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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勉强笑笑,“这不是就来找你了么?我懒得在府上看后院那堆小肚鸡肠的女人们勾心斗角整幺蛾子。”
她拍拍双喜,“呐,文家哥儿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的爵位么?”
双喜搁了碗,“有,在盐务司做个蝇头小官,文家早就不似以前,这些年衰落了,世袭的爵位俸禄只少不多,府上尽是亏空的账目,我嫁过去管家,理账本子的时候简直头皮都要炸了,用自己的嫁妆一添再添,才补上亏空,文府整个一笔糊涂烂账。”她垂了眼,“我真是后悔,嫁过去竟比不得一个人的时候畅快了。”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没成过亲,着实不知道原来嫁了人后日子过得这样愁人,尽管她给寿王做了六年庶妃,可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寿王妃对寿王爷的那种心情,自然也不太懂双喜对文家哥儿的心思。
“我同奈奈昨儿还商议等我腿脚便利了,就去府上叨扰你,方才正念着,你就来了,我还给你备了贺礼哩。”她笑,转而唤奈奈,“快去,把我压箱底的那个拿过来吧。”
奈奈答应着,去里间取来块红包袱,她接过来打开,给双喜看,“我原是备了两份的,另一份给了二姐姐,这份是你的。”
包袱里头一对儿石榴玉簪子,一对儿藕粉玉吉祥镯,黄金镶绿宝石项圈儿,和一对碧玺耳坠子。
双喜眉开眼笑的,也不是她见贵重的物件儿眼开,是觉得允淑实诚的有点傻,这几样物什得多珍贵,说送人就送人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这不是你立功那会子,大行皇帝赏你压箱底的?早晚你也是要嫁人的,都给了我,你就没傍身的私房钱了。”
“有呀,我还有庄宅邸,那是我以后的底气了,我晓得你母家能给你撑腰的,也不缺这点儿东西,全是我一番心意,除了二姐姐,我拿你当亲姊妹的。”她推给双喜,“你要是喜欢就成,这都是你新婚贺礼,祝你和文家哥儿和和美美的。”
双喜唉声,“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性,且不管了,往后若我闷的慌,就来找你罢。”
她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儿,等回神,半天功夫过去了。
双喜起来,心情爽快多了,“我得回了,今儿冯掌印去盐务司,他不得闲,近来婆婆犯了风湿痛,下不来床身边得有人伺候着。”
“我这儿有汤药,你且带回去些,给你婆婆煎了服一阵子,保准儿管用的,对,还有花椒。”她叫奈奈拿了汤药和花椒来给双喜,嘱咐道:“花椒加大盐。炒热了装在布袋里给你婆婆热敷,也极管用哩。”
双喜叫丫鬟都一一接了,给允淑道过谢就回了。
前脚双喜刚走,后脚冯玄畅就回了,廷牧给他说声文家大娘子来府上找大姑说话了,他点点头,说饿了,叫廷牧给小厨房说一声传膳食,自顾到木槿轩来。
允淑和奈奈清点她还余下多少傍身钱,也清算清算,长久住在掌印府上也不是个事儿,她还是得早点做打算。
他进来屋,见主仆俩小家子气的核算那点儿蝇头小利,皱了眉。
“还指望这些珠宝首饰,能置办多少田产地契呢?”
主仆俩给他吓一跳,回头来看他,允淑拍着心口子惶惶,“怎么进来也没个声儿的?吓死人了。”
第73章 咱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儿的……
他瞪了奈奈一眼。
奈奈手里抱着的一个金项圈滑了下去, 忙站起来,“那什么,奴婢想起来火炉上还煎着药汤的。”匆匆小跑两步出去了。
允淑掖掖手, “你这人,明明也不是那样吓人的,做什么总一脸凶神恶煞?”
他在铜盆里净过手,拿脸帕擦擦,到她身边俯身,距离极近,鼻尖都能碰到鼻尖了。
允淑大气儿也不敢出,拿手推推他,“这样有些喘不开了。”
他含住她的樱桃小口,半晌,起身咂咂, “甜的。”
允淑大为羞赧, 指着他气急败坏,“你……你这个登徒子!”
他笑,“说罢, 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吃什么了?”
允淑憋红了脸,他赚了她便宜,还质问她偷吃了什么,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有, 什么也没有吃。”
“嗯,死鸭子嘴硬,让我猜猜,”他过去给她检查腿骨有没有变形, 左右轻捏两把,哧笑,“是吃的荔枝吧?”
允淑愣,“真的有那么甜吗?我只吃了两颗,剩下的坏了不少。”
他说荔枝这玩意儿坏的快,从岭南运到长安,到了还能吃上好的,不容易。
允淑赞同,“可惜,北方地界儿种不得,是真好吃。”
“你若是爱吃,咱们去岭南那片儿置办些田地产业,每年这时候过去住下,等荔枝下了季再回来。”
她摇摇头,说不了,想起来双喜说文家哥儿在盐务司做个小官,问他,“你去盐务,可知道有个姓文的小官员的?”
他思量道:“是有一个叫文裴倾的,他不是家里有爵位世袭罔替么?老父亲临走给他找个养老的差事做着,没什么大出息,倒也没错处,清闲人一个。”
“哦。”允淑有些泄气,“那你同他也不熟?你现在不是管着盐务司的么?能管着他罢?”
他好奇,扯个杌子坐她跟前,“怎么?这文裴倾得罪你了?用不用我替你出气?”
“不是。”允淑舔舔有些干的嘴唇,“就是双喜,你也知道,她不是嫁给文家哥儿了么?今儿来,跟你前后脚的事儿,我听她说,文家哥儿对她冷淡,我同她也是患难姐妹,想帮帮她说说文家哥儿的。但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就想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去说说文家哥儿,夫妻之间,怎么能不洞房呢?”
他从杌子上站起来,看新鲜似的瞧她,“你想叫我去怎么说?我一个太监身子,叫人去洞房?我总不能把人给绑了,亲眼去瞧着罢?这是人家夫妻床围之事,听话儿,咱不管。”
她不依了,“那我也不能看双喜受委屈。你不管就不管罢,我也不强逼着你,回头我好些了,就亲去文府上问问文家哥儿。”
他说不成,你好好养着,我去说说罢了,若是人还不听,我可就没法子了。
她得了好,立时讨好他,“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
这样的讨好可不得他意,他把脸凑上来,闭了眼。
“要赏,赏的我心里顺意了,赶明儿帮你把文裴倾绑了扔床上去。”
她踌躇,试探着在他脸颊上轻点一下,“可成么?”
他想,还得不少时候才能调/教出来,在男女这事儿上,操心起别人来头头是道,轮到她自己,又笨又傻。
“勉强成吧。”他转身背着她,唇角漾开了笑,伸手摸摸脸,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他往盐务司大殿里头一坐,瞧着底下站着像待割的韭菜一样齐整的官员,黑着脸问,“谁是文裴倾?”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敢答话,老半天,哆哆嗦嗦站起来个文弱的文官,对着他拜了拜,“下……下官是。”他脑门上沁着凉汗,噗通一跪,“下官同寿王一点牵扯也没有,盐务司的走账也不是下官负责的,掌印大人明察秋毫,下官消极怠工有,贪赃枉法勾结逆党是万万没有的呀。”
他心里骂,真是个脓包,若不是他家里小迷糊发话,他懒得跟文裴倾说话。
“你已经娶了大娘子,府上就应事事都以大娘子为首,嫡子能继承爵位,庶子却是不能,切忌本末倒置失了礼法,在朝为官,要顾及体统。”
文裴倾擦擦汗,连连磕头,“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回去就把妾室发卖了,绝不让家里失了礼法。”
他轻咳两声,“倒也不必发卖,给同僚做个榜样,对正头的大娘子,要以礼相待。”
话说完了,意思也传到了,他起来叫新上任的盐官跟他进宫面圣。
他和盐官一走,厅里的小官们脑门都吓出冷汗,急匆匆回家整顿后宅,什么平时宠的不行的妾室都拖到了正室门前跪着赔礼,往小妾房里跑的勤的再也不敢跑那么勤了,胆儿小些的,回去就把侍俾小妾啥的打包发卖了,图个仕途安稳。
小命要紧,大家聚在一起吃酒的时候,暗搓搓分析,掌印大人是个太监,怕是没什么就更在意什么,他如今当权,都不能明媒正娶个夫人,咱们这些小官却有夫人还宠小妾,在掌印大人眼里就是不惜福啊,还不得恨死咱们?
一众官员附议。
文裴倾回了府上,在老夫人屋子里直打转,“母亲,你说可怎好?可怎好!当初儿子说了不娶庶房,不纳小妾,这辈子只等双喜出宫来,夫妻恩爱一辈子,您逼得儿子退无可退,儿子已经是先背信弃义那个,求您退了亲,您又要顾及面子,执意迎娶双喜,叫儿子如何面对她?您纳的这些个……这些个没一个省油的灯,掌印大人那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可是个断子绝孙的身子,今儿第一个就拿我开刀,整个盐务司上下,我这宠妾灭妻是坐实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同僚?左右掌印是发话了,这后院一堆侍妾,您瞧着办吧!”
文夫人躺床上,听儿子这么一说,眯眯眼,“那个阴阳人,他管天管地,权势再大,还能管到人家里后院生几个孩子,娶几个婆娘了?就是不依又能怎么?还能为这个斩杀一个朝廷命官不成?咱们文家太祖配享太庙,你不用怕。我当年嫁到文家的时候,你父亲也有不少侍妾,我既要伺候婆母,还要每天站规矩,这风湿的老毛病也是那时候攒下的,媳妇伺候婆母是应当,我且得再磋磨她阵子,你莫管。”
“母亲,你……你若再如此,我只好自请辞官,给双喜一纸休书,往后咱们娘俩就和你给我纳的那些个不入流的妾室过一辈子吧!”说罢文裴倾一甩袖子,泪眼汪汪的出了门。
文老夫人是给他气的不行,咒骂道:“少夫人在宫里伺候那么多年,同太监来往勤了,生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儿来,去给我把夫人叫来站规矩,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叫她吃饭!”
丫头说是,忙去了,未几,一个人回来禀话儿,“老夫人,大娘子不在府上,方才少爷带大娘子出府去了。”
老夫人一愣,捶胸顿足,“这个杀千刀的,我独独他这一个儿子,心思都扑在他身上,他竟如此不孝,我还活着做什么的?不如死了算了!”
丫头觑一眼,退门外站着去了。
马车咣咣当当,文裴倾搓搓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去勾双喜的手指头。
“夫人,我想了许久,不然咱们还是从文府搬出来单住吧。”
双喜看他,“这在府上不是住的好好的?若搬出去住,婆母腿脚不便,咱们都不在身边,能成么?”
文裴倾垂头,“不管她了,反正有丫头伺候的。”
“裴倾,你今儿怎么得空陪我?咱们都成亲这许久了,我还没见过你面,今儿见着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双喜给他打两下扇子,“咱们这是要去哪?”
文裴倾哦一声,“咱们去掌印府,若不是今儿掌印大人一席话,我这被猪油蒙了心的怕还开不了窍,得去谢过掌印大人才是。”
双喜眼光流转,心里忽然明白了,掌印大人给她出头,多半是因着允淑说了这件事。同文裴倾笑笑,“掌印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大娘子才是我的仕途,大娘子所出的嫡子才是文府上承爵位的。”他摇摇头,“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双喜,我喜欢你的,这辈子只想同你在一起,家里逼我纳妾,我没有办法,觉得已经没脸再见你,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这样不贞不洁的男人,你嫌弃我么?可还愿意同我好好的过日子?”
双喜笑,“瞧你,还跟以前一样傻,咱们年少的情谊,只要你往后还是跟以前一样,有好吃的给我吃,好玩儿的给我玩儿,什么都想着我,咱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儿的。”
文裴倾猛地点头,“这事儿你放一万个心,我一辈子都这样对你。回头我去同母亲据理力争,妥善安置后院的侍妾和庶子,往后谁也不能欺负到你头上来,我指天发誓。”
双喜心里顺意了,进了掌印府,同文裴倾说木槿轩住着位女贵客,她去说说话,留文裴倾一个人在大厅等着冯玄畅。
冯玄畅回来,瞧见厅里头等着个人,进来喝盏子茶,歇一歇,问文裴倾,“你是谁呀?”
文裴倾:……心道早晨您不才跟我说过话儿的?
“下官盐务司小吏文裴倾。”
着实不是他贵人多忘事儿,他早晨同文裴倾说话是应付允淑给他的差事,话儿传到就行,人长的啥样他没在意。
第74章 天爷啊,他是个太监
“哦。”冯玄畅闭眼捏捏天应穴, “有事儿?”
裴文倾谒谒身,“今儿晨听掌印大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是特地来府上道谢的。下官与双喜少年的情分,未娶妻先纳妾本就是文府做的不对,我思虑欠周,只是因家有老母亲卧病在床,事事阻挠,这才怠慢了大娘子。”
他也没时间跟个不起眼的小官在这儿讨论后宅子里头的事儿,淡淡“哦,成,官家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们这些有家眷内室的朝官儿都正正身气的好,后宅平安才能安心给朝廷办事儿。”
裴文倾连连称是。
他再看一眼杵在那儿未动的裴文倾, “还有事儿?没事儿退了吧。”
裴文倾面色为难, 他倒是没事儿了,可是双喜还在木槿轩没回呢,他也不能走不是?只好厚颜继续叨扰。
“是是, 掌印大人,咱们盐务司吧,闲职人员有点多,其实可以裁撤些清闲官吏, 或是安排些到地方上做些实事。”
为了等双喜回来, 他没话找话,竟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个闲职。
冯玄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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