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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傅看着眼前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沈灵均,一时间,眼眶也不禁微微有些湿润。听着沈灵均一声声的唤着他“祖父”,那声音似是直击他的心脏一般,让他隐隐觉得带着一丝痛意,满心伤痛。沈灵均看着面色动容的沈太傅,顿时哭的更加的来劲儿,而殿中的众人看着“抱头痛哭”的祖孙两人,一时有些莫名其妙。这刚刚不是还在为他伸冤嘛,怎地这么一会儿竟是认亲一般的哭起来了?!
夜倾瑄眸色讽刺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慢慢落到慕青冉的身上,孝字当头,这一局,你又如何解呢!慕青冉固然是帮着她的婢女正了名声,可是沈灵均呢!就这般被她说成了信口雌黄之人,而且在座这么多的人,他当众出了丑,日后,又如何在丰鄰城中存活下去,即便是能生存,可到底是丢了脸面,这个道理,想来沈太傅定然也是明白的。不过眼下,这些倒是也成了后话了,沈灵均到现在还没有洗脱杀人的嫌疑,再加上今日这般一闹,只怕是更加没人相信他是清白的了。届时,沈太傅与慕青冉之间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大,关系自然也就会越闹越僵!
经过了初时的震惊,此时的慕青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眸光淡淡的望着殿中的两人,不知为什么,竟是忽然抿唇一笑,一时让见到的人感到惊艳不已。锦乡候坐在她的对面,自然是见到了她“突如其来”的微笑,尚且未反应过来为何,突然听到沈太傅沉稳的声音响起,“我与你改名‘灵均’,原是对你寄予厚望,却不想,你终是让老夫失望了……”
闻言,锦乡候最先变脸!这怎地……与预想的情况不同?!
按照原本的架势,众人皆是以为沈太傅会为了沈灵均而与慕青冉翻脸呢,怎地现在竟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见事情忽然发生了反转,一时间,殿内之人皆是来了兴致,想看看这事情最终会是如何结果。
沈灵均愣愣的看着眼前忽然满脸失望之色的沈太傅,整个人有些发蒙。
“你几次三番在王府挑起事端,王妃均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才不予理会,可你这次竟是犯下人命官司,还一味的颠倒是非黑白,你让老夫说你什么是好!”沈太傅越说越是激动,眼中满是对沈灵均的失望,语气中也充满了恨铁不成钢之意。
夜倾瑄看到这一幕,如何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慕青冉摆了一道。她竟是连着沈太傅一起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让他误以为沈灵均成功的挑拨了他们祖孙二人的关系,然后在今日安排这么一出戏,可却是到头来被她反将了一军!
待到沈灵均终于回神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震惊,太傅大人他……他不是一向最包容自己的嘛!怎么今日竟是会向着慕青冉说话,难道……他此前一直是在诓骗自己吗?!
“祖父……”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一日是沈灵均,他应该就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沈灵均心下十分清楚明白,只有牢牢的抱紧沈太傅这棵大树,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血浓于水,太傅大人即便是再过伤心,也不能不认自己的亲孙儿啊!”锦乡候见事态有些不好,赶忙出言“相劝”,虽然沈太傅今日的表现与他打听到的消息有些出入,但是只要让他相信沈灵均的身份,那么挽回一下这般局面,却也不是难事。
“不知这位大人……是何人?”沈太傅这话一出,锦乡候的脸色顿时一僵,他堂堂一名侯爷被人当众这般“无视”,可不是够恼火的。
“在下锦乡候,袁城绍。”纵是心下再不悦,锦乡候仍是拱手说道。
“原是侯爷在此,请恕老朽失礼。”听闻是锦乡候,沈太傅的态度也放的很是恭敬,不过却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不知侯爷口中的血浓于水,却是从何说起?”
“这沈灵均……”
“此人原本名唤初七,老夫见他与已故的犬子容貌有些相似,年纪嘛,也与当年走失的孙儿相仿,许是缘分所致,老夫便将孙儿的名字给了他,也算是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沈太傅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回忆之色,一时间,众人也是有些不解,怎地这沈灵均竟不是太傅大人的孙儿?!
“既是容貌这般相似,年纪也对的上,何以太傅大人得知这不是您的孙儿?”夜倾瑄声音近乎沉郁的说道,他原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沈太傅不会为了沈灵均而与慕青冉太过闹僵,可是对于沈灵均是他孙儿的事情,他应是不会怀疑的,要知道,他可是亲自问过那人,说沈灵均的容貌与沈仕芳别无二致,那么沈太傅是缘何这般笃定他就是假的呢?!
“当年犬子携妻眷归家的时候,老夫的孙儿已经出世,只不过……那孩子却天生便是喑人!”
什么?!是个……哑巴!
见锦乡候一张不敢置信的脸,慕青冉不觉淡淡微笑,没错,舅父家的那位公子,她素未蒙面的那位表哥,其实自从出生便患有哑疾。这件事情,她也是在沈灵均到王府之后才听闻外祖父提起的。
整件事情,其实都还要从那日沈太傅进王府说起。他在路上偶遇沈灵均的时候,初时的确是惊叹他的容貌与沈仕芳极为相似,心中也是抱着期待,希望他是那个孩子,只是在那人开口的瞬间,沈太傅便失望了。沈仕芳的孩子出生之后便哑而不能言,自然也是寻访了名医,四处打探,只是后来即便是沈太傅请来褚懿,对方也只能表示只能听天由命,却是一点办法也无。
至于后来沈太傅为何依然会带沈灵均回王府,也不过是因为他的长相与沈仕芳太过相似,他一时心软便想着让他吃顿饱饭也好,倒是并未算计其他。不过他不想,不代表慕青冉不想,初见沈灵均她便是心下有些怀疑,后来说与沈太傅的时候,方才知道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桩事情。既是确定了此沈灵均非彼沈灵均,那么慕青冉便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心中所想告知了沈太傅,祖孙二人略一商议,便决定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之人。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沈太傅依旧如初见那般,将沈灵均当成亲孙儿一样,百般纵容,不过慕青冉心下清楚,这当中沈太傅不全然是做戏的成分,他定然也是真的投注了真心的。再后来,在沈灵均刻意挑起俩人不睦的时候,他们便假意在他面前“争吵”了一番,让他相信他们是真的渐生嫌隙。之后,他暗中勾搭府中的小丫鬟月澜,这事情慕青冉一早便听墨嫣提起,是以在得知月澜成功被沈灵均“迷惑”进而为他办事之后,慕青冉便吩咐墨嫣,不必理会月澜,生死莫顾!
而为了“方便”沈灵均办事,慕青冉刻意命墨锦将府中侍卫巡防的时间与此前的规矩错开,为他制造一段自以为空挡的时间。事情也果然在慕青冉的意料之中,几日后的夜间,沈灵均自以为是的摸清府中侍卫巡逻的规律,趁着他们换防的时间将月澜溺死在水中,而后将两人苟且暗合之物纷纷埋在了园中的树根底下。不过这些事情,均是被暗中盯着他的墨嫣看在了眼里。
之后,慕青冉与沈太傅自然又是一番“争论”,为了达到人尽皆知,让幕后之人信以为真的目的,慕青冉还特意请了京兆府尹前来,为的便是正大光明的将消息散出去。而她也顺藤摸瓜,查到了幕后之人——锦乡候!至于他的身后之人,夜倾瑄,慕青冉一早便是知道的。
“太傅大人……”一时间,沈灵均觉得自己继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看的人只觉得滑稽不堪。
“沈灵均……不,应该叫你初七才是,我想,你到底是担不起这个名字的。”慕青冉的声音平缓温润的传来,却是给了初七当头一棒,瞬间又将他变回了那个沿街行乞的无赖!
“现在,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刻意接近外祖父,借机混进靖安王府,杀害王府婢女,你究竟是何目的?”虽是心下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是她知道,不代表别人也知道,她总不能白吃了这亏才是!
“我……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我就是,我是沈灵均!”他好不容易成为了人上人,现在还让他重新成为一名臭乞丐,他不要!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你画押的借据,若是不能按期归还上面的银钱,可一样是会被关入狱的。”说完,慕青冉从鸢的手中接过一沓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什么,慕青冉走到初七的面前,直接将纸丢在了地上。初七看着地上一页一页的纸,满脸的茫然震惊,这又是哪里来的借据?!他何时借过她的银钱?!
忽然,电光火石间,初七的脑中不禁闪现出他每次出府的时候去王府的账房处支取银钱的时候,账房均是会让他按个手印,他当时满心皆是为了有钱欢喜,哪里会想得到这么远,况且……他本就大字不识一个,即便是想到,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诓骗他!
“这是抄录下来的一份,原本的那份,我会作为呈堂证供,交给方大人保管。”话毕,鸢便将原本的那一份递交到了方庭盛的手上。
“五百两?!”方庭盛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其中一页纸上的字迹,顿时惊呼出声。
闻言,殿内的众人皆是一惊,五百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张纸上的就是五百两,那这么厚一沓加起来……只略想想也知道定然不会是个小数目!
要说听到这个数目最为震惊的人不外乎初七如是了,他即便是不识字,但总是认得钱的,他虽然每次去账房支取的次数多,但一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两啊!怎地在慕青冉这里就变成这么多了,那么多的银子,就算是他花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这事情摆明了就是慕青冉在坑自己,她一早就是设计好了,挖好了坑儿等着自己往里跳!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花那么多的银子,我也没有杀人!是你……”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初七竟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是你害我!”他的目光凶狠的瞪着慕青冉,一旁的沈太傅见了,唯恐他“狗急跳墙”会对慕青冉不利,赶忙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挡在身后。
见状,慕青冉却是没有再与他争辩什么,只淡淡笑望着夜倾瑄说道,“王府悬案未破,府中婢女只怕如今仍是死不瞑目,大殿下既是这般明察秋毫,不若断断这案子,是何人教唆他的?”既是这般喜欢断案,如今这“错综复杂”的案情,那便仔细断个够吧!
夜倾瑄如何听不出慕青冉的言外之意,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初七会胡乱说出什么,左右一个乞儿说的话,也是没多少人会相信的。再则,既然慕青冉有办法证明他在说谎,他自然也有办法!
其实夜倾瑄原本走初七的这步棋是对的,他原本就是出身在乡野,即便慕青冉心下怀疑,却也是什么都查不到的!只不过,既然有利,自然就会有弊。初七到底不是经过训练的人,他只是一个靠行乞为生的泼皮无赖,纵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放在慕青冉和夜倾辰的面前,却是不够看的。再则,他们只考虑到了沈太傅对“孙儿”的期盼和幼爱,却忽视了这“老顽固”本身的性格和人品,就算今日是真的沈灵均在此,沈太傅也决然不会为他求情宽赦的。还有便是,沈太傅这么多年均是与慕青冉相依为命,他们祖孙二人之间的感情,绝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挑唆的,在沈太傅的心中,慕青冉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就算是豁出自己这般老骨头,也段或是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的!
“既是如此,想来不用刑,他是不会招的,来人,带下去!”夜倾瑄的声音很阴郁,眼色沉沉,俨然一副要丢弃棋子的样子,慕青冉见了,心下微疑,她总觉得这事情没这般简单。夜倾瑄如果是这般心思浅近之人,那也不会与夜倾昱互相不依不饶的“斗法”这么多年了。
听着夜倾瑄的话,见侍卫果然上来扣住自己要带出殿外,初七开始拼命的挣扎,口中不住的叫喊道,“我是冤枉的!是慕青冉害我,我没有杀人!”侍卫哪里容得他这般“蹦跶”,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撕扯间,忽然扯开了半截的袖管……
“诶?!慢着!”方是要被拖出大殿,忽然,锦乡候起身快步走至初七的跟前,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的手臂。
“侯爷这是……”见锦乡候的神色似有些凝重,夜倾漓不禁开口问道。
慕青冉见此,目光微微扫过夜倾睿,见后者见她望去,赶忙转开了视线,她的唇角不觉笑意弯弯,原是还有后招。她便说嘛,怎地会这般容易被她破解后,夜倾瑄便会收手,竟是一计接着一计,好一出连环戏!
“殿下您看,他身上有刺青……”
刺青?!
闻言,众人皆是向初七的手臂之上望去,确然是见到了一只似狼一般的刺青!
狼……想到这个,殿内之人顿时脸色一变,这狼,可是北朐皇室的图腾啊!难道,这看似不起眼儿的初七,竟是北朐皇室之人?!
虽说如今各国百姓均是有混居而住,这事情本也屡见不鲜,就像沈太傅告老辞官,如今出现在丰延,众人也不会觉得如何新奇。只是,这皇室之人,可是不比寻常百姓,他们有何图谋,只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说!你到底是何人!”见此,锦乡候横眉竖目,厉声喝道。
可是谁知,初七这时竟是不再说话,径自低着头,也不像初时那般破口大骂。
“你在丰鄰隐姓埋名,还意图混进靖安王府,究竟是有何目的?!”事已至此,若是不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只怕是众人也实难心安。
见慕青冉不再看向自己,夜倾睿才算是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今日开宴之前,大皇兄特意警告过他,绝对不能在慕青冉面前露出丝毫的破绽,否则今日大费周章的一出局便算是白布了。他心知不能毁了大皇兄的筹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慕青冉遭难,他实在是于心不忍,第一次,他这般希望夜倾辰凭空而出,守在她的身边,好好的保护她!
事态忽然急转直下,令沈太傅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神色略有些紧张的望向慕青冉,见她神色淡淡的对自己笑了笑,沈太傅方才是放下心来。
联系上北朐,是想要做什么呢?说她暗中勾结北朐之人?还是说……甚至连靖安王府也被牵扯其中?!慕青冉的脑中在飞速的运转着,极力的搜寻着与之有关的信息,希望能够猜测出夜倾瑄下一步的目的。却正在这时,殿外忽然有人禀报,陛下驾到!
闻言,夜倾瑄和锦乡候的表情有瞬间一致的兴奋,好像庆丰帝的到来,为他们的这一出戏,扮演了很是很重要的角色。慕青冉在一旁淡淡的看着,扫过沉默无语的跪在殿中的初七,眸光渐渐变得愈加的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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