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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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姜宝玉做了一整晚的梦。

说不上是噩梦，但也绝不算好梦。

梦里，她梦见穆桂与她说眼见未必为实，叫她凡事三思而后行。

她梦见皇帝与她说自己亲手毁了萧氏满门，甚至是他亲生的骨肉。

她梦见水漓歌将她叫上马车，向她示好，公然向宫人宣告她是自己人。

她还梦见赵贵妃与她说自己知足了，脸上却一副受气包模样。

但她很快又梦见水寒舟在守春桥上问她，是想做小鱼还是钓翁。

最后的最后，她梦见姜荣喜和姜宝珠向她招手，说她们去追求美好的生活了，叫她不要记恨，好好生活。

“不要！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姜宝玉一声尖叫，撑床而起。

眼前夕阳下的姜容喜和姜宝珠讯速消散，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心中那抹虚无之感，恐惧油然而生。

“宝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穆桂搬离尚服小院，姜宝玉怕阿芙害怕，便带着她一道睡在了自己的耳房。

这会儿姜宝玉惊醒，阿芙也一并醒了，黑暗中，她一双眸子盛着月光，终于把姜宝玉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姜宝玉伸手轻拍她后脑，将她揽进怀里，抚慰她同时也抚慰自己。

“没事，姐姐做了个梦，太激动了，便醒了。”

阿芙却连忙挣开她的手看着她，伸出一双小肉手去抚摸她的脸。

“姐姐别怕，师父虽然不在我们身边了，但阿芙可以保护你的。还有小黑和小青，它们很听我的话，绝不可能叫任何人靠近半步。”

姜宝玉微微含笑，抓下阿芙的双手，再度将人拉进自己怀中，她知道阿芙也是害怕的，所以才会提小黑和小青。

“嗯，姐姐相信阿芙，姐姐不怕了，睡吧，待会儿天就亮了。”

这日清早，姜宝玉照常来到惜花宫，欲与赵贵妃一道织缎花绫，顺便试探一下苏蝶儿回来却不露面的事儿。

如果赵贵妃这次也和她撒谎，不说出实情的话，那她们先前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也要好好斟酌一下。

“姜掌衣，可以进来了。”

铜雀出来传话，领着姜宝玉进了工坊，可今日坐在花楼前头等她的，却不是赵贵妃。

姜宝玉打眼一瞧，对方穿一件彩蝶织金榴裙，青丝用一翠娥簪子简单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一张脸虽未施半点粉黛，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姜宝玉觉得，此人比自己第一次瞧见时，似乎又更明媚了几分。

如此美人，藏在这惜花宫中，渣皇到底是怎样忍住不采的？

姜宝玉差点就想给渣皇颁发“正人君子”的小牌牌了。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默默换上了另一个更合理的理由——渣皇不行！

“妹妹快来，劳动你走这么远了。”

苏蝶儿起身相迎，满面堆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叫人心驰神往，尤其她一双手触到姜宝玉的小臂时，姜宝玉只觉得自己周身都酥软了。

自小与崔宝玉他们几个一道腻在温柔乡中，姜宝玉自认为自己接触过的软骨美人不在少数，可她敢保证，绝没有一人能够胜过苏蝶儿。

顷刻之间，苏蝶儿已经将她人拉到了花楼边上来，解释道：“娘娘昨日在守春湖边吹了风，今早起来后身子便不大舒坦，来不及过去通知妹妹，又怕妹妹白跑，只好叫我来与妹妹一道织这缎花绫了。妹妹不会怪罪吧。”

姜宝玉一听说贵妃病了，也是一脸惊讶。

“娘娘病了？”

“妹妹不用担心，娘娘无甚大碍，不过是太医为求谨慎，请娘娘卧床静养，你也知道娘娘为了能赶上明珠公主的婚期，日夜为这婚服弹尽竭虑，若是不拦着她些，叫她沾了这丝线，她哪还顾得上静养啊？”

苏蝶儿耐心给姜宝玉解释一番，随即又眼唇轻笑道：“瞧我，其实早该出来与妹妹见上一面的，我是娘娘身边的下仪女官苏蝶儿，你也听娘娘提过的吧，原本娘娘是要与我一道织这孔雀羽缎花绫的。”

“哦——”

姜宝玉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遂给苏蝶儿行了一礼后，借着机会问道：“下官御用掌衣姜宝玉，见过苏大人。不过那时娘娘与下官说——大人家里有事，要出宫一段时日？”

“是呢。”

苏蝶儿半点不掩饰，依旧春风拂面。

“原本那日我因着家中有事还未解决，特来宫中请娘娘再宽限我几日，谁知刚到宫门口，家中派人来传信，说事情解决了，不需要我回去了，我便又回了惜花宫。

但当时听娘娘说已经请你来做了这个挽花工，我便借故偷了个闲，去忙别的事了，劳累了妹妹这么多时日，妹妹不会怪我吧？”

这个理由，倒是也合理。

姜宝玉尴尬摇了摇头，道：“下官不敢。而且下官还挺喜欢与娘娘一道做事的。”

“是了。”

苏蝶儿欣慰一笑，道：“我们娘娘是最是让人舒坦的性子，这宫里，怕是没有人不喜欢我们娘娘的。”

苏蝶儿见姜宝玉已经放松了下来，便转过身去准备织布的事情。

不想姜宝玉却冷不防冒出一句自语来。

“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怕是这世上最难的事吧。”

“额？什么？”

苏蝶儿诧异地转过身来看向姜宝玉，姜宝玉却忙摇着头笑道：“没事儿，不过既然大人已经回来了，那下官再霸着挽花工的位置就不合适了，不如姐姐与我一道上来，也学习一下挽花吧。如此，等娘娘病愈之后，您也能很快上手，与娘娘一道织这缎花绫了。”

苏蝶儿虽有疑虑，但却没有拒绝，而是与姜宝玉一道来到花楼的梯子前头道：“还得先看看妹妹操作，妹妹先请吧。”

姜宝玉并未推辞，先行爬着楼梯，在上面等着苏蝶儿上来。

心中却在回忆着这些日子与赵贵妃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前她只认为赵贵妃是这世上最最柔弱可欺之人，却从未想过赵贵妃在宫中的人设。

一个最最柔弱可欺之人，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得皇后庇佑，得太子礼遇，叫宫中上下有口皆碑，便是淑妃这样小肚鸡肠心狠手辣之人都不肯对她有半句微词，她有能力成为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