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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荣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被一只长着三尺长雪白獠牙的怪物追赶。他拼命地跑,最后还是被不幸怪物追上,扑倒在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沉甸甸的窒息感让他骤然清醒过来,入目是朱红色的床帷,目光下移,一只着白衣的小臂斜斜压在他的胸口,手臂的主人,他的二皇兄周建业撑着头,靠在他的床侧睡着了。
可以看得出来,周建业最近没休息好,两只眼睛下面一团乌青。
“二哥……”周嘉荣唤了一声。
“啊……”周建业睡得不是很死,听到声音,猛然惊醒,抬头就对上周嘉荣的视线,双目顿时迸发出强烈的喜色,“三弟,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们了!”
不等周嘉荣接话,他大声朝外间吩咐道:“快快去禀告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三皇子殿下醒了!对了,再去请邹院使过来一趟。”
外面伺候的宫人听了这话也是欣喜若狂,应了一声连忙出去禀告贵人。
周建业这才回头,激动地看着周嘉荣,关切地问道:“三弟,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周嘉荣这会儿已经想起坠马的事了。他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浑身都痛,尤其是脑袋,像是有根钉子一下又一下地往里扎一样。
他抬手想去摸,周建业连忙拦住了他:“三弟,你的伤还未好,切勿碰触。可是头还痛?”
周嘉荣想点头,发现一动脑子就痛,只能用干涩的声音说:“疼,二哥,我想喝水!”
守在屏风外的小太监闻言,连忙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准备喂周嘉荣,却被周建业接了过去:“我来!”
小太监连忙退后,拿着帕子在一旁伺候。
周建业细心地将瓷杯缓缓凑近周嘉荣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倾斜。
兴德帝和穆贵妃进来就正巧看到这一幕,二人脸上都有些动容,二皇子对这几个弟弟那真是没话说,从小他就很照顾谦让弟弟们。
周建业听到宫人的敬礼声,连忙站了起来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贵妃娘娘。”
兴德帝摆摆手:“这两日辛苦你了。”
穆贵妃则哭着扑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嘉荣,你总算醒了,吓死母妃了。”
周嘉荣看着穆贵妃红彤彤的眼睛,消瘦的脸颊,很是惭愧:“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母妃,儿臣昏过去多久了?”
穆贵妃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笑:“两天多了。你要再不醒,母妃也不想活了!”
兴德帝在一旁道:“这两三日你母妃可是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若不是老二请缨照顾你,你母妃晚上也不肯歇息。以后做事不可冲动,多为你母妃想想。”
周嘉荣眼睛也有些红,乖顺地说:“儿臣知错了。”
兴德帝轻轻点头,又反过来劝穆贵妃:“小三吉人自有天佑,这不没事了吗?别哭了,眼睛肿成这样,朕心疼。”
正说话间,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总管太监孙承罡领着太医院使邹兴昌进来行礼道:“陛下,太医院邹院使到!”
兴德帝摆了摆手,拉着穆贵妃站到一边,让邹兴昌给周嘉荣诊治。
半炷香后,邹兴昌收回了手,树皮一样的老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陛下,贵妃娘娘,三皇子殿下乃是真龙之子,有龙气护体,已经脱离危险,只要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不过三皇子殿下伤到了头,最近这段是日不宜挪动,应以静养为主……”
闻言,穆贵妃提了两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捏着帕子按住胸口,不住地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兴德帝也很高兴,看了赏,遣退了邹兴昌这个老头,坐到床榻边问道:“老三,头还很痛吧?”
周嘉荣扁了扁嘴:“痛!”
兴德帝笑了:“活该!这下知道痛了,让你喜欢争强好胜,逞凶斗狠。”
周嘉荣觉得很委屈:“父皇,儿臣还受着伤呢。”有你这么刺激病人的吗?
兴德帝摇摇头:“你小子以后长点记性,别让朕跟你母亲担心了。”
周建业看到这父慈子孝一幕,默默地垂下了头,也就只有三弟敢这么跟父皇说话,将父皇当成寻常父亲一样。这份殊荣和器重是独一无二的。
穆贵妃心疼儿子,不高兴儿子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醒来还挨老子的训,连忙护短地说:“陛下,嘉荣伤这么重,您现在跟他说这些干什么?等他好了,臣妾再让他到您跟前,您想怎么教他都随您,就是打他一顿板子,臣妾也没怨言。”
兴德帝无奈地看着她:“你……他就是被你宠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
穆贵妃素来受宠,才不怕他,小声嘀咕道:“说得只是臣妾一个人的功劳,陛下就没宠嘉荣似的!”
这种似抱怨又似变着弯承认他对这母子俩的好让兴德帝实在没办法生气,指了指穆贵妃又怕她待会儿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最后还是决定别在两个儿子面前跟贵妃争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问周嘉荣:“越影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会突然朝虎头崖上跑去?”
提起越影,周嘉荣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难过地说:“儿臣也不知,行至虎头崖不远时,越影突然发了狂,不听使唤,一路狂奔,儿臣使尽了法子,也没让它停下来。”
越影是八岁那年,他开始学习骑术,外祖父特意给他寻来的两匹战马的后代。当时,越影也还只是一匹一岁的小马驹,跟他差不多高,通体枣红色,甩着扫帚一样的尾巴,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第一眼,周嘉荣就喜欢上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越影,越影头一偏,嘴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呼出团团热气,将他的心都融化了。
周嘉荣欢喜不已,当即决定就选它做自己的小伙伴。一人一马从此开启了结伴长大的生活,他在越影背上学会了骑马射箭,长成了一个身长七尺的翩翩少年。他们是朋友,是伙伴,也是亲人。本以为他们会相伴很久,可谁知道越影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周嘉荣抿了抿唇,抬头望着兴德帝:“父皇,没查出越影突然发狂的原因吗?”
皇子的马都有专门照料,前两日比试前也做过检查,应是无恙才对,也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提起这个兴德帝就有些恼:“事发后,刑部和大理寺查验了虎头崖附近并无任何导致越影发狂的外物。太仆寺负责此事的官员和照料马匹的士兵奴仆,全被押入大狱,严加看管审问,目前还没消息。”
秋狝途中皇室的马出现这等纰漏,刑部和大理寺不可能不重视。可都两三日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消息,意味着越影的突然罚发狂很可能跟这些人无关。
见气氛有些沉闷,周建业温声道:“许是越影生病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又不是没出现过马儿突然发狂的事情。
但周嘉荣不相信:“不可能,越影一直好好的,那些马突然发狂,事前多少有些征兆,越影完全没有。那日我骑上去,它还偏过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跟往常一样。”
周建业见他情绪有些激动,连忙道:“三弟说的是,为兄也只是猜测。父皇已经责令刑部和大理寺一定要查清楚此事,给三弟一个交代,三弟安心养伤吧。”
周嘉荣闷闷地不说话,他这人护短,被他纳入羽下的人和物,他都不许人欺负。哪怕他跟二皇兄感情好,也不高兴他这么说越影。
气氛有些凝滞,穆贵妃连忙打圆场:“嘉荣,你二哥说得对,不要着急,过几日应该就有消息了。你好生养伤,别让你父皇和母妃,还有你二哥担心了。你这几日昏迷不醒,可把我们吓得不轻。你二哥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照顾你,为你父皇和母妃分了不少忧。而且,他为了找你还划伤了腿,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听到这话,周嘉荣记起昏迷前,听到侍卫惊呼“二殿下小心”,顿时又愧疚又担心地看着周建业的腿:“二哥,对不起,连累了你受伤,还让你带着伤照顾我,劝慰父皇母妃。我刚才那么说不是针对你,只是越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在查出真相之前,我不希望大家这么说它。”
周建业温润一笑:“自家兄弟,何须如此见外,也是为兄失言在先,为兄当向你道歉才是。三弟不必担心,我这只是小伤,敷几贴药便好了。父皇和太傅一直教导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照顾你,此乃我身为兄长的责任,我相信,若换了我躺在病榻上,三弟亦会细心照料,替我安慰父皇母妃。”
这话真的是说得妥帖又暖人心,连兴德帝都目露赞赏,穆贵妃更是红了眼眶,感激又宽慰地看着周建业,简直把他拿半个亲儿子看待。
周嘉荣内心的感激更是溢于言表:“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二哥。等我伤好了,再设宴好好感谢二哥!”
话音刚落,就见二皇子的头上忽然飘过一行字:【笑死了,被卖了还给替人数钱。他不知道马被二皇子动了手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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