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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表是原原本本彩印下来的,上午的安排事项旁边简明扼要地被标注了两个红字:
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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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售会的时间赶得紧,林棉明天就得提前走,离开之前不忘转道去了趟k大。
法学院教授的办公楼隐没在绿化阜盛的园区后,紧挨着法学院科研楼。林棉来过几回,轻车熟路地绕过小道往里走,顺便默默回忆了一遍。
以往她来这里,不是被阙清言拎去受训就是去交检讨,这次堂而皇之不带任何负疚感来的,还是第一次。
虽然这次她的目的也没有那么……堂而皇之。
林棉路过科研楼,不经意看了眼,三三两两的学生正背着包从楼里出来,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模拟法庭,一脸生无可恋的疲倦。
林棉见状停在原地杵了会儿,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阙清言的安排表。
阙清言接的案子暂告一个阶段,接下来除却在学校上课带学生的时间,他还要开讲座,带课题,论文考核……
总而言之,他可能要更忙。
林棉把自己冒出来的那点旖旎小心思叠巴叠巴收了起来,退而求其次,惆怅地心说,她也不黏着他,说两句话就走。
还没惆怅完,林棉半道就被人拦在了办公室的门廊外。
“林棉?这么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徐逐来送研究课题的材料,远远地就在老板门口看到了他这位老同学,惊诧之余还有点愕然,“又来找我老板啊?”
林棉应了一声。
徐逐多注意了一眼,发现林棉这回手上没带任何东西,估摸着她单纯就是来看人的。
当初林棉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过不少阙清言的事,徐逐还觉得对方是单纯地奔着人家的才华去听课的。
徐逐和林棉大学时期就认识,那会儿后者为了漫画创作找灵感,时不时地会去旁听一些别的课,光徐逐自己的专业课,两人就碰到过不少次。所以一开始林棉问起阙清言,徐逐也没往心里去,顺手就分享了下自己导师的行程。
后来……
后来徐逐盯着林棉那条“我想送花”的微信回复愣成了个棒槌。
送花也就算了,这次直接找上办公室来。
按他老板的脾气,等会儿林棉该当面被说哭了。
“你可能不知道,”徐逐打算把棒槌做到底,苦口婆心地劝,“以前我有个直系师妹,特别喜欢我老板,也是趁我老板不在,三天两头地过来送小礼物,还费心思自己织围巾送过来,你猜怎么样了?”
最后的问句还带了点讲鬼故事的悬疑感。
林棉神情复杂,顺着问:“怎么样了?”
“有天她来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我老板在办公室,我老板说了句话,她进门一分钟就走了,哭着走的。”徐逐语气神秘,将悬疑感进行到底,“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林棉听了半天,憋了句,“你先让我进去。”
徐逐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劝了两句,也没硬想拦着。他见林棉敲门的动作还没叩下去,停了动作,又放弃般地垂下来,搭着门把慢慢转过身。
林棉抿了抿唇,看起来非常不情愿地低声问:“说了什么?”
“修身明法。”徐逐补充,“我们院的院训。其实还有后半句,修身明法,勿忘初衷。”
没说直接拒绝的话,而是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摆在了师长的位置,留着后半句让人自己补全。留足余地,也给了台阶。
林棉都能想象到阙清言说这话时的淡漠神情,思忖一瞬想,肯定跟他当初罚她写两万字的检讨时一模一样。
“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徐逐耐心劝解,“都是失败案例,我老板他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撬不动的。”
徐逐急着送课题材料,没多在门口逗留,见林棉还在原地杵着,带着悲悯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敲门进去了。
……
办公室里,红木桌上整齐地码列着论文资料,阙清言正通着电话,
“……那我去预约个时间。不过quinn,其实我还跟你提过几次,也没见你答应要去。”电话另一边,程泽笑道,“难不成这次打马球也要带着小姑娘?”
敲门声响起,阙清言简略提了两句,挂了电话:
“进来。”
徐逐就是进来交个材料的时间,见阙清言正忙,也没敢耽误,打了声招呼刚想离开,就见他这位老同学也跟了进来。
“……”趁着阙清言还在低眼翻论文,徐逐拦住林棉,冲她挤眉弄眼,无声道,“你怎么还进来?”
徐逐恨铁不成钢,心道,他都把话都说这么清楚了,等下林棉是还想演一场琼瑶式泪奔吗?
想完又暗叹,他怎么会有这么任性固执的老同学?
任性固执的林棉:“……”
阙清言眼也没抬,淡然问:“还有事吗?”
徐逐收回手,忙回:“没事了。”
拦不住林棉,徐逐只得自己往外走,关门前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办公桌前,阙清言翻过一页纸,无意间抬眸,正好和眼前当静默雕像的林棉对视一眼。
明天林棉要赶飞机去s市,阙清言没想到她会过来。他修长的指骨抵了抵眉廓,搁下笔起身,声音压了些笑意:“刚才怎么不出声?”
“我看到你在忙……”林棉在办公桌对面的座位窝好,目光在对方身上没挪开,保证道,“我就在旁边看一会儿,不会出声的,不吵你。”
“吃过饭了吗?”阙清言看了眼时间,补了句,“中午想吃什么?”
他下午还有课,她不至于黏他到中午。林棉摇摇头,压下差点就要答应的雀跃感,不情不愿地善解人意道:“不吃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下就走了。”
说完还真的抬眼,认真仔细地看了看阙清言。
看完后,林棉在脑海里过了遍刚才徐逐的话,偏头试想了下,心说,如果她真是他的学生,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追求自己的教授。
阙清言注意到林棉一系列的小动作,还没问,就听到她突然小声道:“阙清言。”
他应了一声。
“我到现在为止,没有多少追求者。”话题起得突兀,林棉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回忆了遍自己的情感史,惴惴道,“可能有一些,四五个,但都不是很熟。”
阙清言听她接下来开始认真回溯追求者的历史,隐去人名信息,挑了时间和进展提了一遍。
林棉没有炫耀情史的意思。她铺垫了一长串,终于红着耳朵回到正题:“我已经把我的追求者告诉你了,以后你再有新的追求者……”她闭了闭眼,危机意识最终战胜羞耻心理,软声把话补全了,“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阙清言听完,敛眸一笑,反问:“刚才你说的那些追求者里,也包括我在内吗?”
“你不是追求者,”修身明法,勿忘初衷。林棉还在组织措辞,脑中突然闪过这一句,前不着语后不着调,鬼使神差地顺了下去,“你是……初衷。”
话说出口,几乎是一句情话了。
一时静默无声。
林棉本来是想好好聊天的,没想到一见到阙清言就控制不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懊恼地用指尖摩挲了下椅垫,乖乖闭了嘴,不说话了。
阙清言听明白了,顿时失笑。
还行。还知道拿院训来撩他。
“学法有一项原则,在没有真正判定一个人有罪之前,一律视为无罪。叫无罪推定。”阙清言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解了锁,隔了张桌子推给林棉,低缓道,“在你判定我到底有没有暧昧追求者前,是不是也应该先检验一下?”
手机已经被解了锁屏,莹莹泛着光,停留在最原始界面。他的通讯记录,简讯信息,浏览内容……只要她想,这些都能被清楚翻到。
林棉没想到阙清言会把这么私人的东西给自己,连忙收回目光,解释道:“我没有想知道这些,我就是想……”
“我知道。”他接过话,停顿一瞬,平静道,“其实以心换心对你来说,太多此一举了。”
为什么会多此一举?
林棉听得有些茫然,抬眼看他。
阙清言垂眸,眉眼沉然:“毕竟,我的已经在你那里了。”
.
隔天,林棉跟着杂志社的几个助理一起登机,飞去了s市。
嘉年华的活动持续整整一周,热度高涨不下。木眠和《糖心》杂志旗下几位签约漫画家的签售都被放在前两天,现场人头攒动,签售从下午两点持续到收场。
第二天签售结束,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场。林棉理了东西,正要带着助理离开,半途又被热情的粉丝给截住了。
留下的粉丝们排了数个小时没排到,不舍得就这么走,纷纷围了上来。
一旁的助理拦不住这么多粉丝,回头征询意见:“老师,还要签吗?”
“嗯。”
林棉留了片刻,打算重新从包里找笔,还没翻到签字笔,余光瞥见包里的手机正亮着屏幕,显示接到一个电话。
连着签绘了两天,接电话的手都是抖的。林棉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起来,将手机夹在肩颈处,边接通电话边签售,应了一声。
停顿片刻,耳畔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还在忙吗?”
林棉签字的动作一顿,眼眸亮了亮,无比坦然地小声回:“不忙……”
助理:“……”
话音一落,正清场的工作人员路过,扬声道:“c区开始清场,请带好随身物品走通道离开……”说完看到边打电话边艰难签售的林棉,仗义执言了句,“那边几个,签售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围着签了,没看到人家忙着打电话吗?”
林棉:“……”
十几秒后,林棉划掉漫画本扉页上写的“阙”字,忍着脸红对粉丝道:“我让助理给你新换一本。”
林棉压下心跳,努力回忆了遍。
他……他刚才是不是笑了一声?
剩下不到几个粉丝还在等着签售,阙清言没再开口。
林棉没舍得挂电话,一心二用,忙碌间有人递了本漫画过来。
“木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漫画,也特别喜欢你。”男粉丝不好意思道,“能不能请你给我签一个‘我喜欢你’?”
在场顿时一静。
助理尴尬地打圆场:“签点儿别的吧,这个不行。”
林棉还想开口,一旁的工作人员又道:“c区清场,无关人员请走通道离开——”
这回安静了些,林棉总算能听清了。
她愣怔一瞬,心说,电话那边好像也……
旁边男粉丝还在等着签售,林棉拿着手机看了一圈,在不远处的易拉宝宣传图旁看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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