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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时亮着眼睛看黑衣人:“原来这位是郑叔叔,您也是去金州?您什么时候去?”这也太巧了,要是能找个认识的人跟她一道去金州,也不错啊!
她眼睛亮闪闪的,只差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字:“好人求带!”
郑天南跟江月儿也算不打不相识,知道她没有歹意,看她这副神情,亦是好笑,神色柔和了些,主动道:“我明天就出发,你们若是明天走的话,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捎她一程?那意思是可以不要钱就能坐车了?
江月儿好悬差点直接问出来了,好歹知道矜持些,还问:“那不知郑叔叔捎一个人要多少银子?”
郑天南道:“你既然也是汗牛书铺的画师,那我给你算个优惠。若是你们不占车位的话,干粮自带,我分文不取。若占车位,一个车位二两银子,如何?”
二两银子一个人?那简直是白菜价啊!
江月儿前些天在街上走时,遇见车马行和镖局不是没打听过,因为金州到达州之间山路难行,有些地区还有瘴疠之气,据说还有山匪,这段路一向比其他路收费高很多,没有五两银子,连最便宜的镖局都不肯带人。
江月儿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好在想起来家里的香丸好像没做完,与郑天南道:“我得先回去问问,若是没问题的话,不知在哪里找郑叔叔?”
郑天南道:“你去福威镖局,说寻郑天南就能找到我。”
“福威镖局?”江月儿惊呼着瞪大眼:“郑叔叔原来是福威镖局的镖头,失敬失敬!”
福威镖局是达州城最大的镖局,这段时间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去镖局问过价,他们带一个人至少要八两银子,她哪坐得起啊?郑天南给她报的这个价真的是相当良心了。
祁珏笑道:“是总镖头,江小姐,你可别认错了。”
这可是条大粗腿啊!
江月儿连忙景仰无比地望着郑天南狂拍了一通马屁,郑天南似乎很不习惯她这样说话,等她一说完话,跟祁珏说了声:“你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江月儿赶忙将郑天南送到门口,回身与祁珏笑道:“没想到做了祁叔叔您的画师,还有这等好处。”
祁珏心里好笑:没好处的时候就是祁老板,有好处的时候马上变成了祁叔叔。
他对这机灵的小姑娘亦是喜爱,笑道:“既然有好处,那再给祁叔叔画几本?”
江月儿便苦了脸:“我倒是想,可我不是要去金州了吗?”
祁珏道:“那有何难?我在金州也有分店,你若是画得了,将画集给我在金州的掌柜,我还照先时的价给你,如何?”
江月儿大喜:“祁叔叔此言当真?”
祁珏笑道:“自然当真,那我们这就说定了?”
这样容易又得到一笔钱,江月儿反而犹豫了:“可万一卖得不好,我拿这些银子不是占了您的便宜?”她能坐上福威镖局的车,还是托了祁珏的面子,这点她不能不认。
书印完了一部分,给家里那些不识字的人看过后,祁珏对这本《谐趣画》的信心大增。可以说,他现在的信心比卖自家畅销的话本子还足,看她这样不自信,还安慰她道:“放心吧。我做书画铺子这些年,从来没有看岔过。江小姐你只管画,你画了我就敢收。对了,那个吝啬鬼的故事可以再多画些。”
江月儿“啊”了一声:“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那些都画了啊。”
她这回画吝啬鬼的故事,除了老鼠偷粮食外,还有三个故事,光吝啬鬼的故事都占了一百页画册的三成多。
这个祁珏有经验:“你这个不是也听人说的故事吗?既然是吝啬鬼的故事,那肯定这世上不止一个吝啬鬼吧?你就没听过别的吝啬鬼的故事?”
看江月儿沉思着点头,他点拨道:“你可以把其他的故事也安排到你的这个故事里面,不是就有新内容画了吗?”
祁珏做话本子经营几十年,他的经验何其老道,只几句话就让江月儿有了新的灵感,她还会举一反三:“对了,祁叔叔,你上回不是说,我可以把我跟周全安的事画出来,但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不好吗?今天我看见他走在路上被一个孩子扮鬼脸,他追那个孩子,结果没防神绊个跟头,他身上穿的绸布衣裳拉破了个大口子,连他的红色犊鼻裤都露出来了,我能把这个当结局画吗?”
“人人喊打,这个好。”祁珏想到周全安衣衫破烂地走在街上顾头不顾腚的样子,拊掌大笑:“奸书商遇到了奸布商,就只有穿着破裤子上街了。哈哈哈!”
江月儿想起来,周全安是做书画铺子的,祁叔叔也是,看来同行相忌,两人肯定是不小的对头。
周全安现在一定很后悔跟她结那三十二文钱的仇。
不知道等上了她的《谐趣画》,等此事流传民间之后,他会不会更后悔。
反正她是不后悔这样对付他啦,阿敬的香丸制好了还要晾好些天,她赚的那点钱虽然不多,可是好重要的。要是那天不是她运气好,碰到祁珏说要招画师,给她介绍了便宜到等于不要钱的福威镖局,还碰到金大叔一家人肯收留他们,他们现在肯定早就陷入了困境。
对待好人要真诚,对待恶人,她也不会手软哒!
祁珏笑罢了,有些遗憾道:“可惜书我已经印了些出来,不然等你画下来,我完全可以把此事的结局印上来,趁着全城人都在讨论此事,肯定有不少人想知道周全安的结局。”
“这有何难?”江月儿笑道:“祁叔叔你不是在外地也有书铺吗?你可以把这些印好的书先发到外地,等我画完了,把结局加上去在达州城卖,作为不同版的《谐趣画》不就是了?”
祁珏看江月儿的眼神像她家阿敬碰到了绝世好香一样,他赞叹道:“江小姐,想不到你于商道也是奇材啊。要不是你是个女子,我都想邀你来我铺子里做事了。”周全安奸商的故事跟《谐趣画》里其他单纯为了逗趣的画不同,它已经成为了知州口中“奸商”的代名词,并在达州广为人知。有了这样的名声打底,至少在达州,《谐趣画》是不用愁卖了。
江月儿都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也就是随便想想,祁叔叔觉得有用就好。”
祁珏笑道:“当然有用了。”他扬声叫了一下掌柜:“让人把新印好的谐趣画再加二百本给郑总镖头送去,就说是我说的。”
掌柜的答应着去了,江月儿恍然道:“原来祁叔叔也要托郑叔叔押镖啊。”
祁珏道:“那是自然。金州一带多山匪,虽然我运的是书,有自己的商队,但也经不起山匪的劫掠,还是让商队跟着镖局走,交给郑总镖头安全些。”
江月儿脸色一白:“金州真的很多山匪?”
祁珏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正是往金州去的,有些后悔吓到她,忙道:“话是这样说,但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一直致力于各地剿匪,金州经过几轮剿匪,山匪早不剩什么了。这些年常往金州走动的客商也没听说有人遇到匪寇的,我交给郑总镖头,完全是出于商人的谨慎罢了。”
话虽如此,但江月儿已经有点被吓到了:命可只有一条呢,自然是怎么宝贝都不嫌够的。
得跟阿敬商量一下,看接下来要准备些什么。
这样一想,她就坐不住了:“祁叔叔,我得先回去一趟,您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祁珏却道:“等等,”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嘱人拿来了两本泛着油墨香的新书,道:“这是新印的《谐趣画》,你拿去送人吧。”
江月儿接过画,想起来之前的承诺,道:“我明天出发前把新的画画完了给您送来,那新的《谐趣画》能给我两本吗?”
祁珏笑道:“自然能。江小姐写个条子,十天后让你那位朋友凭条子来拿就是了。”
回了金家,江月儿把福威镖局的事同杜衍一说,杜衍当即就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江月儿问道:“那你那些香丸怎么办?”
“买些坛子放进去,在路上带着。反正丸子已经做好,只剩下窨制的过程。从达州到金州要走一个月,路上的时间足够了。”
“还,还有,山匪。”江月儿抓住他的衣襟:“阿敬,我有点怕。”
杜衍习惯性地就要开口嘲笑,但看见她明明这样害怕,却从不劝他放弃,杜衍的心不知为什么,就软了,他柔声道:“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江月儿觉得,好像自己就等着这句话一般。明明这回生病的是他,照顾他的是自己,但是,好像有他在,她就能迅速地安下心来。
听见他的承诺,她的惶然的心突然就定了,忍不住仰起头,信任地望着他:“好。”
……
既然决定好明天要出发,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杜衍也不再禁止江月儿出门,只是只许她跟着自己走。
他先带着江月儿去了药铺,江月儿看他买药的清单:“乌头,天南星,曼陀罗……阿敬你要杀人不成?”
因为卖了几份治蛇毒的方子,她这段时间只要有机会去书铺,就会往放医书的那些地方站站翻翻,因此很是认识了些药草。
尤其这些毒草,她更不陌生。
杜衍“嘘”了一声:“你不是说金州多山匪吗?这些东西备着,总是没有坏处的。”
见江月儿仍是像看怪物一样望着自己,只好解释道:“放心吧,我只是配些麻|醉剂,万一碰到了,这些东西也是有用的。”
江月儿松了口气:“那就好。乌头也可以当麻|醉剂用?”
杜衍面不改色:“当然能。”麻|醉剂若是不顶用的话,乌头就有用处了……
他默默看向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傻乐起来的江月儿: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护住她平安……
…………
采购完东西,杜衍几人回到了金家小院。
他对人的目光一向都很敏感,还没进院子,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见他望过来,几个聚在一处说话的妇人一笑而散:“那就是?”
“就是他,没错的!”
“哈哈哈!”
杜衍:“……”这辈子头一回被女人们用除了欣赏、喜爱、爱慕以外的目光注视,这滋味……反正打死他他也不要再到达州来了!
江月儿早猜到了那伙妇人在笑什么,见阿敬明明窘得耳根都红透了,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好再笑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与他道:“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
客栈里,江栋却在跟严小二道:“明天你回去松江,骑快马跟家里报个信,就说他们在达州很平安。”
严小二却道:“不行,我不走。没找到月妹妹前,我是不会走的。”
看江栋拧了眉,他指着跟来的一个人道:“让他去报信不也一样吗?”
江栋另有打算,只是严小二异常坚持,只好明说道:“我估计,他们可能在去金州的路上。只是你也知道,金州多山匪,我一个人去便去了,若是你也去,若你出了事,我怎么同你爹交代?”
这回严小二就更不会干了,他还特别有自己的道理:“我爹要是知道月妹妹有危险,肯定会亲自帮着阿叔来寻的。金州既然危险,那我就更得陪着阿叔去了。万一你遇上什么事,有我在旁边,总是比你一个人好。”
他很清楚,严家的这些人属于漕帮,寻寻人还行,他不在的话,若说让他们去金州那等险境,或许他们会去,但要出几分力,那就说不清楚了。
江栋久劝不下,只好道:“那明天再说吧。”
严小二也累了,不与江栋争辩,打定主意一定要跟着去,两人各自分开回房。
鸡叫头一遍,江栋就醒了。他侧耳听了听隔壁房的动静,轻手轻脚地出门,取出一杆竹管,朝里面吹了一吹。
听见里面的呼吸如常,江栋轻舒一口气,将另外一个房间的人叫醒:“你们少爷现在在房里睡着,趁他醒来前,你们赶紧带他走。”
“那江老爷您呢?”
江栋道:“我自有安排。快去吧,昨天的话你们也听见了,金州他不适合去,听说你们老爷在云州,你们赶紧把他送上去云州的船。快去,等他醒过来就不好了!”
那两人犹豫片刻,对他一抱拳:“多谢江老爷,等把我们少爷送上船之后,我们再回来找您。”
江栋随意挥挥手,也没当真,牵着马出了客栈。
时辰尚早,他在城里又遛达了一圈:两个孩子,到底去哪了呢?他们会不会真如自己所猜,去了金州,最终的目的地在梅州呢?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达州府衙门前面,石狮子头上的白纸已经被风吹破了些,上面那个鲜活的奸商惹得他一笑:这孩子,出个门也出得这样惊天动地……
“喂,你站在这已经好久了,有事鸣冤来这里击鼓,没事的话赶紧走。”
在衙门口守着的衙役不知什么时候步下了石阶驱赶他。
江栋忙道:“这位差大哥,我这就走。”
见他识趣的离开,差役回了岗。
“大肉馅的包子,吃包子了!”
包子的香味唤醒了江栋的食欲,他摸了摸肚子,掏出几文钱:“给我来两个包子。不,要十个,有馒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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