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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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宝玉正在贾母跟前，因着这阵子秦钟卧病在床，黛玉又迟迟未归，他这些日子就怏怏不乐。

“你父亲过两日生辰，你可准备着，读读书写写大字儿让他瞧着也欢喜。”正说着话就看到王夫人和凤姐过来，宝玉看到他母亲过来赶紧行礼。

王夫人不想在宝玉面前说那些话，又碍于老太太在不能贸然赶他别处去，还是凤姐机灵，说是几个姐妹都在探春处，让他到那边玩去。

宝玉虽然提不起什么兴致，到底也不想在长辈们跟前听她们谈论事情，借着这个由头就出来了，此时他只觉得心内寂寥，没有谁能够解烦忧，更加思念起黛玉，算一算应该这些日子也快要到了。

贾母看王夫人面上神情并不好，屏退屋中的丫头们，只留下鸳鸯一个侍候。

“今日林家的奴才们进了城，我派了周瑞去接，想着直接让他们进咱们府上，然林家的奴仆并不领情，执意将那些东西先带回林家的宅子，说是外甥女有吩咐待她进京过目之后再说，周瑞上前要说话，他们还说若是不依就要闹上衙门，这是将咱们家当成强盗了吗？”王夫人明晃晃就是来告状的，此时也没有什么隐瞒直接说出了这事。

贾母一听说什么闹到衙门之类的话也觉得心中很不受用，他们家向来待人宽厚，又是国公府的门第，被人这样指责属实是没有脸面，林丫头这安排难道是怕谁贪了她的东西？她们林家的根基和她们贾家如何比，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心内虽然不喜欢，到底是自己的外孙女，素来又是可人疼的，况且她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也没有立时发作。

凤姐素来会察言观色，看着老太太神色就知道她已经动气了，却是不能说林黛玉的不是，否则也是在王夫人面前丢了面子，况且此时也不能真的下令让人去抢回来，赶忙出来打圆场：“老祖宗莫要动气，兴许就是奴才们口无遮拦。”

贾母最喜欢的就是凤丫头这一点，会看眼色，即便是林丫头的主意她也不会登时发作的，此时有了台阶也就顺着下了：“我看未必是林丫头的主意，说不得是那些奴才们的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着林丫头回来再说吧。”

王夫人没想到这就被两人轻轻松松揭过了，她也知道眼下也不可能真的让人去将东西抢回来，但是老太太是不是也太偏心了，这林黛玉成了孤女就是要来投奔自家的，此时还这样防着她们，实在是让人寒心。

贾母心中也不是没有芥蒂，也认为黛玉此举辜负了她的慈心，不过一来事情究竟是不是黛玉的主意还要考证，二来她也不能在王夫人面前说自己的外孙女不好，否则会让人觉得她不会教导孙辈。

王夫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那些财物现在自己也是看不见摸不着，内里抓心挠肝的，表面上还要强颜欢笑陪贾母唠家常属实是憋闷。

等到和凤姐出来，走了没两步她开始数落凤姐：“就你会讨巧，你是给老太太台阶了，我反而成了恶人了。”

凤姐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赶忙劝道：“姑妈何必生气，您没看刚刚老太太的面色，明显是动了真气的，那时候咱们越是轻描淡写揭过老太太越是会往心里去，若是当时说些什么，老太太反而会在心里为林姑娘开脱，那样咱们来此还有什么意义？”

凤姐的意思就是他们让贾母心存芥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完全没有必要絮絮叨叨说林黛玉不好，这样反而会让贾母觉得他们是真的居心不良。

王夫人也想明白了，点点头不再说话。

而事实上贾母确实是因此心中有了隔阂，此时越想这件事越膈应，平日里对于黛玉的喜爱稍稍减了几分。

黛玉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虽然她留了后手也只不过是防备自己那个贪心的舅母，她对于外祖母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年少失去亲人，是她接纳了自己，对她也算是极好的，她在贾家的种种被人背后指点，主要是因为自己那个舅母等人，然而人总有亲疏，即便她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也全然比不上宝玉，当自己可能威胁到宝玉的利益的时候她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她承认自己前生选男人的眼光并不好，病病灾灾自己也是有很大的原因，今生却是没有重蹈覆辙的必要了。

至于外祖母，她却是不想要再亲近了，被舍弃过的人，总是再难以打开心扉的。

一路行程照旧，这次虽然在扬州的时候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他们启程比较早，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一路上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行到现在也已经将近年底，和前世的时间竟然吻合上了，那么元春应该也快要熬出头了。

到了贾政生日这一日，贾家上下一片热闹非常，正是推杯换盏的时候，宫内突然传召贾政入宫。

贾家众人并不知是什么情形，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然而此次却不是坏消息，而是进宫做女史多年的元春被封为嫔，贾府上下因为这件事可算是高兴至极，本来以为没有什么指望只等着到了年纪放出来，没想到初封竟然已经是一宫主位，也足够荣耀的了。

然而这种高兴的时候，贾宝玉却因为秦钟病越发严重而怅然若失，虽然知道自己亲姐已经成为贾嫔也没有解愁。

此时贾家众人却没有人顾得上他，都在忙着如何的谢恩，阖家庆贺。

贾琏这边也及时的收到了这个好消息，为了早点回家凑这个喜事的热闹，贾琏更是吩咐加快速度赶路，终于在两日之后赶回来京城。

到了码头贾家已经派了人来迎接，黛玉直接上了马车奔着宁荣街而去。

马车行了一半，就看到一队人往这边来，贾琏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家管家的儿子林城带着人搬着一个个箱子过来。

黛玉自然也是听到了动静，知道他们是按照自己的吩咐送东西过来的，“琏表哥，这些东西是我要带进府中的东西。”

贾琏看着那些大大小小数十口的箱子，心里虽然嘀咕着黛玉实在是戒心太重，竟然不肯将东西直接送到他们府上，竟然要等着她过来了才让人送，到底东西最终是进了自己府上，也就没有说什么，点点头默许了林家人跟在了自家队伍后面。

这次进京黛玉多了些许的底气，曾经也是带着这么些的财物进府自己却没有在意，任由别人去处置，总是觉得外祖母家不会亏待自己就是了，现在她可不会那么傻，在这个世界上，银子只有在自己手上才是银子。

看着坐在自己一边的翠竹和胡妈妈，她心内更加暖了，她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父亲给予自己的不仅仅是财物，更是这些人的忠心。

到了荣国府，因为这次带着的箱子大大小小的，西角门进出着实是不方便，贾琏让人早些回去报信，开了正门。

黛玉这次回来，并没有在正门下马车，却是特意掀开了车帘，荣国府的牌子高悬，黛玉看着深深的庭院，深呼吸一口气：“荣国府，她，回来了。”

贾琏让人引着林家人将东西送到王夫人早就准备好的小院中，黛玉却没有让人动作：“琏表哥莫急，还是等我回禀过外祖母再说吧。”

贾琏想要说什么，黛玉却是没有停留，直接坐上软轿奔着贾母院子去了。

“林姑娘来了，林姑娘回来了。”小丫头们跑着进内报信，黛玉到了地儿下了轿子，身后跟着胡王两位妈妈，翠竹和雪雁一起进了门。

“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坏外祖母了，快到外祖母这里来。”一进门黛玉就看到了这满屋子的人，贾母依然坐在主位上，招手让自己过去。

黛玉先给在坐长辈一一行礼之后，才过去。

宝玉想要凑上前，却看黛玉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们有日子没见，黛玉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但可能林姑父去世的原因，她气质更加清冷了。

就这一耽搁，黛玉已经被老太太搂在了怀中，“好孩子，一路上可还好么？外祖母知道你伤心，有外祖母呢，不要担心。”

贾母虽然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心中有个疙瘩，可是一看到黛玉，还是触动了柔肠，将人搂在怀中安慰。

黛玉敛目垂首，并没有流眼泪，只是乖巧的感受着贾母的摩挲，没有去看周围那些人虚假的眼泪。

等到众人都止住了泪，黛玉才开口：“外祖母莫要伤心了，我没事，这次琏表哥帮着我料理了父亲的后事，今后玉儿就要住在外祖母府上了。”

“你这孩子，本就是应该的，说这些岂不是外了？你就当这是自己家，需要什么就和你凤姐姐说就是了。”贾母慈爱的笑着。

黛玉点点头，对着胡妈妈示意，胡妈妈领会其意思，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