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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男人。”她娇嗔道,似在说笑又似在埋怨,其中之意他们两人都懂。萧墨垂眸而视,过了许久才渐渐缓去眼中凛冽之色,松开捏住她后脖的那只手。
“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从没后悔。若选一次,我还是会救你。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不是你妹妹。”
“因为不是,所以不是。没必要去想。”
“不想,我心有不甘。”
一字一顿极其用力,似要咬碎一口银牙,明明离得那么近,可他的心始终不在她手里。萧墨又不语,每当她问情索爱,他都是这副模样,彬彬有礼却是拒人千里。
“欠你的,我会还。”
“你欠我颗心,你还得了吗?”
她撇下唇角,冷笑凄婉。萧墨没有搭话,垂眸避开后闪身走出门外。春娘没有拦他,也拦不住他,望着门处那一缕淡淡光晕,她取下发上玫瑰,一片一片撕下碾碎。
当日,春娘亲自去了福兴酒楼回绝这门亲事,周老板闻后黯然神伤,又拿出些许银两以及金镯玉器托她再帮忙。春娘婉言相劝,只道这事没法儿再帮,让他找媒婆重新物色一个。听她说得绝,周老板也只好暂且打消这念头。
卿卿并不知道这提亲的事,萧墨也不可能告诉她,他本打算过段日子搬出这里,可是经脉被封,体内的毒时好时坏,他的武功已大不如前,只能呆在龙蛇混杂之处继续蔽人耳目,这样一拖就拖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卿卿的医术突飞猛进,青洛见她是可造之材,不惜血本地要将她回炉重造,不但教医术,还教为人处事,甚至是说话、语气、步态全都要管。虽然他做事偏激又有些怪癖,不过卿卿还是能体会师父一番苦心,只是如此一来她与哥哥相见的次数就少了,若要随师父外出行医,没十几、二十天是回不来的。
光阴沉淀,岁月蹉跎,转眼她已是二八年华,朱粉不深匀,素袖不含香,额间朱红却艳比桃花。见小妹日渐不俗,萧墨也替她高兴,只是两人聚少离多,就算见面也没以往亲近,有时他不禁怀疑小妹知道了些什么,可见她模样又不像,或许是年纪大了,她有意避嫌,作为兄长他也不好失了分寸,可这般若即若离总让人捉摸不透,好似彼此眼前都有道纱,谁都不愿伸手撩开。
卿卿并不是没想过她与哥哥间的事,他昏迷中说的糊涂话早在她心里埋下种子,原本都快淡忘,就因姑娘们几句玩笑话又开始介怀,越想疑心就越重。那次回去替哥哥行针,她突然想起“滴血认亲”这四个字,终于有天忍不住采下哥哥几滴鲜血拿来验亲,见两颗血珠将要碰到一起时,她却忐忑不安、惊慌失措,一下子就将碗里水倒掉,硬是将所有怀疑抛诸脑后,之后也不敢再尝试。虽然是这样,可卿卿对萧墨的感觉不再像从前单纯,以前只当他是哥哥,而如今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快近重阳,青洛突然说有私事要出次远门,让卿卿回去住段日子,临行之前他特意将随身的玉骨折扇交给她说是防身之用。卿卿只会些皮毛功夫,鸡都打不死,这把折扇放她这里也只能当佩饰用。次日清晨,卿卿就早早动身骑上小白骡子回到镇上,刚经过福兴酒楼,周老板就急急地从里面走出,大唤一声:“卿卿!卿卿姑娘。”
卿卿闻声回头,见到是他便马上拉紧缰绳跳下骡背,紧接着一个男娃儿跌跌撞撞地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素裙依依呀呀地叫:“姨……姨……抱……”
卿卿黛眉一展,弯起杏眸伸手将他抱起。“阿宝乖,还难受不?”
阿宝头摇得像拨浪鼓。周老板一边擦汗一边把儿子抱回,然后讪讪地笑着道:“真是失礼,阿宝不懂事,姑娘别见怪。”
“没事,阿宝的病不发了吧?”
“姑娘妙手回春,阿宝无大碍了,真是谢谢您。哦,对了!”说着,周老板把阿宝放下转身匆忙回了酒楼,过了会儿又急急地从里面跑回来,手上多了一纸包。
“重阳到了,亲戚送我一些糕点,我想给你尝尝,就当是谢礼吧。”周老板说得结结巴巴,脸也涨得通红,手就一直举在那儿。卿卿很不好意思,连忙摇头推辞道:“多谢周老板美意,本来就是份内事,没必要这么客气。再说上次我哥不小心把您弄伤,真要算还是我们欠您情,您就把这留给阿宝吃吧。”
周老板听后面露焦色,不由上前一步道:“阿宝他有,这不过是小东西,姑娘就收下吧,你不收我过意不去。”
见周老板诚心诚意,卿卿也不好意思再推辞,道了声谢之后便收下了。周老板如释重负,满脸通红地偷睨她一眼,看她侧首他又忙垂眸避开,有意无意地与她聊了一会儿。回到百花深处后,卿卿将周老板送的糕点分给姑娘们些,然后留了几块送到哥哥房里。这几日萧墨体内之毒又蠢蠢欲动,一见烈阳就两眼流泪,肤如火烤,卿卿进门时正好毒性正烈,他满头大汗蔽在暗处,见小妹来了也只能勉强扯起一笑。
卿卿忙把手里东西放下,然后关紧门窗将他扶上床榻,接着就取出随身带的金针替他刺穴抑毒。青洛说过五月红的毒无解,只能靠服药行针抑住毒发,在逍遥小筑时卿卿就在担心复发,没曾想果真如此。约过半盏茶的功夫,萧墨脸色终于好转,他看着小妹勾起唇角,打趣地说道:“妹妹功夫有长进,这次没把我扎得满身是血。”
卿卿轻哼,利索地拔去他身上金针,一一拭净收好。“这几天没服药吗?”
“有服,只不过每过几月就会这样,熬过就好。”萧墨起身,边说边将衣裳穿好,见他猿臂蜂腰,身型紧实,卿卿不由脸颊发烫,连忙回眸避开装作去拿桌上糕点,谁料萧墨眼尖,早就看到了桌上之物,不由轻问道:“这糕是谁送的?”
“是周老板送的,回来时正好遇上他。”
萧墨听后拧起眉头,略微有些不悦。“怎么又是他?”
卿卿回头微瞪,随后拆开纸包取出一小块重阳糕塞进他嘴里。“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若不是你把他扔出去,摔断人家几根骨头,岂会多出事端?”
萧墨顿时无言,口里含半块软糕含糊不清地嘀咕:“我怎知道他不经摔。”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有副铜皮铁骨?下手也没个分寸。”卿卿语气又细又柔,听上去却扎耳得很。萧墨知道自己那时冲动了些,可这周老板的确缠人,三番四次拒之门外仍然贼心不死,倘若从前,或许他早就……想着,萧墨握起双拳,心底油然腾起噬血的杀意,然而看看小妹,这股戾气又慢慢褪下。
“好吧,我不去管那个人了,你喜欢就喜欢吧。”
这话听来酸溜溜的,似乎多了层其它意味。或许因为心中芥蒂,卿卿竟无法开口反驳,想了会儿,她咬下嘴唇只道:“不和你说这个了,我去找春娘。”
话落,她便起身出门。小妹越来越不黏人了,萧墨难掩心中落寞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仍喜欢从前的妹妹,那个离开他一刻都不行的卿卿。
卿卿来到前院,春娘和婆子正好在收拾,她上前问安,顺便把最后包糕点奉上。春娘见到她秀眉微扬,亲昵到携起她的手笑着道:“这次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糕是周老板送的吧?”
卿卿腼腆浅笑,道:“春娘说得没错,师父有事要办,所以让我回来住几日。”
“哦?那正好,我等会儿吩咐厨子烧几道好菜,中午你就留在这儿随便吃点吧。”
卿卿点头,不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道:“哥哥的毒好像又折腾了,这几天他没什么事吧?”
春娘眉头微蹙,眼中也有几分心疼之意。“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受也不会和我说,你这次回来也真是时候,不过这样反复总不是法子。”
“这次回去我会问下师父还有没有好方子,没办法守在这儿,我也担心。”话落,她不禁幽叹,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婆子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切声说:“春娘,外面有几个官爷正在闹呢!”
语毕,众人收声,伸长脖子凝神屏气,只听见门处有人喧闹叫骂,还把门拍得啪啪直响。
“你们都待在这儿,我去看看。”话落,春娘理下鬓发,迈开莲步,如阵香风悄然而去。卿卿紧跟其后,离她半丈之遥处停下了脚步。
外面有男人在拍门叫嚷,春娘刚开条门缝,就有人推门冲了进来,她一趔趄差点摔到地上,旁边婆子见状连忙扶住,见来者不善,她们的脸色都泛了青。
“这位官爷,这么早有何事?”春娘毕竟是见过世面,说话仍和平常一样不慌不忙。冲进来共五人,为首男子约二十来岁,穿着墨色轻甲,脖上系了根黄巾,看来并不像本地人士,他一见春娘顿时笑颜逐开,转眼又板起脸孔煞有介事地说道:“这里就是此处最好的妓院?还不快给爷陪桌酒席,叫上几个姑娘伺候,否则就拆了你们这破窑子!”
好大的口气!卿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人敢如此嚣张,她不禁猜测是何来头,不过只要不是萧家派来的,什么都好说。那人刚说完,旁边一深袍男子走到他边上低声道:“大哥,我看算了,还是不易多惹事端。”
这男子说话倒很和气,而那人听后并没收敛,反而更是张狂地大声嚷嚷道:“怕啥?我们可是领王饷的,这黄巾又不是白带着,你别这么老实,来!大哥带你开荤。”话落,他又嚣张跋扈地吼着那些春娘和婆子们。“干瞪着干嘛,还不快点伺候这几位爷?!”
“这位爷真不好意思,厨子和姑娘们还在睡呢,现在没人伺候您。要不您晚上过来,到时留个好席位给您,您看这可好?”
轻言笑语就像那人气焰灭掉大半,那人面子有些挂不住,不由恼羞成怒。“他妈的!臭婆娘,爷过来寻开心,您还装模作样,你可知道我们是安夏王的人,捣腾你这里不费吹灰之力,既然姑娘们都在睡,那我们就自个儿来好了!爷看中你,就你来陪吧!”
话音刚落,他竟然拦腰抱上春娘当场调戏起来,护院见之急忙冲上前去欲将他们打走,而这几人功夫都不错,倚仗着嚣张气焰把护院打得落荒而逃,几个姑娘和婆子大叫起来,院内顿时混成一窝粥,卿卿心急如焚,正当想法子救人时,突然一道黑影横空掠过,只听见几声惨叫,冲进来的几人倒下一半。那人微怔,猛地推开春娘与他交手,没料不过三招就被打趴在地,痛得嗷嗷直嚎。
“滚出去。”萧墨寒声道,脸无怒气,眼无波澜,好似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令底下众人心生寒意。春娘见到是他连忙躲入他怀里,见到这幕,卿卿只听到“咯嗒”一声,身子里有东西碎了。
“你他妈的找死!”那轻甲男子勃然大怒,起身抡起一拳,势如雷霆万钧。萧墨抬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随后掌心稍稍用力,那人的眼鼻孔就皱成一团。
“滚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话落,周遭顿时雅雀无声,那些人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半步,惟独那位深袍男子走了过来,他看到萧墨面露惊诧,过半晌,脱口道了两个字。
“石头?”
话落,被萧墨捏住拳头的那人也变了脸色,他蓦然抬头,仔细地看着萧墨脸上的每一寸,怔了半晌后不由大声叫嚷起来:“石头!对,你是石头!”
萧墨微顿,还未开口那人又迫不及待地叫道:“我是狗蛋啊!和你一起讨过饭的狗蛋啊!”
萧墨闻后不由松开了手,然后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那人脖上的黄巾处停留了片刻。
“狗,你真是狗蛋!”他瞪大双眼,如梦初醒。那人欣喜若狂,熟络地狠拍萧墨肩膀又相拥紧抱。
“没错,是我啊,兄弟!好兄弟!”说着,他又激动地指向深袍男子道:“这是书生,你还认不认得?!”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萧墨点头,重重地拍起那人肩膀,那位书生也似感慨万千,忙握起他的手来。狗蛋拥住他们二人不禁喜极而泣,谁都未曾想十几年后又能遇到落魄时的好兄弟。春娘见之锦上添花,连忙笑着道:“今天真是巧,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狗蛋听这话面露惭愧,忙赔礼说:“我真是有眼无珠,得罪了兄弟相好,我马上摆桌酒赔罪,顺便和兄弟叙叙旧。”
“那好,我这就吩咐厨子摆上一桌,今天客我请,就当交个朋友。”
话落,春娘回头吩咐几位婆子。卿卿一直愣在那儿,看他们嬉嬉哈哈称兄道弟,迟迟不敢走上前去,没过多久,深袍男子无意地往她所站之处一瞥,没料马上就认出了她,不由惊呼道:“这不是卿卿吗?”
听到卿卿二字,狗蛋更是欣悦不已,忙不迭回头四望,兜了好大一圈才看见。
“哟!妹子!卿卿妹子!”
他兴奋大叫,就像是见到宝贝两三步窜过去。十几年未见自然生疏,见个大男人冲来,卿卿不由往后一缩,见此,狗蛋便不敢造次就定在原处,然后乐得手舞足蹈。
“妹子,是狗蛋哥啊!记得不?”
卿卿点头,直到他的模样与脑中影子相叠,她才欣喜地笑了起来,不由兴奋地叫了声:“狗蛋哥!”
狗蛋乐不可支,不由自主地一把抱起她转上好几个圈,嘴里乐呵呵地直嚷嚷着:“好妹子,长这么大了!哥都认不出你了。”
萧墨神色又凝住了,书生见了也不由提醒道:“大哥,你快点把人放下来,男女有别。”
狗蛋不理,直到疯够了才把卿卿放下。见到故人,卿卿打心眼底高兴,可不知为何,她在哥哥眼中似乎看到其它东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是一股不祥念头却油然而生。
第56章 非敌非友
若不是遇上狗蛋他们,或许萧墨早已遗忘那段日子,席间众人相谈甚欢,几杯黄汤下肚,狗蛋更是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尽说些他们儿时的糗事。狗蛋本姓陈,五岁死了爹娘举目无亲就到庙口乞讨,自萧墨和卿卿逃走之后,城里的乞儿们就被赶出了城,他们便混在逃荒人堆里来到西北过活,跌打滚爬八、九年无意中入了安夏王的黄巾军,如今也算小有成就,连名字也改成陈旦了,而深袍书生小时候就有点墨水,说话文绉绉的,或许是家道中落所以才落得凄惨,萧墨只知道他叫董忆,其余一概不知,而书生也没和别人提及过。
陈旦灌下一碗酒,伸手重重地拍起萧墨肩膀,咧开嘴大笑道:“兄弟,没想到过这么多年还能碰到你,这真是造化啊!有缘啊,来陪我干了这碗酒,要不然你太不够义气了!”说着,他将满当当的酒碗推到萧墨面前指了指,萧墨为难地皱下眉,笑着说:“不是我不够义气,只是我从来不喝酒,若你不嫌弃,我便以茶代酒。”
陈旦听后忙将茶杯按住,虎目一瞪喝道:“那可不行,你不喝,我不高兴!”
话音刚落,众人都跟着起哄,惟有坐在他身侧的董忆光笑不语。春娘就陪在萧墨身边,替他斟茶夹菜伺候周到,见陈旦不饶人,她媚眼一挑抢过酒碗,咯咯地娇笑着道:“我来替他喝。”话落,她就捧着大酒碗咕噜噜地喝了个精光,喝光之后又把空碗底在众人眼前亮了亮。
陈旦猛拍下大腿大声叫好。“嫂子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龙眉!”
“是巾帼不让须眉。”董忆在旁小声提醒。陈旦傻呵呵地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说:“对,对!不让须眉,你看我不识字,连话也说不清。”
说罢,众人哄堂大笑。卿卿从帘后走出,正巧看见这一幕,她盯着搭在哥哥腿上的素手出了神,听到震耳欲聋的笑声后方才清醒。卿卿装作无事走上前去,笑着将手中一盘蒸鱼放下。陈旦见之像见了皇帝老儿,连忙仓惶起身让座,还拿袖管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擦擦干净。
“来,妹子。快坐这儿一起吃!”他边说边捧上碗筷又殷勤地夹了菜,卿卿不好意思回绝就抚裙坐下,萧墨刻意占去陈旦让出来的座位,让小妹坐在春娘身侧。
见萧墨护妹护得紧,陈旦又扯开嗓子和底下兄弟们玩笑道:“他小时候就这样,把妹子当宝贝似的。书生还记得不?卿卿说要吃肉,他就说去人家家里偷,鸡鸭偷不着偷铜板,哈哈哈哈……把那家婆娘耍得团团转。”陈旦拍起桌子笑得前俯后仰,然后又熟络地搭上萧墨肩膀,抽泣似地清清嗓子道:“这还多亏兄弟,我们才能吃上肉啊,对了!还有那次……”
“大哥,快吃点菜,要凉了。”话还没说完,董忆硬是夹了颗青菜塞到陈旦碗里,底下又偷偷地狠踩他一脚。陈旦两腮驼红,醉眼迷离,一边捅着胳膊肘一边还嚷嚷:“你踩我干啥!”
青娘扬眉笑了笑,捧起酒碗起身敬上。“我还没敬过您呢,陈大哥。诸位!今日有缘,来,大家一起干了吧!”
陈旦一听大男子气慨又昂了起来,二话不说地端起酒碗喝了个底朝天。众人也抵不过这番说辞纷纷起身捧碗一饮而尽。席间热闹非常,而卿卿的心却沉了下去,想当初流落街头,哥哥总能带回鸡鸭鱼肉,她以为是哥哥想法子要来的,可听陈旦所说,这些好吃的怕都是偷来的。想到此处心里很不是滋味,似有块石头落在胸口堵得慌,或许是哥哥太好,她容不得半点瑕疵,也没曾想过哥哥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可话说回来这些都不是为她做的吗?卿卿掩住失落不想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而萧墨早已察觉,只不过和她一样遮掩得很好。
酒过三巡,陈旦又聊起了黄巾军,说这黄巾军是安夏王的亲力部队,军饷丰厚走出去又面子十足,人人见了都得客气。说此话时,他难免露出得意之色,还拍胸脯向萧墨保证,若是想投靠黄巾军,包准能给他个好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墨凝神望着杯中茶汤略有所思,想了许久才说:“让我好好考虑。”
卿卿看出萧墨的心思,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无意露出许久未见的锐气,她不禁想开始担心,怕哥哥心魔缠身误入歧途。这般忐忑直到席散,看陈旦他们醉熏熏地满足归去,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无人之时,卿卿就拉着哥哥的衣袖皱眉说道:“哥,我不想你去。”
萧墨依旧温柔浅笑,伸手怜爱地摸下她的头心道:“好,你说不去就不去。”卿卿知道哥哥从不会骗她,所以听到这话也就安心了,可事情总没人想得那般如意,就在与陈旦他们相遇后的没几天,百花深处就来了几位“贵客”。
那日正逢重阳,一入夜整条胭脂巷便热闹起来,百花深处门前花灯摇曳,莺莺燕燕嬉笑而过,织成香云一片。刚开门迎客没多久,门外进来两位男子,为首那位二十有余,头戴墨玉冠,身穿蓝锦华袍,天庭饱满、眸如点漆,举手投足沉稳有度,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他右边的绛衣公子清雅秀逸,墨发白面、凤眸朱唇,长得极干净。春娘一见他俩就觉得不一般,连忙迎上欠身施礼。
“二位爷有礼,看二位有些面生,定是第一次来吧?奴家替爷上雅座,快快里面请。”
话音刚落,婆子们就殷勤迎上,这二人也不多话抿嘴笑下后就跟着婆子入了雅轩。春娘马上吩咐丫环们上好茶,千叮万嘱不可怠慢。
奉完茶后,春娘亲自捧上花名册,可蓝袍公子接过后翻了半晌都没出声,好似全都不入他眼。一杯茶尽,他合起名册双手奉还给春娘,轻声而道:“今日来此,我是想找个男人。”
他说的很轻,而这一字一句都颇有气势像。春娘更觉得此人非比寻常,但不知道他来历之前,她不会轻易松口。
“呵呵,这位爷可真会说笑,我们这里只有姑娘,没有男人。”
“那麻烦你把这份名帖交给他,就说我们在这里等着。”站在旁侧的绛衣公子从袖中拿出烫金名帖双手奉上。春娘接过后无意瞥到上面有个“安”字顿时瞪大双眸,愣了片刻,她跪地施上一大礼。
“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莫怪。”
蓝锦公子浅笑摆手,只道:“快起身吧。我今日来并无恶意,烦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久闻其名,特地来自拜见,望他能给个薄面。”
春娘点头,欠身退下,出门后她提裙一路小跑直闯萧墨住处,见到萧墨二话没说只将手中名帖递给他。萧墨展开细看,落款出赫然印有“安”字朱印。
他终于来了。
“哟,二位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二位爷要找哪位姑娘呢?”婆子满脸堆笑,扬着彩帕殷勤迎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冷眸堵了回去,她尴尬地扯下嘴角,忙挥起手中彩丝小绢吆喝道:“春花、秋月快来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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