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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几个丫鬟都低下头, 佯作没听见, 如缡走出去, 对小丫鬟道;“我刚才叫人去大厨房传饭, 你去看看大厨房送饭来了没有。”
昨晚那红裳丫鬟上前跪地叩头道;“奴婢胭脂, 拜见少夫人。”
绿裳丫鬟上前跪地叩头道;“奴婢青黛, 拜见少夫人。”
胭脂, 青黛,这两个丫鬟的名字,脂粉味, 多半是女主人起的,高璟这两个贴身丫鬟长相比她的四个陪嫁丫鬟标致,十七八岁, 早通了人事, 这样美貌的两个丫鬟放在屋里,一般跟爷们有一腿, 傅书言偷眼瞧高璟, 高璟一个凛厉的眼风扫过, 傅书言吓得赶紧收回目光。
高璟摆手, 示意她靠近, 傅书言正犹豫,是不是往他身边挪, 春喜进来回道,“回世子爷少夫人, 早膳摆上了。”
长条饭桌, 高璟和傅书言各坐一头,早膳主食燕窝粥,榛松糖粥等五六样粥,碟子里有梅花饺、薄皮春茧包子、糖肉馒头、馄钝等,各种清淡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高璟指着一盅燕窝,“端给少夫人。”
如缡把燕窝盏端到傅书言跟前。
傅书言想起小时候,曾跟高璟在一个桌上吃饭,笋蕨馄饨,他好像很喜欢吃,投桃报李,指着手边的一碗笋蕨馄饨,命知儿,“给世子爷端过去。”
高璟看知儿放在他旁边的笋蕨馄饨,挪到跟前,拿着银勺,一口一个,吃得很香,一碗馄饨很快见底了,连汤都喝了,正好傅书言也吃完了,高璟凝视着她,“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过了那么久?”
傅书言能说,当时她跟他一桌吃饭,浑身不自在,因此印象很深,‘嗯’了声。
“你小时候很胖,我记得吃的很多。”高璟思绪飘远,嘴角含笑道。
傅书言腹诽,我跟你那回一起吃饭,为了早点躲开你,还少吃了半碗,当然太直白的话留在肚子里,这是高璟的地盘,不能下了人家的面子,翘起唇角,“小时候,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高璟微怔,半晌道;“你因此讨厌我?”
傅书言佯作埋头喝汤,含糊地小声道;“没有。”
夫妻二人吃过早膳,应该是午膳,荣亲王派人来把高璟叫去了。
高璟屋里的下人,由如缡领着齐来拜见少夫人,傅书言看堂屋地上站满了人,高璟一个人侍候的人倒不少。
高璟贴身的四个小厮,三个一等大丫鬟,粗使仆妇丫鬟,二十几个人,众人齐齐地给傅书言叩头,“奴婢、奴才等拜见少夫人。”
傅书言命月桂,“赏。”月桂发下赏钱,少夫人出手大方,赏赐丰厚,一干下人具各欢喜。
高璟下午没回来,傅书言一个人,在院子里各处走走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如缡陪着她,高璟住的这方院落,前院和后院,后院是世子和少夫人起居的地方,前院会客的地方,倒座是小厮下人住处。
西厢房有茶水房,小厨房,后院有个小花园,冬季树木枯萎,如缡声音悦耳,一一介绍,傅书言好奇心起,问;“你几岁侍候世子爷的?”
如缡看眼少夫人,少夫人像是闲聊,遂放心地答道;“八岁。”
“这屋里,你侍候世子爷的时间最长吧?”傅书言随意地问。
“奴婢侍候世子爷的时间最长,胭脂和青黛原来是王妃屋里的,王妃给世子爷的,胭脂和青黛服侍世子爷有六年了。”傅书言暗笑,如缡故意提起胭脂和青黛是王妃屋里的,是想让自己讨厌二人,算了算,六年前,高璟一十五岁,继妃罗氏把两个标致的丫鬟给继子,其意不难猜,如果是自己两个亲生儿子,小小年纪,生怕被狐媚子勾引伤了身子,罗氏心术不正,对继子面上关心,背地里使阴招。
晚膳时,傅书言以为高璟不能回来了,她一个人吃晚膳,刚吃完,看丫鬟们撤下饭桌,意外高璟却从外面回来了。
傅书言迎上前,“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命丫鬟去大厨房传饭,
“我回来陪你吃晚膳。”高璟肩头落着雪花,二人对面站着,傅书言替他解鹤敞,高璟微低头,下颚碰到她头顶,在她头顶蹭了蹭,问;“我没在家,你下午做什么了?”
“如缡陪我在院子里随便走走。”傅书言把鹤敞交给胭脂。
“有空我带你在王府里转转。”高璟道。
青黛端着铜盆进来,傅书言指尖探入清水里试试水温,高璟坐在炕沿边,手臂一伸,傅书言替他挽起袖口,往上折了两折。
高璟洗净手,夫妻说了一会话,饭菜送来,傅书言命摆在炕桌上吃,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高璟看着她,“陪我吃。”
傅书言拈起一块糕,吃了,糖糕甜腻,傅书言让月桂盛了一碗莲心薄荷汤,拿汤勺喝了两口,高璟吃了一碗绿畦香稻粳米饭,看她喝汤,道;“给我喝两口。”
“我给你盛一碗。”傅书言刚要起身去给他盛汤,高璟按住她,“就着你的手我喝两口。”
傅书言听傅明轩说,高璟有洁癖,他不嫌自己,遂端着汤碗,拿小银勺喂了他喝两口,对这种亲昵傅书言很不自在,高璟却很受用,看眼前甜白釉兰花纹小碗边,几根青葱指嫩得似能掐出水来,想下口咬,傅书言像是知道他意图,手缩了回去,把汤碗稍重放到他跟前桌上,“自己喝。”
高璟自己端起碗,也不用勺子,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碗汤,如缡站在旁边看着,心道,世子爷平常不喜欢喝汤的。
高璟吃完晚膳,炕桌撤下去,夫妻相对,高璟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灼热的目光,令傅书言坐立不安,心里发毛。
想起昨晚的情景,傅书言胆寒,借故看书,手里拿着书本去东屋,知儿挑亮了灯盏,她坐在桌案旁看书,手里捧着书本,一个字也看进去,竖着耳朵听西屋里动静,高璟没过来。
屋檐下一排灯笼熄了,窗外一片黑暗,豆蔻以为主子看书专心忘了时辰,提醒道:“少夫人,该安置了。”
春喜打水,月桂几个服侍主子洗漱,傅书言换上寝衣,拔去钗环,一头黑瀑似的秀发垂落腰际,她直想在东间屋睡下,踌躇半天,终究没那个胆,问出去倒水回来的春喜,“世子爷睡了?”
“奴婢看如缡姐和胭脂姐青黛姐下去了,大概世子爷已经睡了吧!”
傅书言极不情愿地站起身,磨磨蹭蹭朝卧房走去,走到门口打怵,犹豫半天,放轻脚步,轻手轻脚走进西暖阁,卧房里灯盏已熄了,剩下床头一盏红纱灯,暗红的光线朦胧,床帐透出一个人影,横躺着,大概是屋里热的缘故,高璟腰间盖了一条薄单,没有一点声息,傅书言提着的心放下,高璟先睡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看高璟平躺着,她俯身凑近看高璟阖眼似乎已经睡熟了,便想怎么上床,像昨晚从脚底下爬过去,她心有余悸,站在床前犹豫半天,最后选择从他腰间爬过去。
她轻手轻脚上床跪上床边,床铺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朝高璟看一眼,高璟没什么反应,呼吸均匀,她才放心,爬行迈出去一条腿,突然,一股很大的力道,她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像昨晚一样骑趴在高璟身上,高璟身上的单子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这回傅书言比起昨晚更加凄惨,高璟盛怒之下,让她一个姿势足保持了半个时辰,傅书言抖成筛糠,软瘫成泥,呜咽声被他毫不留情堵在嘴里。
这一回,是世子爷要水,抱着少夫人一同过东间屋,屏风后双人木桶备好香汤,傅书言服服帖帖,软在他怀里,任凭高璟摆布。
次日一早,傅书言浑身酸痛中醒来,目光触及到架子床顶那几幅启蒙画作,不由一哆嗦,侧头看高璟,高璟微眯着眼正看她,傅书言在这种目光注视下,身体往被里缩成一团。
高璟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学过舞?”
傅书言一时大脑没反应过来,‘嗯’了声。
“很好。”
傅书言眨巴下透亮的大眼睛,瞬间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噗嗤一声,高璟低低地笑了,伸手摸她由于过度惊吓抽着的小脸,“教训记住了?”
傅书言撇撇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水光一片,这副委屈的模样,着实让高璟心疼,揉了揉她的秀发,“这次就放过你了。”
傅书言招呼丫鬟进来服侍。
两人对面坐着吃早膳,高璟面色柔和,好像心情极好,傅书言昨晚被折腾了到下半夜,肚子里早就空了,吃得急,一口气喝下去一碗粥,
高璟坐对面一直看着她吃,“慢点吃。”
傅书言喝下一碗粥,肚子有底,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吃了。
今日三朝回门,两人出门去罗氏上院告诉回娘家庆国公府,傅书言畏寒,外面披了件淡紫色白狐裘里斗篷,戴上风雪帽,捂得严严实实出门,高璟披着玄金缡龙纹鹤敞。
昨日雪住了,早起空气寒凉,地面有水的地方结了冰,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有两块青石板地结了一层薄冰,傅书言穿着粉底红羊皮小靴,突然脚下一滑,高璟手疾眼快,一把搂入怀中。
高璟低头看她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透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慌,灵动鲜活,凉凉的唇落在她的微张的檀口,两人站在甬道上,傅书言被他亲得晕头转向,想挣扎又浑身无力。
容华郡主高敏这几日借着大哥娶亲,跟学里请了三日假,正带着两个丫鬟要去母亲屋里,高敏正走在去上院的甬道上,不用上学的,枯燥灰暗的冬季,仿佛阳光明媚,心情极好,突然,看见前面一对男女,快粘合成一个人,她屋里的小丫鬟惊奇地叫道;“姑娘快看,那不是世子爷和少夫人吗?”
看得高敏脸红心跳,低低的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良久,高璟松开她,傅书言大口喘了几口冷气,突然发现前面转弯好像是高敏的影子,羞臊得粉拳捶着高璟的胸膛,“你妹妹看到了,怎么办?我有何面目见人?”
她的小拳头打在高璟身上,高璟几乎没什么知觉,让她打几下出出气,然后掀开鹤敞,把她往里一裹,往上院走去。
快到上院门口,傅书言小声道;“你快放开我。”
高璟楼得更紧了,眼看走到垂花门,傅书言央求道;“求你快放开我。”
“条件?”二人走到垂花门口,傅书言一急,嗫嚅道;“我以后什么都依你。”
高璟微笑着,就在高璟的手要从傅书言肩头拿开时,门里走出两个人,高珩和高琮。
傅书言赶紧甩开他的手,表情尴尬,高珩面色沉静,叫了声,“大哥大嫂。”
高琮脸上带着轻佻的笑,“大哥大嫂很恩爱。”
傅书言咬唇,臊得眼睛都没处落,勉强道;“小叔早。”
“还早什么呀!大哥娶亲小登科,晚点没关系。”高琮道。
“去。”高璟沉脸呵斥一声。
二人进上房时,罗氏屋里,荣亲王高睿下朝回府,高敏也在,看见傅书言一闪而过轻蔑的神情,傅书言不看她,跟高璟给罗氏行礼,“儿子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
罗氏满脸堆笑,“大冷的天,出门多穿点?吃早膳了?”
傅书言恭敬地道;“回母亲,吃过了。”
荣亲王高睿对傅书言道;“今日回门,给你娘家的礼物你母亲早准备好了,都装到车上了,早些去吧!”
二人告退出来,外院已备好车,高璟不骑马,陪傅书言乘马车。
高璟把她抱上车,马车驶出王府大门。
王府的马车规制比一般普通的马车宽敞,里面放了两个炭火盆,二人并排坐着,靠得很近,高璟道;“从你娘家回来后,我带你去别院住几日。”
“这不太好吧!”刚嫁到婆家就搬出去住,公婆怎么想?
“王府人多,你脸小,放不开。”
傅书言不易察觉地往旁挪了挪,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她这两晚都让他折腾得半死,还怎么放开,慌忙推却,“嫁到夫家,当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新婚就搬出去人家说闲话。”
高璟凉凉地看着她,“是吗?你是这么想的?”
“是。”傅书言的回答多少有点心虚,没有底气。
马车从便道上官道,转弯时,车身一晃悠,傅书言身子一歪,重心不稳,倒在高璟身上,高璟就势搂住她,低眉,“言不由衷。”投怀送抱,高璟就不客气了,把傅书言亲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等高璟松开她时,傅书言严重缺氧,拉开车窗棉帘,把头伸到外面,喘了一口气。
傅书言觉得自己如果跟他去了别院,还有命回来吗?别院抵死不能去,从娘家回来,还是提拔一个丫鬟,替自己分担一下。
傅书言口中灌进凉气,车外空气寒冷,她头脑恢复清明,朝街道两旁看一眼,马车走了一半的路,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卸下门板,开始营业,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经过一年的修养,京城已经恢复到战前的繁荣,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战事留下的阴影不是短时期磨灭的,不少家亲人离散,残缺不全。
这时,一乘小轿从对面而来,给王府马车让道,靠人行道边抬过去,傅书言瞪大了眼睛,这乘素布轿子这么眼熟,等轿子过去,傅书言突然喊,“停车。”
马车停下,高璟在车里以为发生了什么,急忙问;“怎么了?”
傅书言掉头,急急地道;“我看见我二姐坐的小轿,我二姐在战乱时跟家人走失了。”
“快跟上。”高璟道。
傅书言忙伸出头,告诉地下的王府家人跟上前面的小轿,她没看见轿子里面的人,王府马车跟着那乘小轿看看是那个府里的。
王府马车掉转马头,跟在那乘小轿子的后面,傅书言怕像上次跟丢了,一直趴在车窗往外看。
马车行驶,灌进车里冷风,高璟怕她冷,解开自己的鹤敞,给她披在身上。
王府的马车一路尾随前面的素布小轿,直到这乘小轿停在一户宅院的门前,宅院门打开,小轿子抬了进去,院门关上。
马车刚一停下,傅书言着急跳下马车,来到这所宅院门前,朝门首匾额一看,‘方府’,下面一行小字,大理寺卿府邸。
方慵搬了家,难怪傅书言觉得这地方陌生,方慵原来借朋友的宅子,现在这所宅院是皇帝赏赐的。
高璟站在她身旁,道;“你二姐跟方慵住在一起。”
王府下人上前叩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老家人探出头来,看门前站着一对璧人,问;“请问相公和姑娘找谁?”
傅书言道;“我找傅府的二姑娘傅书毓。”
“姑娘找错地了,这里没有姓傅的姑娘。”
这时,里面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什么人?找谁呀?”
那个老家人回头道;“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找姓傅的姑娘,找错了。”
‘咣当’一声,傅书言猛然推开院门,朝院子里的姑娘叫了一声,“二姐。”
哪位姑娘疑惑地看着她,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傅书言看着眼前站着姑娘,她绝对没有认错,这个人就是她日夜思念的二姐傅书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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