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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不正常。
不仅如此,原本清晰明确的腹肌线条,只是短短一个月功夫不到,居然开始变得日渐模糊了。
他也没吃太多……吧!
……逃避现实的自欺欺人,终于还是告一段落,贺小侯爷一个没憋住,终于赶在某一日休沐,往颜之雅那小医馆,又去了一趟。
这次颜姑娘笃定了许多,给他号完了脉,直接拿起笔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
贺顾看着那一页眼花缭乱,笔迹龙飞凤舞的、来自颜姑娘的大作,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痛,道:“……这是什么?”
颜之雅举起方子,吹了吹还没干的墨迹,完事了才道:“其实吧……这事……信不信全在侯爷,这方药喝不喝……也全在侯爷……要是侯爷不信、不喝,那……”
贺顾小声插了一句,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药……”
颜之雅只沉默了短短一瞬,便干脆利落的答了三个字——
“……安胎药。”
贺顾、征野:“……”
第94章
颜之雅此话一出,医馆里骤然一片死寂。
征野的心情很复杂,大概在“啊果然如此”和“完蛋了完蛋了侯爷肯定要恼羞成怒了”之间来回横跳,只能一边咽了口唾沫、一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抬眼去瞧了一眼贺顾——
贺小侯爷面无表情。
倒不是他故意摆脸色给谁看,只是此刻他脑海里,的确很是茫然。
虽然这些天贺顾也的确察觉到了一点……他身体的反常之处,且心中也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那日颜姑娘又说他这是“喜脉”,但是真的要让贺顾接受,他一个大老爷们,而且是打娘胎里、两辈子来都是男子的,如今却“有喜”了……
这不是扯淡吗?
可是颜姑娘方才瞧着他的眼神,还有她说话时的模样,又都是那样的信誓旦旦……
颜姑娘究竟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满嘴胡吣、招摇撞骗的庸医,没人能比贺顾更清楚了,上辈子若不是有颜姑娘看诊,贺顾都指不定能不能活到三十,这辈子她又治好了贺顾的舅舅言颂,说是她看走眼、瞧错了症结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贺顾的表情有点呆滞——
所以他是真的……
……不是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算他和三殿下……的确……的确那什么……呃,搞断袖了,也的确是有龙阳之癖……且前些日子离京前,着实是厮混了一番……然而贺顾发誓,那时候他也只是为求一时快活罢了,谁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颜之雅看贺顾神情愣怔,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知小侯爷多半是不太能接受这件事的,她倒也能理解,毕竟任是哪个男子一朝听闻自己竟然“有喜”了,那多半都是惊吓大于惊喜,肯定是喜不起来的。
便只挠了挠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行医时日虽然不长,但是见过的疑难杂症倒也不少了,可像小侯爷今天这症状的……我其实也是头一回见,但之所以敢断言……侯爷这脉象并不是寻常青壮年气血旺盛所致的滑脉,而是……而是……呃,总之,总之我自有依据在,并非信口胡邹、欺瞒愚弄,咱们认识这样长时间了,小侯爷应当也知道我的为人。”
贺顾迟疑了一会,道:“姑娘的医术、为人……我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只来找你看病了。”
他说着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立刻一阵发烫……有些难堪,衣袖下的五指收了收,转过目光低声道:“可……可我是个男人,我……我怎么会像女人一样,有……有……”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那个“孕”字却始终没法从齿缝里蹦出来,只是憋得面红耳赤,愈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躲了事。
颜之雅沉默了一会,道:“……上次侯爷来时,我也很惊讶,是以一时不敢轻下断言,但侯爷走后,这些时日我特寻了些书来翻过,男子有孕……虽然听着怪诞不经,但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根迹可循的,前朝医圣华九通流传下来的《九通医经》上就有过记载,说是南疆越林有一户人家,家中男子能与女子一般如常作母体生育,当时一向被引为怪谈,华医圣听闻传言后见猎心喜,远行千里只为一考为何这户人家男人也能怀胎生育……”
颜之雅把这桩奇闻说得愈发怪诞,征野便愈发忍不住听得入神,再加上这事又与他家侯爷有关,免不得就上了几分心,忍不住连连追问道:“那后来……后来呢?华医圣查清楚了吗?为何这家人的男丁可以怀胎生育?”
颜之雅答道:“此事《九通医经》中记载,说是那户人家的男丁,体内除却男子的那一套家伙事,又同时有女人的……咳,总之……可以理解为……他们并非只单纯是男子,而是阴阳一体,雌雄共生,不能以常理论之。”
贺顾一听她这样说,顿时吓得脸都快绿了,半天才好险绷住了没变了颜色,只声音有些不稳道:“……所以,他们是阴阳人?可……可我是货真价实的爷们儿,我的身子以前也好的很,从来没有哪里像过女人,为何我如今却……”
颜之雅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说,男子怀孕这并非没有先例,会这样导致侯爷的身体产生异常的可能性很多,我并不是说侯爷就和这户人家的男丁一样,一定是雌雄共体,我的意思是,虽说是原因不明,但……但侯爷的身子,现在瞧着……侯爷的身子…
…它的确就是有喜了。”
贺顾:“……”
征野:“……”
颜之雅心一横,暗道尴尬就尴尬吧,她相信以自己的眼力和医术,绝不会看错,眼下小侯爷肚子里若还带着一个,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侯爷再继续这样做缩头乌龟了,总得有个决断,不然岂不是害了孩子、又害了小侯爷?
颜之雅顿了顿,把方才那一副“安胎药”的药方翻到了一边,闭目沉思了片刻,立刻又重新执起笔来,落笔又写了一张药方,这次她落笔如飞、写的十分快,龙飞凤舞,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写完了。
她拿起药方来吹干墨迹,铺在还怔愣着的贺小侯爷面前,食指指节敲了敲药方,肃然道:“侯爷,你想好了,如今……您这喜脉已有快三个月了,身子拖不得,总得有个论断,否则拖得久了以后若侯爷再想落掉,那就难了,方才那副药侯爷若是不愿意用,便只有用这一副了。”
贺顾嗓子眼很干涩,少见的机灵了一回,看着那副药方,咽了口唾沫问道:“这是……这是落……”
颜之雅道:“不错,这的确是落子药,眼下侯爷这脉象尚且只有三个月,若是现在煎服,此药还能起效,但若是再拖一拖,拖到四五个月,到那时候,这药可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侯爷再想落了这个孩子,就要费事的多。”
贺顾:“……”
颜姑娘义正言辞,声色肃穆,显然不是在和他说笑。
然而“有喜”这事给贺顾带来的震惊却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一时贺顾几乎只觉脑海里嗡嗡作响,几乎无法静思凝神、细想任何问题。
……安胎药,落胎药,必须选一个?
贺顾如今在军营中行事,虽说昆穹山营地平日里运粮的差事清闲,但军营毕竟还是军营,一个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倘若是眼下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小生命……那“它”这时候来投生,未免也有点太不是时候……
既不是时候,还找错了人,投到了一个男人肚子里……
所以……
要把这个孩子落了吗?
颜之雅见他神色,知道贺顾此刻心中正是手无足措,只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虽说话本子里写写男人大了肚子这种事……还挺逗乐,但眼下这事真发生到了身边的朋友身上,看着小侯爷这么一副一脸懵逼的模样,别说……还怪叫人有些不忍心继续刺激他的……
颜之雅想及此处,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三分声音,道:“这样吧,这两方药我都叫春彤抓了,侯爷带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用哪一副……只是别拖过了月中,否则届时孩子大了,这药不但不能起效,还会伤及侯爷的身体。”
贺顾沉默了许久,半晌才艰声道:“多……多谢姑娘。”
颜之雅道:“侯爷于我有恩,不必言谢。”
顿了顿,偷偷瞄了贺小侯爷一眼,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若是实在难下论断,其实我倒觉得……侯爷不如写封书信寄回京去,问问三王爷,毕竟……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
贺顾:“……”
颜之雅看着贺小侯爷此刻那副不可置信、面红耳赤、又无地自容、恼羞成怒的表情,后半句得“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爹”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只得干咳一声赶忙住口。
贺顾却感觉到自己的头顶都快冒烟了,他本以为他和三殿下的事……只兰姨、征野这样的身边人知道……那也就罢了;还有皇后娘娘也知道,那是她是三殿下的生身母亲,他拐带人家儿子做了断袖,自然不能再瞒她,可是为什么如今,就连颜姑娘……平日瞧着正常,此刻却叫他发现,连她都这样对他和三殿下的事心如明镜、洞若观火……
颜姑娘既知这个,那她必然……也是知道他和三殿下之间,他才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的……
信息量太大,越想越是不敢继续再想。
贺顾:“……”
后头他是怎么离开颜姑娘的医馆、又是怎么离开的阳溪镇,贺顾几乎一路意识模糊,浑然不记得,只有那种无地自容,尴尬到五雷轰顶的感觉始终如同乌云罩顶一般挥之不去。
颜姑娘开的那两副药春彤抓了,贺顾本想只拿走那副落胎的,但是临了了却忽然又犹豫了——
不过倒也不用贺顾犹豫,因为无论他犹不犹豫,征野可比他自觉,春彤一取了药过来,立刻就麻溜的将两副药都给拎上了。
贺顾:“……”
回去的一路上,贺顾便满脑子都是今日颜姑娘告诉他的话,和看诊的这个诡异的结果。
入了冬,北地的天黑的愈发早了,贺顾回到昆穹山营地歇息的营帐时,已然是夜幕四合、星月悬沉。
脑子还是有点回不过味来……
或者说,无法接受?
贺小侯爷深切自省了一下,他和三殿下有肌肤之亲,也就那么意乱情迷的两三回,恰好是在三个月前离京的时候,正正和颜姑娘说的时间对得上……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要么就是颜姑娘说的都是放屁,可倘使颜姑娘所言不虚……那此刻他肚子里,没准便真的已经如同女人一样,有了个小生命在里面……
而且还是三殿下和他的……
……现在贺顾回过味来了,仔细一想,其实他对三殿下的心思日月可鉴,若是能和他有个孩子,难道他不愿意吗?
不,贺顾扪心自问,他可不要太愿意了,简直愿意的很呢——
……只要不是让他来生。
贺顾脸上风云变幻,征野见了只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稳定,也不晓得侯爷在琢磨什么,便也不敢多话,只小心的问了一句:“……爷,该歇了,那颜姑娘的药,咱们今日还煎吗?”
征野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毕竟看侯爷今日这个样子,不大可能能这么快做出决定来,正准备退下,贺顾却叫住了他,道:“等等,你先别走。”
征野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怎么了爷?”
贺顾顿了顿,道:“……你都知道了?”
贺顾没点明问征野是知道了什么,征野却明白他的意思,道:“爷不告诉我,其实我早先也猜到了几分。”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我不知道颜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敢确定她诊的到底对不对,但是……但是……”
顿了顿,声音低了三分,才道:“征野……我是不是很不正常?”
征野一愣,抬眸去看,却见贺顾侧开了目光,没敢正对上他的眼神,那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征野和他自小一块长大,素来知他性情,猜到多半是今日叫他撞见了一切,又听了颜姑娘的诊断,此刻侯爷心中定然是难堪的紧,无地自容了。
征野沉默了一会,道:“爷不必想太多,您和三王爷的事,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个大概,只是不敢开口问罢了,至于今日颜姑娘诊的这事……征野岂是会因为这种事,就……就……”
顿了顿,费劲巴拉道:“总之,我不会那样想侯爷的,您只管放心吧!”
贺顾沉默了一会,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闭了闭目低声道:“……征野,你去把颜姑娘今日给的那副药煎了吧。”
征野一愣,道:“您想好了,用哪一副?”
贺顾垂了垂眸,低声答道:“……后头那副。”
征野愣住了——
“啊……这……”
“去煎吧。”
贺顾如是道。
征野闻言明显有些意外,但抬眸看了自家侯爷一眼,却见贺顾尽管垂着眉眼看不清眼神,可面色却是淡漠笃定的,不像还在犹豫,倒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便也没再问,只一言不发的又深深看了贺顾一眼,果然拿上了一副药,撩开帐帘出了营帐,想必是依言煎药去了。
贺顾见状,心中便暗自松了口气。
征野就是这点好,自小跟他到大,虽然近墨者黑,脑子也不大灵光,但只要他确认了的确是贺顾想做的,便会不问缘由、不加置喙的替贺顾去办,无论他想不想的明白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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