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无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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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后的景象让叶淮晓大惊,心神难免短暂地失守,锋芒落下,整个人就像是个皮球,怎样朝她冲过来,便两倍地向后倒退弹出,破包袱似的重重摔落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反复撑拄,终究再次摔落。
“阿晓!”叶夫人一声尖叫,猛地朝儿子扑过去,想要将他搀起来,却只能让叶淮晓伤势更疼,钝钝地咳个不止,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吓得叶夫人撒手也不是,继续搀着也不是,“阿晓!”
“你们这都是做什么?”她猛地抬起头,说着“你们”,眼里看的却只有封析云,“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下这么狠的手,翻了天了!各位长老,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儿这个副阁主被打成这样?”
突然被cue的宁夜阁元老们眨眨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老实实谁也没说话。
倒也不是不敢。倘若封析云无故伤人,他们肯定是立刻出手的,但他们这不是还沉浸在这对未婚夫妻竟然反目到这种地步、从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竟然这么强的惊吓中吗?
叶夫人的控诉凄厉得简直闻者落泪,“他的伤才刚好,从小就为宁夜阁鞠躬尽瘁,为了阁中事务才沦落至此,竟然还要受这样的折辱,你们怎么忍心的?”
宁夜阁元老们的表情更加古怪。
忍不忍心什么的……术士还能有良心这玩意哪?倒是叶淮晓前段时间受的重伤,宁夜阁中早有议论,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以为京城附近又出现了什么危险邪祟,问他也不说。现在看来是真相大白了——
原来这小子是被他自个儿的未婚妻打成这样的?
“娘,别说了!”叶淮晓被他们这古怪的眼神一打量就知道这群老东西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前疯阁主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总以奚落的眼神看这看那,对每个新人都报以倚老卖老的狂妄。他一向厌烦这些人,更不愿在他们的打量中落出一点破绽,谁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趴在这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任由他们嘲弄。
他恨不得杀了封析云和这些老东西解恨。
“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迎着他仿若刀锋的目光,封析云似叹非叹,好似十分伤感地望着他,眼角眉梢每个弧度都写着假惺惺的惆怅,“阿晓,我们青梅竹马之间,何至于反目成仇呢?就因为我不想在孝期成亲,你就气得想要我的命吗?”
瓜主爆料,宁夜阁的元老们一时全都没说话,支起耳朵听第一手八卦。
“是不想在孝期成亲,还是不想和我成亲?”叶淮晓被她茶里茶气的样子给气死了,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却碍于伤重,只能倚着叶夫人,恨恨地瞪着她,声音有气无力的,特别色厉内荏,“你和那个泥腿子跑了,你怎么不说?你让我的颜面往哪搁?”
宁夜阁元老头上的吃瓜天线全都竖起来了,一个个六七十的老头老太,眼里闪烁的全是兴奋的眼神:
叶淮晓被绿了??
“你竟然这么说我。”封析云眼底泛起苦笑,仿佛被他伤了心,却又碍于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愿以牙还牙,只能自己吞咽这苦果,格外楚楚动人,“罢了,你非要为自己找点理由,就是不肯信我不想在热孝成亲,也随你吧。只是咱们这样的情分,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她不尽忧愁地长叹了一声,幽幽的,仿佛旷野里的风,让人心凉。
叶淮晓简直要被她气死,“你还狡辩,你都扑到那泥腿子的怀里了,你们俩——”
“够了!”封析云猛然开口,厉声喝道,把叶淮晓冷不丁吓一跳,手都颤了一下,差点又吐出口血来。她神色冷峻,温柔缱绻的眉眼里透着说不出的锋锐,“往日你胡说八道,我不同你计较,今时今日,你还要作妖。”
“咳,”八卦听到这里也就够了,总不能真的让封析云在这里把叶淮晓砍了,谢老干咳一声,“你们俩闹归闹,事情还是要好好说清楚,阿云,叶淮晓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慢慢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总是会给你做主的。”
一句话,就先判定是叶淮晓对不起封析云了,在场的哪个能听不出来,却个个都装成愣子,装聋作哑。
叶淮晓早有预料,见到此景,心里还是一凉,又不甘心,思绪飞转,一张口想说什么,封析云顺手就团了个抹布塞进他嘴里,把他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叶夫人又是一声尖叫,想扶着叶淮晓躲开,却没想到封析云动作太快,她还没踏出一步,叶淮晓已经叼着抹布了。
“来给你们叶副阁主处理一下伤。”封析云仿佛压根没在意这对母子的反应,随意抬手,朝远处自她一刀斩出后便噤声不语的七个葫芦娃招招手,态度自然得好似这是她的手下似的。
叶淮晓都给她一刀击飞了,眼前还有一众宁夜阁元老看着,七个葫芦娃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凑上来,又是给叶淮晓止血,又是给他摸骨,就是假装看不见叶淮晓示意他们把他嘴里的抹布拿走的眼神。一个个表现得格外卖力,其实都在划水,恨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至于干站在那里尴尬。
封析云把人丢给他们就扭过头,与隔窗相望的元老们对视,然后在他们的目光里,不紧不慢地理理鬓发,目光越过这群老头老太,落在跟着严琮翼进来的青年身上,唇角勾了勾,“来得挺及时。”
自从严琮翼进门,元老们的注意力便一半分给他,一半分给封析云,目光在跟进门的青年身上微微一扫,很快就掠过了,以为这是玄晖宗哪个年轻弟子,压根没放在心上。此刻封析云不理人,倒先和这青年打招呼,这才赶紧望去。
一打量,这神情就古怪了起来。
这青年剑眉星目,眉眼飞扬,生就一副凌然不居人下的英俊相貌,锐意逼人,即使和这一屋大佬共处也神色冷淡,仿佛他们都是一群普通老头老太,显见是心有傲气的年轻人,却在封析云望来时骤然柔和了眉眼,“不负所托。”
嘶——
这是要成为姑爷的节奏啊?难不成叶淮晓被绿,说的就是这个?
谢老对着聂东流看了老半天,想起这小年轻和他还有过一面之缘,猛地一拍大腿。
他就说嘛,封析云大半夜的跑来让他出手相救的,那必然不是普通人啊?当时封析云不在场看不真切,现在可不就真相大白了?
“小聂是吧?”他猛然起身,扯着聂东流的胳膊就往席间拉,那姿态殷勤的,严琮翼看了都要说一声好家伙,“你可是我们大小姐的得力臂助,这次多亏你了。”
聂东流莫名其妙,搞不清谢老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什么,下意识想挣开,又想到这是封析云的长辈,没好意思拒绝,一路被扯着座下。
他天生自带“不论什么场合都不会尴尬”的技能,神色自如,抬眸与封析云的目光冷不丁对上,心里却猛地一颤。自打发现自己心里有鬼后,他想得就比以往要多得多,先前不明白谢老的殷勤,此刻却全然涌上心头,让他一瞬间明白。
这些宁夜阁元老是把他和封析云的关系搞错了,而他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又或者是不愿意反应过来,以至于就这么在封析云的注视下落座,好似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似的。
他如坐针毡,一时不敢去想封析云心里会怎么看他,却又莫名为这一点迟钝窃喜。
封析云淡淡地挑了挑眉,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无论旁人信不信叶淮晓逃避事实式的指责,她都不在乎,甚至于,倘若这些元老们当真这么误会,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也省得他们一天到晚想着找个人来“照顾”她。
“我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大的。”封析云神色寡淡,“但事到如今,总不好瞒着各位关心我的长辈,我和叶淮晓从此一刀两断,还请各位为我做个见证。”
叶淮晓的嘴给她堵上了,叶夫人又是个远离劳苦、一心享福的凡人,并不了解宁夜阁的事务,在这一众术士元老的心里,可信度自然是远远无法作比,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是封析云一张嘴说了算?
她倒也不添油加醋,也没有往日那种温顺,更没有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怜惜。
不需要。
封析云实话实说,心中却已然笃定。事情看似只到一半,其实自她一刀击伤叶淮晓后便已尘埃落定,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叶淮晓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副阁主之位,一方面是疯阁主大力提拔,一方面则是他自己实力过硬。他天赋极佳,又有大力栽培,性情自傲也算正常,在原文中若非遇上了聂东流这个龙傲天,确实是能傲视同侪的。
与其说,叶淮晓竟然败在她手下,实在是太弱了,倒不如说,她竟然仅凭一把靖夜就能将他两度重伤,实力强得有点骇人听闻了。
在这种背景危险的世界观里,宁夜阁这种直面疯狂的组织必然是最危险的,术士四处应对邪祟,并非总能靠知识和道具解决,常有拿命来填的事,也就导致宁夜阁术士损耗速度极快,能活到老的极少。
换言之,现在这一屋的老头老太,实力未必是当年那波人里最强的,但一定是最能苟命的。
宁夜阁的机制付予了阁主极大的权力和地位,也就对应了极高的风险和责任,每次大难都要他们身先士卒。在宁夜阁成立近百年中,共有十多位阁主,无一善终。其中在位最长的就是疯阁主,享年四十六。
——这满屋子最会苟命的老头老太好不容易活到这个岁数,状态也随年纪不断下降,根本不想坐上阁主这糟心的位置。
哪怕是这屋里最无牵无挂的谢老,也不高兴遭这个罪,他要是想做阁主,当年未必轮得到疯阁主这个小年轻。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更不可能竞争。
虽然心有芥蒂,封析云还是得承认,疯阁主不是个好父亲,却对得起宁夜阁。
现在,能挑起担子、实力又足够的年轻人被她打了个重伤,宁夜阁却总需要一个新的疯阁主。
“大小姐,您要不过来说话?还有叶副阁主,抬到我这给他稍微看看吧。”成衣铺里,身材富态的掌柜忽然开口,姿态谦恭又亲切。他笑眯眯的,就像个普通的生意人,然而这一屋的元老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在这里,全靠他跑前跑后联络。
要不是看到他,陈素雪还茫然不解对面的一堆老头老太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呀,你是刚才我们逛的成衣铺里的掌柜?你也是术士?”
难怪封析云什么事也不干,全顾着逛街了,原来是在找宁夜阁的隐秘成员?
掌柜当年也是刀山火海里趟过来的狠人,但陈素雪既然是大小姐带来的朋友,倒也得了他的好声气,“在座的各位都是阁里响当当的人物,凑在一起难免声势浩大。大小姐怕引起阁中弟子的恐慌,有心人借机生事,就委屈各位来我这小店里一见,也算是对我的抬举了。”
至于谁是会借机生事的有心人,那就不用说得太清楚了。
他把话说得越体面,便越体现出疯阁主过世前对女儿的安排妥帖,让人浮想联翩,封析云手里是不是还握着更多的底牌,怎么一下子就从手无缚鸡之力,直接把叶淮晓重伤,还能掌握这么得力的手下?
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封析云带着七个葫芦娃和叶淮晓绕进成衣铺,无视叶夫人的叫嚣,把人交给掌柜,正好给一众元老神色变来变去的机会,等到她踏进房间,里面已是一片若有所思的沉默。
“今日劳烦严宗主走这么一遭,只因有事相商。”他们不开口不表态,等着封析云先提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头,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胃口,封析云却比他们更沉得住气,又或者更不要脸,“虽说平日贵宗和本阁互不干涉、各司其职,但此事重大,还需两部通力合作,共守苍生。”
元老们猛地瞪大眼。
啊这、啊这?
她说起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她还不是宁夜阁的什么人吧,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在他们面前拿着宁夜阁的名头和严琮翼商量合作啊?她总得先和他们扯扯情分,说说自己的野心,表个态,先挣个副阁主的位置,把叶淮晓踹下去再说吧?怎么就直接跳过这一步了?
他们真的只是等了封析云一分钟,让她从隔壁走过来吧?怎么好像错过了好几集的样子?这中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剧情吗??
她这么没名没份地和严琮翼谈合作,人家真会搭理她吗?
“聂东流同我说你今非昔比,我还半信半疑,看你方才出手,才知道原来是我小瞧你了。”严琮翼微微一笑,打破这诡异的沉默,顶着一众宁夜阁元老狐疑的眼神,眼神满是欣慰,“封阁主若能见到你这样,想必也很是欣慰。”
元老们沉默。
严琮翼还真的很乐意搭理她?
即使是和封析云关系最好的谢老,此时也不觉微微蹙眉。封析云不知怎么竟能把严琮翼叫来,事情便不好办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放在宁夜阁这个组织身上也是这个道理,封析云和叶淮晓起了龃龉,让严琮翼这个外人看了又算什么呢?
然而,不等他们多想,封析云微微上前一步,便把这些细枝末节全然抹去,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前些日子,我们从一群邪神信徒手中得到了一份有关邪神献祭的信物。”
无论是严琮翼,还是宁夜阁的一众元老,猛地直起身,向她靠拢,神情肃穆,目光齐齐凝聚在她放在桌上的那面镜子上,听她细细分说。
在原文里,聂东流拿到这面镜子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回京交付玄晖宗调度,只能跟着邪神信徒的脚步一路追踪,期间发生了一二三四五打脸事件,可谓十分精彩。
但对于封析云和当下的所有来说,这段精彩的剧情不能说是大有裨益,只能说毫无作用。她总不能满天下揪出原文那几个活不过二十章的炮灰,然后逼着他们走一遍原文剧情吧?
通晓原文剧情给他们带来的时间优势能否被利用,就看这群经验丰富、但在原文着墨极少的高级路人甲们能否通过信物看出点什么了。
“这镜子看着好似有点眼熟……”有位元老嘀咕着,伸手去够那面镜子,然而还没等碰到,便被边上的元老抢先拿去研究,当场变脸,两人就“你干嘛非要和我抢”这个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说着说着便转移讨论“你老是和我抢,我忍你很久了”,由于讨论中不慎牵扯到在场其他元老的旧事,战况逐渐扩大,屋里很快便陷入了一片喧嚷的嘈杂。
聂东流坐在边缘,身边的谢老正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吵得起劲,两人用词之激烈,吵架强度之高,足以让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招架不住、连连溃败、当场跑路……
他神色微变,目光一转,以怀疑的目光望向封析云。
——这群人就是护卫天周王朝不被邪祟侵扰的最坚实力量?
聂东流:我们天周王朝好像要完蛋了。
封析云接到他的目光,干笑,想说点什么给自家元老们挽尊一下,一旁唯一没有被卷进闹剧的严琮翼却先看了过来,眉眼含笑,很有慈眉善目的模样,伸手朝门外指了指,示意她和聂东流先出去等会儿。
“宁夜阁中常有龃龉,都是旧事了,举凡有大事总要吵上一吵,你们不习惯也正常。”耳边一沉,严琮翼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蜗传来,“你们俩都是年轻人,在这听陈年鸡毛蒜皮也无益,倒不如先避开,等他们吵完了再来。”
灵气传音。
封析云仔细听了几耳朵,发现这群老头老太吵的很多事她以前都听过,什么“当年你为什么先救他而不救我”“那次出任务你明知道你惹上了邪祟为什么还要来拉我的手”,他们从她小时候便开始吵,十几年后还在这翻来覆去。
宁夜阁的元老们有时候很不靠谱,她知道,但这么不靠谱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封析云有种噎住了的感觉,猛然伸手,轻轻扯了扯聂东流的袖口,将他拉出了房间,免得他再听下去,以为宁夜阁是什么老年人平价菜市场。
——虽然原文里宁夜阁的形象也很一般,甚至还带点贬低,但……
宁夜阁它罪不至此啊!
聂东流近乎温顺地由她拉扯,跟着她走出房间,还不忘把门带上,静静地望着她。
屋内,吵嚷声嘈杂,屋外,唯有她和他。
一片仿佛被轻纱笼住的静谧。
莫名的,封析云有些不自在,挪开目光,没话找话,“陈素雪和掌柜一起去看叶淮晓了,你别担心,掌柜的实力很不错,经验丰富,绝对能制住叶淮晓那几个手下,不会有危险的。屋里那几个老头老太看起来不靠谱,但天周王朝到现在还没倒,说明他们还是有数的……”
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封析云渐渐收声,以免场面更加尴尬。
一片沉默。
似乎是想填补这段空缺似的,聂东流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响在她耳边,“你不打算杀叶淮晓。”
陈述句。
封析云一怔,顿了一下,微感恍然般点点头,“对。”
她确实没打算杀叶淮晓,否则他根本活不过那一刀。
如果说玄晖宗的第一次交手,她控制力量还生涩,那么一个月后,有龙傲天的一对一辅导和邪神信徒的高强度陪练,她已脱胎换骨,能熟练使用靖夜,发挥出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收放自如,叶淮晓已算强者,却也比不上她。
一个月内,让一个孱弱的凡人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强者,无论放在哪里都堪称骇人听闻。靖夜的来历神秘,根本不是“强力法器”能解释的。这样的神兵利器,为什么在原文里没有一点笔墨?聂东流要是能拿到它,岂不是根本无需等到大结局就能硬刚邪神?
还是说,靖夜只为她而生?
“等他伤好,他会报复你。”聂东流似乎是告知一个事实,又似乎带着询问,“他不会甘心。”
封析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自信点,把‘等他伤好’去掉。”
叶淮晓会报复她,这毋庸置疑。
原文里,叶淮晓仅仅因为看不惯聂东流这个出身不好的赏金猎人抢去了他的风头,就开始针对后者,被打脸-再针对-再打脸,往复循环,越挫越勇,直到身败名裂,最终身死,报复的脚步就没停过。现在换成是她,封析云不觉得自己能例外。
叶淮晓总觉得他爱她、对她好,其实也就只是他觉得而已。从未婚夫妻到竞争对手,足以让深情人设变回反派,持之以恒地报复她。
“但你不打算杀他。”聂东流仿佛忘了自己问过这个问题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封析云确实不打算杀叶淮晓,或者说,不打算现在就杀他,除却逐渐消磨到近乎不见的多年情谊,更多的还是权衡。
她年纪轻轻,经验不足,之前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对术士界的了解远远不够,需要这些元老的支持,而对于他们来说,她是个陌生的、初入术士世界的新人,所有的情分都靠往日旧情维系,现在杀了叶淮晓,无疑是在宣告她足够狠心、并不念旧。
足够狠心对于宁夜阁阁主来说是个好品质,对这些更倾向于养老的元老们来说却适得其反。
封析云选择等,等下一个合适的机会。她已经掌握了靖夜,抢先将叶淮晓重伤,还有聂东流这个龙傲天相助,她等得起。
“对。”她点头,爽快地给出答案,“暂时不杀他。”
——暂时不杀,以后就不一定了。
聂东流凝视了封析云一会儿,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他不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却忍不住要去想,“暂时不杀”,是决意后的忍耐,还是旧情不忍的自我说服?
青梅竹马。
他忽然沉默,只因他不知能说什么,到嘴边的每个字仿佛都不对。
唯有缄默。
像是听见了他反复诘问的那个词一样,封析云不无唏嘘地开口,将他竭力维持的一点冷静打碎,“仔细想来,我和叶淮晓好歹也算青梅竹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聂东流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到身后。
“其实一开始他不这样。”封析云的头微微垂着,似乎在凝视她鲜亮的裙摆,只留给他满眼乌沉的云鬓,轻声低语,“我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哥哥。”
聂东流凝视她,神色渐渐寡淡。他面无表情地向后微微倾去,倚靠在梁柱上,以一种他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复杂心情,听封析云诉说她和叶淮晓青梅竹马的那些往事。
他既不想听,仿佛每个字都会灼伤他自己,又矛盾地汲取她的每一点声音,生怕错过任何一瞬光阴,错过她主动向他展开的、属于她过往的世界的一角。
沉默又贪婪,心旌摇曳又小心翼翼,听她不无惆怅地怀念他不曾参与的岁月,用不知是否有回忆滤镜的口吻细述叶淮晓这个他一点都没有好感的人。
他只能沉默,因为一旦开口,每一个字都将违背理智的约束。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和叶淮晓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封析云仿佛也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聆听的人长久的沉默,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我有点明白了,他无意坦诚,而我不敢坦诚。我们相处的时候,谁都没有在做自己,互相不了解对方的想法,谁都不问,谁都不说,自然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聂东流望着她,唇边克制不住地泛起苦涩的弧度。就仿佛流入碗中的水,浮起碗底的药渣,细细的,很苦。
他堪称卑劣地想,这可太好了,倘若叶淮晓和她心意相通,那还有他什么事啊?
但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另一个便接踵而至:就算青梅竹马终成陌路,又有他什么事?
又能有他什么事?
他心心念念、他不甘心、他辗转反侧为这一点浮念磨穿心肺,他伸出手又在她留意前收回,他问自己,聂东流,你怎么这么怂啊?
但最后的最后,他拥有的只是苦涩。
聂东流苦笑。
“有件事我没和你说过,以为你是知道的,但现在看来,无论你明不明白,我都有必要说清楚,以免我今后遗憾。”封析云轻声说着,温言软语,却绝不会再有人误以为她是个可以任人摆布的金丝雀。她的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深思熟虑下富有力量。
她抬头,肤光胜雪,眉目如画,露出那副因病弱的倦意而缱绻妩媚的脸。她看来的时候,眸光清亮,仿佛藏着两汪清泓,能照进任何人的心底。
聂东流不觉忡怔。
“虽然我们因生意相识,但我私心里把你当作朋友。”她静静地望着他,每个字都能击穿他心里的壁垒,让他溃不成军,“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也会像我和叶淮晓那样渐行渐远。”
她强调,“我想一直和你做朋友。”
聂东流心里微微一颤。
没有等到他的理智警铃大作,封析云凝视着他,眼角眉梢、每个细微的神情都诉说着真诚,温柔、缱绻,又蛊惑人心,她轻声问他,“我觉得这段时间我们有点……疏远,我不明白。”
她眼神清亮又真挚,“如果是我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好吗?”
就像是雷霆万钧,击碎他一切的矫饰和壁垒,深心里仿佛有千万虫蚁翻涌啃啮,沉沉得累在胸腔,逼得他五脏六腑都挪位,让他心神巨颤。
聂东流凝视她,再难掩饰,苦涩混合着窃喜流露于眉眼,让他苦笑,想克制,却不能。
事到如今,他已无可否认,所有的“不能”和“克制”都只是自欺欺人,他诚然不愿放弃多年来的追求和使命,但这份使命也无法令他放下一腔为她而燃的热血。
他心悦她,明知她把他当朋友、无视及时止损的最优选,也绝不愿回避和放弃,哪怕最终发现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空欢喜。
心酸与苦涩同时涌上心头,又如释重负。
聂东流凝视她,仿佛心头卸下什么重担似的,自暴自弃地想,他认输,他认命,倘若世事如斯,便说明一切本该如此。
他就是心悦她,年少慕艾,他有这个自由。
这想法让酸涩中裹起一点甜意,让他大口喘息,仿佛重活一次。
他神色变换,封析云却不明白,只能惊愕地望着他,近乎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聂东流望着她,冲动裹着他,让他一张口,就想把这一切只属于他的挣扎告诉她,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起码要让她知道。
他绝不唱独角戏。
但话到嘴边,让他张口,却被打断了。
“其实我……”
“可以进来了。”房间门被从内而外打开,严琮翼站在门口,朝他们招呼一声,发现两人神情有异,意识到自己可能来的不凑巧,便报以歉意的一笑,和蔼得不像一个地位极高的宗主,“我来得不巧,不好意思。”
仿佛被人从一场梦境中打断,聂东流猛地清醒,吞下到唇边的言语。
不,他想,严琮翼来得正是时候,赶在无可挽回前截住了本不该出口的言语。他该谢谢严琮翼打断他。
他不该说,或者说,不该现在说出来,那只能换来一场失意、两厢尴尬,而他不接受失意的结局。
聂东流收回一切情绪,神色平静。
他只接受笃定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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