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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那抹宛如石化了的身影,分明是高大健美的身形,却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小动物的错觉。

他失落地立在那里,仿佛被全天下抛弃。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因为他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乎他了。

“去,把他叫醒。”我冲方晓敏抬抬下巴,让他将席宗鹤拉回来。

主要几个演员的房间都在一个楼层,我住在席宗鹤隔壁,江暮住在走廊另一头,相隔较远。

席宗鹤自从见了江暮,整个人就如霜打的茄子,分外安静。我还想与他说两句话,刚开口,第一个字还在喉间,席宗鹤刷卡进门,头也不回将我拍在了门外。

我碰了一鼻子灰,瞪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进了自己屋。

一番休整后,雯雯通知我下楼等车,要去化妆了。

我出门时看了眼隔壁,门紧紧关着,不知道席宗鹤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

我在片场见到了已经化完妆的骆莲,真人的她比屏幕上更娇小,整张脸又小又窄,皮肤也白。

她没有因为我俩悬殊的咖位而看不起我,态度十分亲切友善,还问我要不要吃口香糖。

第一场戏是骆莲的,她完成的很顺利,第二场戏就是我,拍得是我下定决心要杀死穆乐的一幕。

一共拍了三条,第一二条马巍相对我的情绪并不满意,他也不说哪里不够,光让我自己琢磨,好在第三条顺利通过,没有再叫卡。

后面还有两场,是江暮、骆莲、席宗鹤三人的夜戏。

灯光师调整着光线,我今天的戏拍完了,却没有立刻走,打算留下来旁观学习。

马巍相见我和他一起看监视器,也没赶我,还很贴心给我让了点位置。

穆矣已经长大,不能再留在宫里,穆乐向庆黎求旨,要为弟弟谋官。

她款款行了一礼,身段婀娜,容貌倾城。

“男儿志在四方。陛下,我不能庇护他一世,您也不能,是时候让他去闯一闯了。”

庆黎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扶起,眼里深情满溢,此时对方就是说要摘天上的星星,恐怕他都会去一试。

“寡人已经想好,让他去冀州担任刺史。寡人虽护不了他一世,却可护你一世,你只需在我羽翼下安心享乐便可,其他都由我来操心。”

女子温顺地依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陛下,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庆黎唇角勾起甜蜜的笑,抚摸怀中女子柔顺的长发:“我也是。”

我真是佩服有演技的人,席宗鹤与骆莲不过第一次合作,之前也只是点头之交,开机头一天演一对深情款款的爱侣,竟就一遍过了。

这便是演员和明星的差距吧,他们是钻研演绎艺术的艺术家,我就是个为了生活奔波,沾了满身铜臭的普通人。

最后一幕戏候场期间,我烟瘾犯了,就去外边找了个地方抽烟。

为了不被无人机拍到,景全搭在巨大的仓库里,都是木头的建筑,是绝对不允许在里面抽烟的。

仓库外面,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凉。我找了个避风处,靠墙上点烟,抽没几口,听到不远处的拐角有交谈声。

我越听越觉得耳熟,瞧瞧探头一看,原来是席宗鹤与江暮在说话。

外边光线昏暗,我隐在黑暗里,又藏得好,他们一时没发现我。

我就知道席宗鹤要忍不住再纠缠一番,却没想到下午刚碰壁,他晚上就迫不及待又试一次。

席宗鹤仍是穿着那套帝王服,却丝毫没有了戏中的霸气。

“他们说你不要我了,我出了车祸,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江暮也是一身戏装,俊美无俦,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余韵。要不是光线不好,我都怀疑自己在看哪出时下流行的真人情景剧了。

“小鹤……”江暮困扰地望着席宗鹤,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你不记得这五年的事了吗?”

席宗鹤没有隐瞒他:“我只记得前一天我和你还在海上庆祝生日,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要陪我过今后的每个生日。可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他们说我和你分手了。”他不懂,“为什么?”

席宗鹤低垂的眼睫轻颤着,要是再下一场雨,就是活生生的落难贵公子。他任性,他恶劣,他脾气糟糕,但他的确有副好皮囊。

江暮似乎也被他这副忧郁的模样迷住了,伸出手迟疑地覆上对方的脸颊。

席宗鹤没有拒绝,眷恋地蹭了蹭。

江暮眼神更是柔和:“对不起,是我没有信守诺言。我以为……你已经不爱我了。”

江暮与容如玉拍拖五年,要是不痒,也该好事将近了。不知道容如玉听到这番言论是何感想,我真想用手机录下来寄给她。

眼看江暮臭不要脸的就要亲上席宗鹤,我手指一痛,被燃到头的烟灰烫了下,没忍住叫出了声。

江暮比我还像被烫的那个,一下拉开与席宗鹤的距离,朝我这边警觉地看过来。

“谁?”

我丢了烟屁股,从黑暗里走出来。

江暮看到我脸色有些难看,席宗鹤将我当做报复他的手段之一,他自然是知道我目前“正宫娘娘”身份的。骤然被抓现行,就算是人渣,一时脸上也十分的挂不住。

“江先生,骗奸一个脑子不好的人,有意思吗?”

江暮并不敢将事情闹大,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甩袖离去。席宗鹤还想追去,被我拦住了去路。

“让开!”席宗鹤冷声命令道。

我手抵在他胸口,不让他走,他一把甩开了,将我推了个趔趄。

我被他拨到一边,心火渐炙:“你问他为什么,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闭了闭眼,回身质问他,“席宗鹤,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你醒来到现在,我做错了什么?我尽心尽力伺候你,我又得到了什么?一顶绿帽子吗?”

席宗鹤像是被我问住了,瞪着我半天没出声,他可能没有想到,一个依附他而生的废物,也敢这么大声同他说话。

“那难道,我就有错吗?”他颇为荒谬地笑了下,“我多想一觉醒来就将你的席宗鹤还给你,而我依旧躺在游艇上与江暮一起庆祝生日。你们都说他放弃了我,他是混蛋,可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我怎么可能说恨他就恨他呢?”

他按在自己的胸口:“心是没有办法骗人的。我爱他,这颗心里满满都是他,他不理我,我简直像要死掉那样痛苦。”他看着我,近乎冷酷道,“我不爱你,对不起。”

这时,方晓敏过来找人,见我们氛围古怪,小心开口道:“席先生,导演让就位了。”

席宗鹤擦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起一道深秋寒凉的晚风。

朦胧月色下,又只剩我一人。

不知为何,脑海里还盘旋着席宗鹤方才的话。

——他不理我,我简直像要死掉一样。

我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你就去……”

前面几个字气势汹汹,到了最后那个,我一下收音,终究说不出。

第14章

我和席宗鹤吵了一架,情绪难免代入到戏里。我难免,他也难免。

孔宏劝谏,要庆黎狠心杀了徒惹是非的穆氏姐弟,不想惹怒庆黎,君臣大打出手,自此生了间隙。

虽然我劝过席宗鹤,打戏不要自己上,但他不听我的,这场戏仍旧亲身上场。

好在之前武指都有教过怎么打,按照顺序比划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们姐弟皆是祸国之人,今日不杀,来日就会成为言国的祸端!您一向英明,为何在这件事上失了睿智?”

孔宏的话太过刺耳,叫君王如何能听进去。

席宗鹤一声暴喝:“闭嘴!”

他的剑势猛烈,几乎让我招架不住,每次与他的剑相击都会震得我虎口发麻。原本我还能维持剧中人该有的情绪,但他这样胡来,简直像在借机发泄对我的不满,叫我脾气也慢慢上来了。

“他们害死了琅琊国的质子,你有想过若琅琊国怒而宣战,两国子民该怎么办吗?”

“拉努儿荒淫好色,招惹穆乐在先,穆矣不过是为了保护姐姐,何错之有?”

“你被他们迷晕了头,什么都听不进了!”

“放肆!”

“卡!”

我心中蓬勃的怒火因为这声“卡”而凝滞,反射性就要收剑,对面的席宗鹤却并没有来得及停下剑势,虽然收了些力,但仍然一剑劈在了我的胳膊上。剧痛下,我手里的长剑瞬间脱手砸在地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我这边围拢。

“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我捂着酸痛不已的胳膊,朝众人笑了笑:“没事,就是劈到点肉,没伤到骨头。”

还好我们用的都是未开锋的道具剑,不然这条胳膊都要废了。

透过人群,我看到席宗鹤拧眉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剑,接着抬头望向我,似乎欲言又止,但我没等他开口就移开了视线。

由于我的意外受伤,这出戏暂停拍摄,马导让大家休息半小时。

雯雯在休息室替我解开衣服,查看身上的伤。当看到我青紫一片的胳膊时,她竟然抹起了眼泪。

“你怎么还哭了?”我为她的多愁善感而头疼,“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快把马尿擦一擦。”

雯雯吸着鼻子,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呢?席先生就算失忆了,也不能拿你撒气啊?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

她这话说的,跟我被渣男家暴了似的。

我倒不觉得这是席宗鹤故意的,他要针对我,多得是整治我的手段,犯不着使这样下三滥的法子。这应该就是一时入戏太深,加上昨天和我吵了架下手重了,才会收不住手。

我见她眼泪还在一个劲儿地掉,无奈道:“别哭了,求你了。”

可能是小时候看我妈的眼泪看的太多,长大后我尤其看不得女人哭,她们一哭,我就坐立难安。

我这正安慰小助理呢,那头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雯雯迅速收拾了自己的眼泪:“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方晓敏的声音。

我拉上自己衣服,示意雯雯去开门。

方晓敏是来送伤药的,一大瓶活络油,活血化瘀,放下说了用法就走了。

他走后,雯雯破涕为笑,摸着那瓶活络油宝贝不已。

“看来席先生还是心里有你的。”

我冲她笑了:“是吧。”

这姑娘真是单纯,我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席宗鹤多嘴硬多倔的一个人,他还在气头上,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怎么可能主动低头送药?这药恐怕还是方晓敏看不过去了,自作主张替老板送来的。也真是苦了这两个助理了,一天到晚要替我俩操心。

雯雯按照方晓敏说的,先用热毛巾敷在我的胳膊上,十五分钟后,掌心倒上两滴活络油,开始搓揉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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