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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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睡至天色将晚，夕阳笼罩，万物金色。秦程睡得口渴，沈夏深摸了摸口袋，只剩一张二十块，便在公园旁的商店买了两瓶冰饮，一人一瓶，一路喝着，穿过几个红绿灯，缓慢朝河边走去。

夕阳烧红河流末端，公路旁人群熙攘，相机逐日竞走，捕捉转瞬暮光。他们并肩沿河滨公路走，夏风扑面，如温室信步。几个刚下学的孩子走过，穿蓝白色校服，有象牙金的脸庞，笑声清脆，消融在一片火红。

不知怎的行至路尽堤岸，阴阳脊界之处，一边是都市喧哗的霓虹，一边是水风腐臭的繁华倒影，不过几步，竟是截然不同两副天地。

粗粝的堤墙上，有双影在阴阳界上巡行，是两人在接吻。

一人要一人便给。他们吻得如此亲昵，隐秘，难舍难分，旁若无人。水风刮来，似乎还能闻到其中湿咸的味道。

那并不是秦程第一次见人亲吻，却是头一次见人吻得如此凶狠，像是野兽之间的交颈，一人吞没一人。

他看愣了，挪不动脚。直到有人用冰凉的易拉罐撞了撞脑袋，他被冻得一个激灵，愣愣地回过神来看到沈夏深被夕阳染红的笑脸。

“看什么呢？”他问。

秦程的眼眸暗了一瞬。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是在这一刻埋了根，此后所有疯狂的欲念，抵死的缠绵以及飞蛾扑火的放纵皆起因于此。

“没什么。”他低下头，微微躬起身。

沈夏深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只是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愣了一下，却什么都没多说，只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走吧。”

他看着沈夏深被夕阳染红的肩膀，眼神幽深了起来。几秒后他低下头让头发掩盖住自己的眼睛，快步赶上沈夏深。

“刚刚那是两个男人。”秦程说。

“是吧。”

“你觉得恶心吗？”

“啊？”沈夏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吧…”

彼时正是同志运动最如火如荼之时，各类媒体争相报道，资本看准市场剧作频出，天王天后纷纷站台，许多饱受争议的话题都被放到大众面前讨论，但如此却似乎引发了更多的问题，比想象中更难处理。

受追捧的年代，狂欢背后是否真的是性的解放与自由？又是否真的是身份的认同与平等？下一步该如何走才是正确？

世人无知。

沈夏深亦从未对此发表过只言片语。

“那你是支持？”秦程问。

沈夏深轻笑一声：“我支不支持重要吗？”

“什么意思？”“不论我支持或者不支持，他们都可以像这样接吻，牵手，在黄昏里散步。”沈夏深说，“我不会去打扰他们。”

秦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一阵劈响打断，不知从哪家店里飞出一簇气球，有一只红色心形的不断飘高，两人抬头仰望，直至它消融于赤红尽头。

七夕将至，浪漫死而复生。商家提前半个月便开始用大喇叭昭告世人：请各位放下手头俗事，现在到了必须恋爱的时候。

“马上是不是你的生日？”秦程收回眼神。

“你说过，七月初七，你的生日。”

“我不过生日。”

秦程沉默了一会说：“我没过过生日。”

沈夏深正要喝一口饮料，听到这话，斜睨着看他，见他一脸失望，便用罐子撞了撞他的额头。

秦程抬起头，显得有点可怜。

沈夏深叹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过过过！”

秦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沈夏深撸了撸他的头发：“也不知道你小子跟谁学的卖惨！”

嘈杂声中沈夏深轰然而醒，一时分不清哪边是梦境。他躺在床上仰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床铺上的他冷汗潮湿，如刚刚从太平间里拉出来解冻的尸体。

他以为自己睡了几生几世，其实不过一晚而已。

这头的梦境太残酷，他蒙进被子，嗅到秦程身上的气味，再次陷入回忆不愿再醒来。

作者有话说：

狗没疯之前其实是蛮好一狗。是吧家人们是吧是吧是吧！（理我理我理我）

16情爱就似垃圾

秦程把他困在屋子里，反锁房门，衣裤鞋袜都拿走，只给一丝不挂的他留了一床被单。他凝视镜中，觉得自己离真正毫无尊严的圈禁，只差脖子上的一个项圈而已。

他不知道秦程有没有遵守诺言放了唐绿以，但除了相信秦程没有给他别的选项。

秦程自他醒来后便再没露过面，他没有手机，终日枯坐，苦日长苦夜长，不知今夕何夕。终于在一天无意闯进了秦程的放映厅。

那是一间被无数旧影碟塞满的房间，秦程的阅片量不可谓不壮观。他将这些碟片按国别分成十二个分区，每个分区又按导演名称归纳排列。在数字电影快速发展的今天，秦程似乎仍固执地生活在胶片时代，着迷于DV机里那种沙沙的质感。

沈夏深年轻那阵很喜欢日本电影，他觉得日本电影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只是这些年忙于生计，奔波劳苦，很少会奢侈到浪费时间和金钱去电影院享受一部电影。

几年前《小偷家族》上映，他倒是拖着唐绿以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