龙虎山，我发誓一定会忘了你！”

他突然抬起头，又露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没关系，他们不会要我性命的，等我日后东山再起，灭了龙虎山，我就能跟你一直在一起了，不好吗？”

青芷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伸出手指着他大声说道：“你混蛋！龙虎山对你的养育之恩，教你的东西，你，你竟然全都不领情，还扬言要毁了它。”

“我，我真是看错你了呜呜呜呜呜……”

竹流猛的起身，攥着光柱同样大声吼道：“养育之恩，养育之恩！”

“它养我就能夺走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它教我，它教我就不会只教我一些没用的东西，就连天行步都是我磕头求来的。”

说着他伸手指着身后：“他张玄灵看不上的东西，我苦苦哀求才能求来，他看上的什么都给他，我连个屁都没有。”

“那次通天路，若没我他能进第八层吗！”

“结果呢，他得到了所有，我辛辛苦苦的为他人做了嫁衣！”

里面竹流闹出的动静太大，把外面的两个人给引了进来。

竹流一屁股坐回了地上，白策和星象来到青芷跟前，看着痛苦抽泣的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呃，青，青芷，你。”

星象半抬着手最后也没搭上去，青芷擦着眼泪，对着竹流冷冷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转身跑出了后堂，留下了他们三人皆是默不作声。

正午时分，金无相身后站着他的四个弟子。

竹流全身瘫软，咬着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被金无相废掉了功力，经脉受阻一时之间没有缓过来，失去了行动能力。

在他们面前飘着一张卷轴，散发着幽幽黑气。

老大鸠阳皱着眉头，疑声问道：“师傅，这便是那可召唤异兽的卷轴？”

白策在一旁也是低沉的说道：“真没想到，老五还是个召唤师啊。”

星象也跟着附声说道：“若不是小师叔发现了，恐怕还不知道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金无相抬手，卷轴落入了他的手里，回过身看着趴在地上的他。

“自今日起，你我师徒关系一刀两断，望你以后好好做人，不要最后闹的逼我亲自出手！”

随后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把他送下山吧。”

又是一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他头发脏乱，衣服都在地上蹭烂了，还在不停的趴着。

草堆里的枯草有的钻进了他的嘴里划过他的眼睛，他奋力的吐着，天上的雨水已经淋湿了他的后背。

他要找个地方避避雨，他还不能停下。

轰隆隆……

天边开始响起了阴雷声，多么熟悉，多么讽刺啊，哈哈哈哈……

沾着满身泥泞，他爬到了一颗大树下，算是为他挡了一些。

咔哧！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他靠在树上笑了一声。

“喂！你就是那个捡来的吧！”

好几个小男孩，指着他，嘲笑他。

“哼，他没有爹娘………………”

几个小男孩对他拳打脚踢着，他害怕极了，捂着头大哭着。

可孩子们并不会管他苦不苦，依旧在折磨他，拽他的头发，朝他吐口水。

“呸！就你一个没爹没娘的，也能来龙虎山，那我爹花那么多钱把我送过来岂不是亏大了！”

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子说完，旁边几个稍微矮一点的，都在附和着。

呜呜呜……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师傅不是说要带我回来，好好教导我的吗？怎么会这样？

正在他抱头痛哭之际，远处传来一个女孩尖锐的声音。

“住手！”

几个男孩一看，是青芷！

吓的他们连忙四处逃窜，一瞬间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呀？”

青芷摇晃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子，两只手插着腰看着他。

他抽泣着抬起头，看着她。

“我没有爹娘，他，他们说我成了龙虎山弟子，他们交了钱才能来，不，不公平呜呜呜呜呜……”

青芷听完皱着眉头走上前去，一把把他拉了起来，一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别听他们瞎说，我听爷爷提起过你，以后我来保护你，你就跟我混吧！”

说着还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牵着他的手，两个人跑向了远处。

青石板上，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上面。

青芷摸着他的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长的真可爱，哎对了，你多大了？”

他的脸微微一红：“你，你也很可爱。”

“哎呀，我问你多大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摇着头沮丧的说着：“我，我不知道。”

青芷微微一笑，露出掉了几颗牙齿的嘴，随口说道：“那既然这样，我看我们两个差不多，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了，怎么样？”

他开心的点点头，“嗯嗯，那，那你以后可，可要保护我啊。”

“没问题！嘻嘻嘻嘻……”

两个背影晃着小短腿，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嬉笑声不断。

龙虎山的山脚下，青芷撑着油纸伞，站在一块青石板上，目光眺望着远方。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段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