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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下厨?”薄荧懒懒地靠在冰箱上,面带好奇地问。

“会一点。”程遐说。

薄荧也是“会一点”,但单就程遐娴熟的动作而言,薄荧觉得他的“一点”和自己的“一点”,恐怕不是一个层次。

“我来倒牛奶,你可以喝牛奶吗?”薄荧转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冰箱柜门。

得到程遐用喉咙发出的一声“嗯”后,薄荧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富士山杯洗净,又把冷藏室里已经开封了不知几个月的牛奶扔进垃圾桶,拿出一盒1l的牛奶开封后慢慢倒入杯中。

乳白色的牛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上升,程遐的目光转移到倒牛奶的薄荧身上,她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柜面上的玻璃杯,就好像手中的事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一缕柔顺如绸的黑发从她的肩头滑下,半遮半掩住她狭长精致的丹凤眼和眼中冷淡的星芒。

毫无疑问,薄荧是美丽的,她有着一种东方古典式的冷淡之美,就像是壁画中懒摇扇的贵族女子,亦或是神话古籍中云雾缭绕的仙子,薄荧的美高贵而疏离,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像结冰的湖在雾夜中泛着光。

“公司和扁舟台都被狗仔堵死了。”程遐说。

薄荧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

“我叫了谢静焉和梁平一起来商量怎么处理这次丑闻,”看见薄荧抬头朝他看来,程遐又说道:“在我那里。”

“哦。”薄荧重新低下头,将牛奶盒盖上盖重新放回冰箱。

“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告诉梁平或任何人。”程遐利落地铲起又两片金黄的吐司盛入盘中,左手干脆关火。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薄荧侧头看着程遐。

“没有。”程遐拿上刀叉,端起两个餐盘朝外走去。

“是没有问题,还是没有兴趣?”薄荧也端起牛奶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没有问题。”程遐走到餐厅,将餐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又拿过薄荧手里的牛奶,他把一切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留下薄荧看着他在坐下之前还顺手拉开了他对面的餐椅。

薄荧觉得程遐似乎在身体力行地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你不像一个总裁。”薄荧说着,走到他拉开的椅子前坐了下去。

“哪里不像?”程遐面无波澜地将一对刀叉分到薄荧面前。

“没见过你这样爱照顾人的总裁。”

程遐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了薄荧一眼:“我不爱照顾人。”

“可是你照顾我了。”薄荧说:“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我。”

程遐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吃起了早餐:“你的第一次太多了。”

薄荧笑了起来,同样低下头去用起了早餐,当她低下头后,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只剩下没有波澜的漠然。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薄荧在玄关换好鞋,准备和程遐一同前往隔壁他家。

“他们已经过来了吗?”薄荧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刚刚跨出门,薄荧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几步外靠墙站立的人。

“梁平自己开车过来,谢静嫣没来过这里,我让余善齐去接了。”程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薄荧头也没回,凝结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时守桐。

他苍白的脸让人联想到在狂风暴雨下被刮弯了腰的野草,时守桐神情平静,但那却是完全异常的平静,他的眼神很冷,那是彻底心死的冷。

程遐完全从门后走出来了,他也看见了门外的时守桐,看着时守桐的表情皱了皱眉。

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数秒缄默后,程遐对薄荧说:“你一会自己过来。”

他刚刚朝着自己的公寓迈出一步,时守桐就打断了他:“你不用走,我走。”

时守桐最后看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薄荧一眼,冰冷、失望、讥讽、厌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转身大步朝电梯走了过去,时守桐在电梯间停留了仅仅片刻,就像是连等待电梯到来的短暂时间里和薄荧呼吸同一片空气也是种煎熬似的,他焦躁粗暴地推开了背后的应急逃生门,大步冲了出去。

沉重的应急逃生门在时守桐身后自动关拢,程遐看了薄荧一眼:“不用追?”

薄荧眼底深处的悲伤就像是幻觉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隐匿进了无边无际的黝黑里,仿佛从一开始她的脸上就只有无动于衷。

“不用。”她轻声说。

应急通道的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守桐身体一晃,扶住两步外的楼梯,他的掌心和金属的栏杆一样冰冷。

他神态麻木地站着缓了两秒,然后就松开栏杆,失魂落魄地往楼下走去。他起先是走,然后变成了跑。就像是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他迫切地渴望逃离这片天地,逃离他碎成齑粉的尊严和爱恋。

一路超速,闯过无数个红灯,时守桐步履踉跄地打开了家门。

正在看电视的时母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刚刚露出惊喜表情,就在看见时守桐惨白脸色的瞬间变为了惊吓:“……发生什么事了?!”

时守桐无视母亲的问话,一步未停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守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时母在外焦急地呼喊。

时守桐恍若未闻,他的目光从墙上一张又一张,贴满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海报上缓缓滑过,痛苦就像喷发的火山,气势汹汹地冲破了他眼中的麻木,他的胸口痛得厉害,又好像痛得不止胸口,找不到源头的剧痛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觉得自己在看见程遐从薄荧家中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行尸走肉。

时守桐朝着满墙的海报走了过去,他用颤抖的手指粗暴地撕下海报,一张张破碎的海报落在他的脚下,他撕得越多,脸色就越惨白难看,好像撕的不是海报,而是他心脏上的血肉,而地上七零八碎的薄荧依旧光彩夺目,笑看着他狼狈可怜的垂死挣扎。

撕完最后一张海报,已经不能称为少年的高挑青年将目光移向了书架上单独一格用来保存的纸制手工奖杯,白色的纸面上有着他龙飞凤舞的笔迹——“最佳女主角”。

这是他们最初的交集。

“如果我有一座奖杯,全球七十二亿人里我只想颁给你。”

当现在覆灭,过去的甜蜜就会成为蚀骨的□□。

时守桐的表情猛地扭曲了,他抓起简陋粗糙的手工奖杯就要撕碎扯烂,但又在左手抓住奖杯的一瞬猝然停了下来。

他直愣愣地看着手中已经扭曲变形的奖杯,呆了片刻后又手忙脚乱地想要复原奖杯,但是纸质的奖杯是那么脆弱,被折损的地方已经再也立不起来了,即使时守桐努力让那些折角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这座奖杯也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它伤痕累累,七歪八扭,就像是拂开美化的迷雾后他的爱情。

“向着梦想前进”有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为薄荧带来笑容。

第二个愿望,成为薄荧的男朋友。

第三个愿望……

变形的纸制奖杯掉落在他脚边,时守桐捏着珍珠白的天鹅绒小盒子顺着墙慢慢滑座下来。

第三个愿望,永远没有机会实现了。

☆、第227章

半个小时后, 谢静嫣最后一个来到扁舟台, 至此, 处理这件丑闻的关键人物就都到齐了。

来开门的梁平拿了一双鞋套给谢静嫣, 谢静嫣拿出一双后, 又递给身后的余善齐。换好鞋套后, 她和两人一齐往里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和程遐在公开场合外见面, 更何况是家这么私密的地方,谢静嫣除了感到不便外, 还觉得很紧张。

在进入客厅的一路上, 她屏息凝神地打量着四周, 干脆利落的极简风格让这个地方没有太多装饰,家具色彩也是以灰白黑为主, 程遐的家和他的个人一样,充满着克制冷淡的色彩,走出宽阔的玄关后,谢静嫣来到更加宽敞的连接着开放式厨房的客厅, 她一眼就看见了分别坐在浅灰色沙发上的两人, 程遐穿着衬衫和西裤,神色淡然地靠在沙发上, 两条长腿随意地张着, 笔挺的西裤下勾勒出的腿部线条清晰又修长,薄荧坐在他斜对面,穿着奶茶灰的连衣裙, 外搭一件镂空的长款针织衫,长发散落,左手握着自己的右臂,漫不经心地斜视着玻璃茶几的边缘。

谢静嫣的视线在薄荧身上不由多停留了几秒,她觉得薄荧有什么地方变了,再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薄荧抬起眼皮,神色慵懒地朝她看来的时候,她才忽然发觉,变了的是她的气质,她的态度,如果是以前,薄荧见到她进来,会起身友善地朝她微笑,柔柔地轻声问好。

“谢经理。”注意到她的视线,薄荧露出了随意的微笑。

“嗯。”谢静嫣的目光在掠过薄荧脚上的男士室内拖鞋后,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想到程遐那些不像他的举动,一切都有了确实的答案。“小荧早。”谢静嫣在两秒后补上一句面带笑容的问候。

梁平和余善齐后她一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就先说说目前的情况吧。”程遐平声说。

“丑闻热度还在持续上升,今天早上的上京日报和多份娱乐报刊都刊登了这则新闻,现在外界已经出现了抵制薄荧代言产品的情况,大量粉丝脱粉、转黑,情况不容乐观。”谢静嫣说。

余善齐从厨房岛台的橱柜下拿了几瓶矿泉水回来递给众人。

梁平把矿泉水接了过来,握在手里,接着谢静嫣的话说道:“因为引起的关注太大,微博不肯收钱帮我们撤下热搜,这是热度难退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还因为光影工作室攀咬不放,我已经出价出到五千万,杨泽重依然不愿意私了。”梁平顿了顿:“实际薄荧的账上只有一千万不到,我出价五千万只是为了试探杨泽重,杨泽重对这五千万虽然动心,但依然拒绝改口——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杨泽重背后一定有人,一个能够让他面对五千万诱惑依然不屑或者不敢动心的人。”

“为什么薄荧账上只有一千万不到?”程遐问。

“孟上秋的电影薄荧分文未收,边毓的电影因为拍摄日期和孟上秋的电影撞在了一切,不得不轧戏,边毓只给了薄荧正常演出费的一半作为退让要求。又加上昨天花了三千万从杨泽重那头老狐狸手里买了几张照片……”

说起这件事梁平就气得肝疼,要是知道杨泽重转头就会曝光孟上秋的手写照片和戚容的掌掴照片,他打死都不会花三千万去买程遐和薄荧的照片,谁怕谁?!虱子多了不痒!和**丑闻比起来,程遐和薄荧先后出入酒店的照片简直就是无足轻重的花边新闻,那时候薄荧单身,程遐也是单身,杨泽重吹破了天也就是一个包养疑云,还能怎样?!结果现在好了,三千万就像打了水漂一样,买了几张无足轻重的照片回来,真正致命的照片却被杨泽重公之于众。

“初步的公关方案拟出了吗?”程遐看向谢静嫣。

“昨晚连夜拟出了,但是在那之前……”谢静嫣的目光转向薄荧,试探地问:“我希望你诚实的告诉我,杨泽重手里有没有可能握着其他对你不利的东西?”

“你是想问我,这个丑闻是不是真的吧。”薄荧笑了笑:“孟上秋对我的确不一般,但我对他只有父女之情。杨泽重既然能拿到那几张照片,那么完全有可能手里还握着其他证据,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你们打算怎么公关?”程遐问。

“这桩丑闻的关键在于孟上秋,如今孟上秋尚未脱离生命危险,我们失去了最直接有力的反击方式,恐怕杨泽重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曝光的新闻。我们目前只有从戚容这个切入点着手,戚容的电话目前打不通,我会亲自上门请她出面澄清。”谢静嫣说。

“另一方面我会继续和杨泽重虚以为蛇,争取套出照片的来源和其他情报。”梁平说:“网络上的水军已经交给伍惠负责,她会在线上指挥水军控评。”

“没什么好控的。”薄荧忽然开口,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她懒懒靠在沙发上,冲所有人漫不经心地一笑:“在没有强力证据去反击的情况下,控评也只会被看成是欲盖弥彰,删博删楼除了败坏路人好感、激励黑子越挫越勇外,根本治不了本,悠悠众口,你能堵吗?”

“难道就不管了?”谢静嫣皱眉。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够让人哑口无言的反击证据。”薄荧说。

谢静嫣面露不赞同地刚要开口说话,薄荧就再度开口:“对了,”她看向梁平:“你准备的分手声明可以发布了。”

“时守桐不会罢休的。”梁平说。

“他现在会了。”薄荧神色平淡。

梁平愣了愣,随即紧皱起眉心:“我一向赞成你们分手……但是如今时机不对,这个节骨眼宣布分手,舆论会对你更加不利。”

“早晚都会分开的,不如现在就放他走,何必陪我趟这滩浑水呢。”薄荧轻声说:“至于戚容那里,我亲自去请。”

谢静嫣松了口气,这件事的确薄荧本人出面更好。

“那我就去见那些代言品牌方,尽量稳住他们。”谢静嫣说。

谢静嫣和梁平把现况和接下来的公关方案说完,客厅一时就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程遐开口作了批语:“就这么执行吧。”

“还有一件事……”谢静嫣看向程遐:“梁平希望公司艺人能公开为薄荧说话,我个人的看法是,在是非尚未明确的现在贸然站队,很有可能会让群众的抵制风潮延伸到站队艺人、甚至公司身上,所以……我不建议这么早就动员旗下艺人为薄荧发声。”

谢静嫣提心吊胆,生怕程遐为了薄荧一人就不顾公司内其他艺人的前途。

“嗯。”程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谢静嫣刚放下心,就听见程遐神色淡然地说:“连个海报c位都抢不到的小角色们,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声援也是倒蹭流量。”

神色不快的梁平闻言这才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

事情都大致安排了,这场临时会议也就宣告结束了。梁平要回去继续死缠硬磨杨泽重,谢静嫣要去为薄荧摇摇欲坠的代言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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