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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向外看去的时候,却是只见庆丰帝正由蔡青扶着,一步步的走进殿中。
不过只有半月未见,可众人瞧着庆丰帝的样子,却是不禁纷纷瞪大了双眼。
来人一身素衣长袍,满头的银发,脸颊已经消瘦的凹陷了进去,再不复往昔神采。
原本应当是合身的衣袍此刻穿在身上竟是显得空荡了许多,庆丰帝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令人不禁想象他这段时日究竟遭受了什么。
“儿臣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起身!”一边说着,庆丰帝一边由夜倾桓和蔡青搀扶上了龙椅。
他的目光慢慢的扫视殿内的众人,在看到昭仁贵妃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时,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异色!
“抬下去!”她既是已经自行了断,倒是免得他再出手。
夜倾瑄略有些神色微愣的看着御座上的庆丰帝,不知道这个时候父皇怎会突然回来?!
这个时机未免也掐算的太好了一点!
而西宁侯心中的想法,却是恰好与夜倾瑄的不谋而合。
陛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分明就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特意赶回来恐生出变故的。
看他身上穿的衣物还是寻常的服侍,分明就是匆忙而回。
想到这,西宁侯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遗憾,倘或陛下没有回来的话,他定然不会让夜倾桓主审此案,就是审了,也会让他审的不快活!
事关容嘉贵妃,夜倾桓与夜倾昱最是应当回避,他们两人甚至全程都不该参与进来,否则的话,定然会有人认为这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刻意为容嘉贵妃洗刷冤屈。
只要大皇子一党的人极力反对此事,那就算夜倾桓把持朝政又如何,一样不能在此事上一意孤行。
夜倾桓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真相,方可还容嘉贵妃的清白,是以只要有一人提出质疑,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但是西宁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庆丰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他方才上殿便没有看到陛下,只当他是被娴妃害的中了香瘾,即便没有一命呜呼,怕是此刻也躲藏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兀自挣扎,饱受那瘾头的折磨。
正是因为料想到这些,是以他方才特意留了一些罗斛香在手上,为的就是将来控制庆丰帝之用。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是还能神色清明的出现在人前,不过瞧着他的样子,似是也被折磨的不轻。
多么的可悲身为帝王,竟是被自己明令禁止的香料百般折磨。
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成功了!
到了那个时候,莫要说是庆丰帝,就是整个丰延的人都要听他的号令和调派!
届时庆丰帝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皇帝,而他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西宁侯这厢兀自想的美好,却是没有见到庆丰帝看向他愈发冷冽的眸光。
“残害太妃、陷害云华、谋害于朕这桩桩件件,皆是够你西宁侯府上下死上百次也不足惜!”庆丰帝的声音森冷的响起,低沉的响彻在大殿中,令众位朝臣不禁紧紧的低下头。
尽管从前就知道西宁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一想,众人却是只觉得此人十分的可怕。
陛下所言的这几件事情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大罪,可西宁侯不仅做了,甚至还不止一件!
想到方才易大人所言,众人的心中便不禁有些后怕。
娴妃用罗斛香迷惑了陛下,而恰好夏府中也被搜查出了罗斛香,这事情未免太过凑巧,除非娴妃手中的香料本就是西宁侯给的!
而他利用这香料究竟打算做什么,他们只是想想便也只觉得心有余悸。
倘或一旦被西宁侯的计谋得逞,那么陛下势必就会完全被他控制,夏阙这是打算谋朝篡位啊!
“呵哈哈哈哈”谁知西宁侯听闻庆丰帝的话,却是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身为帝王,本该断情绝爱,可你偏偏要那般宠爱一名女子,你以为是我害死了她吗?是你!是你的宠爱害死了朝云华!”
闻言,殿内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上首的庆丰帝,果然见他被西宁侯的一番话气的面色铁色,眼中满是绝望。
“还有云怡一个庶女而已,竟然也敢不服掌控,她本就该死!哈哈”说着,西宁侯的神色只变得愈发的癫狂,他不住的大笑着,脸上一片狰狞之色。
见他这副模样,众人便也明白他是心知大势已去,方才如此说话口无遮拦。
“西宁侯夏阙,心肠歹毒、以下犯上、桩桩大罪罄竹难书,自今日起,削其爵位,永禁刑部暗牢,夏家一应子孙后代,凡有品级者,去除品阶,革掉官职,发配丰州,终身不得归还!”
“哈哈朝云华已经死了!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就算你为她报了仇,她还是不会活过来了,你难道忘了还是你亲自赐给她的那杯毒酒呢!”
“将他拉下去!”看着庆丰帝愈见难看的脸色,夜倾辰的声音极为冷冽的响起。
“哈哈报应!报应哈哈”
直到众人眼看着西宁侯被拉出去之后,甚至依旧能够听到他张狂的笑声。
夜倾昱神色略有些担忧的望向庆丰帝,不知他可会受到西宁侯那几句疯言疯语的影响。
他说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激怒父皇,好让他自己死的痛快一点。
幽禁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刑部暗牢那种地方,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从哪里走出去,西宁侯自然是知晓其中的煎熬与折磨,是以方才如此言语。
只不过,他的这般举动很明显并没有骗过父皇,但是也的确对他有了些影响。
“先太后与其同罪,祸乱朝纲、残害先帝妃嫔,姑念死者为大,便只将此事载入史册,留与后人评说!”
倘或太后还活着,或许庆丰帝还能将她囚禁或是如何,但是如今人既是已经死了,便也多做无益。
“陛下英明!”
“至于卫氏”说着,庆丰帝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一旁的夜倾瑄一眼,随后方才接着说道,“赐白绫三尺,让她自行了断吧!”
话落,便只见夜倾瑄的身子不觉一晃,强行稳住心神之后,他方才没有晕倒过去。
果然!
他所料不错,父皇当日没有没有直接处置母后,不是因为他还顾念什么夫妻之情,而是在等着今日一并发落而已。
“念在昭仁贵妃已经自刎谢罪,此事便不予追究!”
毕竟羽儿当年还年幼,这些事情她都是不知情的,就算昭仁贵妃再是如何不对,他也不会迁怒到孩子的身上。
“后续的一些事,便交由靖安王处置!”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西宁侯的几句话给气到,庆丰帝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脸色也变得愈发的苍白。
他的手微微颤抖的搭在了蔡青的手臂上,以此作为支撑的站起了身。
“臣遵旨!”夜倾辰的声音清冷的响起,随后眸光幽暗的看着庆丰帝,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臣等恭送陛下!”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却是见陛下方才站直的身体猛地向后栽倒,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随后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父皇!父皇!”
“陛下!”
孙太医眉头紧皱的为庆丰帝把着脉,眸中一片忧色。
半晌之后,却是只见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启禀殿下,陛下他”说着话,孙太医却是一时语塞,似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一般。
“你但说无妨!”夜倾桓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庆丰帝,像是这许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这般认真的打量他。
闻言,孙太医的目光在殿内几人的身上转了转,随后方才开口说道,“陛下的身子恐有些不大安好”
他话虽说的委婉一些,但是夜倾桓他们几人有谁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听孙太医如此一说,夜倾瑄的眸光不觉一闪!
此前他便有问过其他的太医,如罗斛香这样的香料,究竟能否戒得。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或者说即便能够戒得,对身体的损耗也是极大的,怕是就算摆脱了那香料,也是命不久矣。
此刻见庆丰帝这般状态,夜倾瑄便也心知,他定然是大限将至了!
听闻孙太医如此一说,夜倾昱不觉眸光微闪,随后眉头紧紧的皱起。
娴妃利用罗斛香迷惑父皇的事情,他早前并不得知,皇兄也并未特意传信给他说明此事。
是以他是在回到丰鄰城之后,方才得知了这些消息。
本以为他只要能够戒掉那香瘾便可以了,谁知竟是生生拖累坏了身子!
如今听孙太医的意思,怕是大限将至!
待到夜倾瑄等人都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下了夜倾桓一人在守着,庆丰帝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眸中有瞬间的一抹亮色。
看着庆丰帝终于清醒睁开了眼睛,夜倾桓却是并没有再次急着去叫太医。
就算叫来了又能怎样!
方才墨熙看过之后,也同样是说成不了多久,何苦再去吃食那些苦涩的汤药勉强撑着度日,他这一生本也过得够苦了。
见夜倾桓眸光淡淡的望着他,庆丰帝的心中却是不禁有些惊讶!
如此看来,他似是已经放下了心中对他的结,终于不再怨怪他了。
其实说到底,对于夜倾桓而言,他即便是怨恨庆丰帝,也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自己曾经遭受了什么。
他只是恨他没有保护好母妃,没有兑现他曾经给她许下的所有承诺。
当年母妃刚刚出事的时候,夜倾桓也曾经觉得,父皇他当真是没有相信母妃,也和旁人一样相信她是北朐的细作。
但是后来,当他得知了所有的事情真相以后,他忽然就对父皇的感情变得很是矛盾。
他依旧恨着他,却也在同时无比的心疼着他!
方至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当年蒙在母妃身上的不白之冤也终是得到了洗雪。
一切看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只除了父皇的身体!
“父皇可还有未了的心愿?”夜倾桓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眸中无悲无喜,似是并没有庆丰帝的伤病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忧心。
闻言,庆丰帝的目光忽然望向窗外的方向,眼中泪光点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未了的心愿
便是不曾陪着华儿,再看一次桃花!
她饮鸩自尽之时,正是寒冬之际,那时桃花还未开,他纵使再是位高权重,却也无法逆天而行。
“将朕送回栖凤坡”庆丰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可眼睛却是愈发的精亮。
自此以后,他便可以无忧无虑的与华儿厮守,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她。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怀念她、心无旁骛的开始爱她。
“儿臣遵旨!”话音落下,夜倾桓便微微闭上双眼,眼睫一点晶莹的泪珠,不知落到了何处。
他也是近来方才得知,母妃当年离世的时候,尸身并未下葬皇陵,那陵寝之中,不过是一个衣冠冢而已。
而她真正安葬的之处,便是在栖凤坡,是以他明白,为何父皇一定要去那里。
既是生前不能做到与她长相厮守,倘或死后能够魂归一处,想来也是好的。
我鬓已多白,此身宁久全。
终当与同穴,未死泪涟涟。
刑部暗牢
夏阙被一路关进天牢的时候,亲眼看着沿路被关着的犯人皆是他夏府的人,一时间,说不上心中究竟是何感觉。
从他进殿看到夜倾桓的那一瞬间,夏阙便心知,自己已经败势。
这样的情况下,夜倾瑄根本不会为了救自己而费什么心机,说不定还会将他自己也牵连进去。
倘或夏家的后辈但凡有一个成器的,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娴妃是那么好的一步棋,倘或没有被他们除掉的话,此刻在宫中呼风唤雨的人就是他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野心,自从将云怡太妃的母族被灭门之后,他便开始渐渐收敛。
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的陛下,只怕都是有些容不下他!
是以为了自己的后路打算,他绝无可能一直置身事外的远观着朝中的情况。
会答应辅佐夜倾瑄,只是权宜之计,并非是真的打算扶持他登上皇位。
而是利用他这个挡箭牌,同夜倾昱在斗法,不管是输是赢,都会搅弄的朝局不稳,江山不宁。
但是夏阙没有想到的是,这中间会横插出一个夜倾辰和慕青冉,生生将局面弄得混乱不堪。
至如今他不过心求一死!
与其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暗牢中整日受刑,他倒是宁愿一死了之。
只是偏偏事与愿违!
“侯爷今日可委实狼狈的很!”
忽然!
铁门之外传来了一道极为讽刺的声音,夏阙闻声望去,却是只见夜倾昱笑意吟吟的站在外面。
侯爷还真是极为嘲讽呢!
“你一心求死,本殿便来送你一程!”说着,夜倾昱慢慢的扬起手,将掌心之物放到了夏阙的面前。
见此,夏阙的眼睛却是猛地瞪大,神色之间满是惊惧之意!
罗斛香!
“看样子侯爷是不陌生了!”
只单单瞧着夏阙的样子,夜倾昱便心知他定然是知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既是他父皇被折磨的如此,那合该他也要尝尝这其中的滋味才是!
“这东西虽是难得,但好在锦乡侯是个识大体的人,是以本殿已经备好了足够的分量,定然会保证侯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他要让他在此饱受香瘾的折磨,却永远距离死亡一步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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