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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很圆了,但是依然引起了吴开宇的疑心。

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之后,很直接地问:“周沫,你遇到啥事急用钱了?”

我继续编。

也得感激这三年做业务遇到了形形*的人,我需要讨好别人,就得会胡扯,所以我现在张嘴就能扯淡:“能有啥事啊,我今天去看了一个楼盘,依山傍水的,环境特别好,近期认购能打折啊。”

吴开宇哦了一声,他的语气一下子弱下去,他说:“可以,我明天帮你去处理一下,那两个房子环境不错,很好出的,你别急。行了,产线今天出了异常,我先去处理一下。”

电话随即被挂掉了。

我把手机放回去,怀着沉重的心事把车提速飞驰,回到酒店之后,困乏到了极点,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更没有心情翻出孙茜茜给的光盘去看。

我就这样蜷缩在床上抱着电话等待张磊打给我。

直到快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才响了起来。

张磊在我接听了之后就直接哈欠连天地说:“那个周沫,你现在方便过来医院一下不,房号是811。”

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大衣,我在寒风瑟瑟中开着车奔走在灯火通明的路上,好在没有塞车,我不过是花了四十分钟而已。

坐电梯的时候,我挺忐忑的。

其实我还没有做好用何种心态面对林至诚的准备。

难过,心酸,莫名缭绕的惆怅,以及有着对于这三年不明情况而对他积压的怨恨的愧疚,这些东西全数环绕在我的内心深处,最后被发酵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沉重。

我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往张磊报的房号走去。

才到门口,就看到张磊站在那里,手里面揉捏着一个烟盒。

他把我拉到走廊那里,有点儿欲言又止,最后是我忍不下去,让他别卖关子,有话说话,他这才开口说:“林至诚的钢片会断裂,院方判断是运动幅度过大。除了这些,他大腿还有不同程度的病毒感染,这一次算是庆幸,愈合之后还能走动,但是现在也不确定后面会不会产生更严重的后遗症,原本这些东西确实不该给他知道,但是你大概知道他的性格,瞒不住的。现在他的情绪可能有点儿不稳定。周沫,当我麻烦你,给他说话,态度好一点儿。”

我张了张嘴,所有积压在心口想说的话,最后变成了简单的一句:“嗯。”

张磊这才点点头,他随即往回走,走到门那边推开,装作心情不错的样子就说:“林至诚,总算有人来*了,你们聊啊,我先回家一趟,我老婆催我呢。”

随着张磊的脚步声消失在耳朵里面,我依然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最后是林至诚说:“给我倒点水喝,可以吗?”

我应身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面的水壶给那个杯子满上水,递给了他,顺手拉了一椅子坐在床边上。

他的大腿,腰上都还缠着固定的夹板,他没动,就这样捧着水杯扭过头来盯着我看了不下一分钟,然后他忽然自嘲地笑笑说:“我挺没用的,连喝个水都要麻烦你帮我。”

心酸忽然又如同层层的水草一样涌上来,我想着的是,那一年他甚至比现在严重十倍百倍地躺在病床上,他同样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我把头低下去,咬着唇沉思良久,最后艰难地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气氛忽然变得沉寂起来。

林至诚沉默了很久,他的身体固定在那里,他连扭过头来看着我都显得艰难,他就这样盯着我,他的眼眸里面的愧疚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他似乎是想抬起手来触碰我一下,却最后嘴角扯了一下,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我移了移椅子坐过去一点,凑近了他一些。

林至诚的手终于覆在我的脸上,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可是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说的对不起,是为我这三年对他的误解说的,也是对自己的肤浅天真愚蠢的一次反省,也是对他被这样残酷的时光拽着走过了这么一段孤独无助难熬的时光而我却活在对他的痛恨里面的一种愧疚的宣泄。

可是林至诚,他就这样将手覆在我的脸上面,慢腾腾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这些年你所有受过的苦,完全是因为我,我没尽到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责任,我连自己的女人跟孩子都保护不好。”

说完最后,林至诚的声音变得像是断裂开来的一样,有点儿突兀,他冷不丁跳跃地说:“周沫,你回去湛江吧。其实我当初让法务部给周吴发警告函,只是想让你现身而已。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要把你怎么样。当然宏德后面不仅不会再追究周吴任何的法律责任,我还会通知张磊下授权书给周吴,后续周吴会成为宏德的正规工厂,规模可以做得更大更好,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于事无补,但是能为你做的事情,少得可怜,我其实除了钱,一无所有。”

我别看林至诚的手,很快接一句:“不,我暂时还想呆在宏德。”

我不可能就这样回去湛江的。

孙茜茜这样的*,她是欠收拾了,我必须的把这样的魔鬼去送去地狱体验一番,才能让她明白,造下孽债不是不用还的,恶报不是不会来,而是晚一点就回来的。

竟然天不报,我来报,就那么简单。

更何况,现在林至诚这个样子,我不知道后面我们会怎么样,说到复合可能还难,毕竟三年蹉跎,很多东西就没那么容易恢复成当初的样子。

这就是人生,我们都是俗人,跟所有的人一样,仅此而已。

但是既然我无法在三年前陪伴他熬过他人生最低落的时期,现在他这样,我无法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回到湛江去。

见我发呆,林至诚忽然苦笑了一下。

他再一次艰难地把脸再转过来一点儿,就像是洞察了天机一般,他说了一番让我惊诧的话。

他就这样看着我,他说:“周沫,你别跟孙茜茜斗了,你不是她的对手。三年前你不是,现在你同样不是。我曾经以为她用自残的方式来陷害你就很极端了,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变得太可怕了。这事你别再掺和了,听我的,回去湛江。”

我整个人愣在那里,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你以前就知道孙茜茜是自己滚下去的?”

林至诚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说:“我由始至终都知道她是自己滚下去的。”

我僵在那里,那一年我跟林至诚之间的对峙还历历在目,那些冷战的场景似乎从未消失过,我的心里面忽然涌起无穷无尽的伤感,我再一次把头埋下去,故作淡定地应了话:“那你为什么让我去道歉,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去扯证了?那时候,你的语气好像扯证挺为难你的。当然了,我也就问问,毕竟我现在觉得单身也不错。”

沉默了好一阵,林至诚又是自嘲地笑笑说:“因为你找了个特没用的男人。那时候其实宏德离破产不远了,但我却能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接了一个大得惊人的订单,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馅饼,而是一个陷阱,一堆人一起挖了坑给我跳,我其实不跳,后果更严重。宏德养着几千号人,不是我说不干就不干了的。公司大了,自然就会需要担负社会责任。更重要的是,如果我那时候还是单身,我自然输得起。可是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背负那么多的债务。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将计就计让孙茜茜心甘情愿把那批被她做了手脚的材料拿出来。”

我再一次像鸵鸟一样把头垂得更低,我哦了一声,却觉得时光已经荒芜得厉害。

而林至诚,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去,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我原本想跟你说这些,可是又怕你担心。我原本想等宏德上了轨道再去扯证,却又想给你一些安定感。却没有想到孙茜茜就这样沉不住气了,她就要对你下手了。我那个时候风雨飘摇,我太多事情应接不暇,我还老不在深圳,你的性格又倔得很,你根本不是孙茜茜的对手。以前孙茜茜不是这样的,她变得让我畏惧,果然是女人的心狠起来比什么都可怕。我没法了,我只能演。那晚你说要出去住旅馆,我很想跟你说别闹了给我一点时间,可是那个时候,家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在那里翻到了监听器,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是我没翻到的。家里面的密码就你我,还有我爸知道,我怀疑他们都是一伙的了。孙茜茜敢自己从楼下滚下去,她也敢让你滚下去。她未必就是因为爱我,她只是一直很享受她还存在我的心里面的感觉。我太了解她了,她的占有欲很强,有些东西就算不是她的,她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以前我觉得那是可爱,但是后来,却觉得面目狰狞。”

喝了一口水,林至诚微微动了动脖子,这才继续说:“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很大程度上跟孙茜茜是同一类人。我那时候明明知道咱们不可能了,但我找人旁敲侧击问过李先勇无数次你在哪里,可是他总是说你们分手后没再联系了。我也去过你的老家找,可是你周老头收了我的钱,却一直说你没回去过。找一个人,原来真的像是大海捞针,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人特别不甘。当然,我打了周老头,并不是因为他收了钱而撒谎,而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却拿了孙茜茜的钱在你们村散播流言蜚语,他这是助纣为虐。法律没法制裁这样的人,他也不在深圳,我没法用其他手段让他付出代价,那我只能动手打他了,我确实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动手打一个*。”

我噢了一声,最终还是沉默以对。

这些一直盘旋在我的内心深处的心结,到了今天才解开,可是我一点儿欣喜的情绪都没有,我就这样静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林至诚。

我的脑袋将他这些话飞快地运转分析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就算林至诚出车祸这事并非林正的本意,但他肯定或多或少参与在其中了。

也就是说,我的敌人不仅仅只有孙茜茜,还有林正这样的老狐狸。

而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在前几天他上来宏德,张嘴闭嘴就把我骂成肮脏的女人。

特别好,现在轮到我这个肮脏的女人来活扒他们一层皮了。

可是,我这样在内心的小算盘也不过是维持了十几秒而已,我一想到林至诚有这样的亲人我就心酸的难受。

我接过他手上的水杯,也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情绪使然,我张嘴就特别跳跃地说:“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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