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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坑急道:“他怎么了?”
李筠弯腰打量了韩渊片刻,摇头晃脑道:“唉,这样看来,那真龙骨我可不一定能给你要来了,差一根龙骨尚且如此,要是真给你补全了,你岂不是要翻天?”
原本快死的韩渊闻言立刻就地复活,回光返照似的挣扎起来,奋力将李筠那只鞋砸了过来:“你敢!我跟你不共戴天!”
白虎山庄长老腾出手来,联络了蜀中几大门派,包括明明谷。
各大门派也有眼色,隔日便纷纷送来各种伤药补给,一行人在蜀中休整了大半个月才继续往南。
韩渊自觉收拾了唐轸与卞旭,养好了伤越发不可一世,一路主动循着好几个胆敢造反的魔修,来了个干净利落的杀一儆百。
等他们抵达南疆的时候,因为九圣身死便生出异心的魔头们基本已经被韩渊震慑住了,一时间纷纷蛰伏下来。
“前面那片瘴气拦路的地方就是魇行人所在了。”韩渊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滚吧。”
水坑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对这天下第一魔窟十分好奇,问道:“四师兄,你们魔修会劫财劫色吗?”
“劫,”韩渊看了她一眼,充满蔑视地冷笑道,“但是劫色只劫人,不劫长尾巴八哥,你不必担心。”
水坑愤怒地冲着他的后脑勺喷了一把火。
“别忘了把真龙旗给我送来。”韩渊一摆手化解了她的小火星,说完便大步往魇行人老巢走去。
他一抖袖子,一道巨大的山门凭空而出,上面一个龙飞凤舞的“魇”字宛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物,晦暗森冷的魔气上下翻飞,与林间毒瘴融为一体,看起来说不出的险恶。
一块血色的八卦图从韩渊那已经破破烂烂的蟠龙袍袖中飞出,当当正正地打在了“魇”字旁边,立即烙下了一个带着血气的印记。
这血印仿佛油滴入了沸水,一时间,魇行人山谷中起落了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这位归来的大魔头。
韩渊穿着破烂如乞丐的衣服,步履间却仿如回归龙庭的帝王,旁若无人的身影闯入了群魔故里。
可惜没走几步就被破坏了——水坑方才还要将他烧成人干,这会见他背影,心里又忽然空落落的,不由得高声叫道:“四师兄,我们以后来找你玩啊!”
韩渊:“……”
“玩个蛋,”他咬牙切齿地想道,“丢人。”
巨大的龙影在韩渊身后一闪,苍龙入海似的一头扎进了南疆瘴气中,再不回头。
他将终身镇守在这里。
一行人就此分别,了结了天衍后事的游梁无处可去,李筠循着严争鸣给吴长天的承诺,决定将他带回扶摇山。
年大大则报备一声后,孤身去了东海,寻找年明明的转世。
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男婴谈何容易呢?何况韩渊只是告诉他一个大概方向,准与不准还在两说。
年大大在东海附近转了几天,不大甘心,想找个地方住上一阵子,慢慢寻访。
他扮作凡人,找人打听便宜的地方投诉,被一个渔民领到了东海岸边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只见那有一棵大得要成精的枸杞树,枝干横七竖八得好像有参天野心,一排排挂着红如血珠的果子,树下坐落着一个破败的小院子。
院门口几块大石头圈了个猪圈,门边一副对子,左面是“三文一宿”,右面是“爱住不住”。
年大大被这等气魄镇住了,好半晌才扭扭捏捏地敲了敲门,没敢敲大声,耗子挠门一样。
挠了半晌没人搭理,年大大已经准备走了,便听“嘎吱”一声,里面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分明是个凡人,通体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派。
那壮汉瞪着年大大,喝道:“你没吃饱饭吗?会不会敲门?到底住不住!”
年大大被这凡人无法形容的气派镇住了,顺口道:“住……住,前、前辈,我住。”
“前辈?”那壮汉一挑眉,声如洪钟道,“哦,闹了半天你还是个修士,没见过你这么窝囊不成器的修士,交钱,滚进来!”
年大大不敢有丝毫异议,圆溜溜地滚了进去。
而直到年大大在东海住了两个多月,山川间的魔气才渐渐沉淀消散——
那十万八千阶的不悔台让当世两位大能足足跋涉了近三个月。
两人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此时即便是程潜,在看见顶端的一瞬间,脚下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险些跪下。
太艰难了,霜刃的剑光都被磨得黯淡了,程潜简直想直接从这里滚下去,他一点也想不出童如当年是怎样上来的。
不悔台上空寂肃杀,严争鸣走在前面的脚步忽然一顿。
程潜疲惫地哑声道:“怎么了?”
严争鸣:“你来看。”
只见不悔台上有一枚脚印,浸染了血色,如今血迹已经露出了陈腐的铁锈色,却被不悔台忠实地保存了下来,几百年没有一丝褪色。
只看这枚惊心动魄的脚印,便能想象得出当年童如孤身闯入是怎样的光景,他一条腿踏上不悔台,另一条腿还在石阶上,一身的伤。
他想必是强弩之末,无力地将手重重地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才留下了这样重的一枚脚印。
当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望向那熠熠生辉的心想事成石时,会不会好像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没有人与他轮流执剑、彼此护卫,他独自背负着无处诉说的非分之想,在心魔与良心的双重拷问下,背离尘世,踏血而来。
这样一想,做小辈的虽然明知他为了一己私欲走火入魔,引来了诸多祸事,却忽然之间无法说出多么苛责的话来了。
不悔台中间心想事成石原本的印记还在,两人停歇了片刻,七手八脚地撤下冰心火。
那块石头仿佛有灵,只要人轻轻一推,便自己归了位,严丝合缝地沉淀了下来。
它中间流动的浮光一瞬间便凝滞了下来,周遭始终在纠缠不休的魔气好像变成了一把细灰,忽地一下,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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