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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拜年的人中,还有一个不速之客,黄炳忠。

他低调而来,带了一套极贵的笔墨纸砚送给裴小少爷。

“裴夫人,我今日冒昧而来是为致谢辞行。”

晏长风收了礼,单独请他到花厅喝茶,“黄兄是要去哪?”

黄炳忠与黄炳义先前主动投案自首,交代了当初为盛明轩做事,以及被白毅威胁不得不帮助他引入疫病的实情。

太子念在黄炳忠虽有过但也有功,黄炳义是被威胁犯了糊涂又主动交代的份上,只罢了黄炳义的官,还有黄炳忠西南商会会长的头衔。

如今兄弟俩都没了风光的身份,都是普通的百姓,恐怕要从头再打拼。

黄炳忠道:“我不瞒你,我得秘密去海外。”

晏长风一愣,“可是太子殿下密授,要你除掉海外余孽?”

“正是。”黄炳忠点头,“是殿下仁慈,让我戴罪立功。”

“那黄兄打算以什么身份?”晏长风问。

“自然还是商人。”黄炳忠自嘲道,“黄某除此之外身无长技。”

“巧了,我也有此意,不如合作啊?”晏长风说,“黄兄做海上生意是老手,我正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助我。”

黄炳忠诧异,“裴夫人还敢用我?”

“太子殿下敢用,我为何不敢?”晏长风笑起来,“黄兄的生意眼光我很欣赏,将来必定会东山再起,现在不合作,将来怕是高攀不上了。”

黄炳忠自嘲摇头,“裴夫人抬举我了,我现在是戴罪之人,只求立功赎罪,何谈东山再起。”

“是不是抬举,将来自有分辨。”晏长风笑道,“眼下我便只助黄兄一切顺利。”

盛明宇离开裴家又返回了白夜司,他方才与吴循商议事情,事情谈到一半听说公孙纾去了尚书府,撂下手头的事就匆匆赶了过去。

他继续未完的话题:“吴循,你能打探到北都城的余孽有多少人?”

吴循看见去而复返的情敌心情很复杂,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没忍住,“她,没受委屈吧?”

盛明宇抬眉,认为情敌的这个问题很多余,“我都去了,她还能受什么委屈?”

“我说的不是公孙纾让她委屈,她那个性子,与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为难不到她。”吴循看着盛明宇,“我说的是你,太子殿下。”

盛明宇成功被情敌噎住,他没让小柳委屈,但他的身份委屈到了她,他无法否认。

“她不愿意进宫做你的皇后,是么?”吴循逾越地问,“你的身份注定让她不开心。”

盛明宇感受到了来自情敌的敌意。他忽然想收回先前的决定,他不想成全她了,一旦他放她走了,这个人就可能乘虚而入。

“是,我不否认,我的身份让我们陷入了为难。”盛明宇与他对视,“那么你呢司夜大人,你的身份,似乎也不能让她多么自由,你们玄月阁中人娶妻,要么隐瞒身份,要么让她加入,虽然小柳知道你的身份,但她是外人,你做的事不能让她知道,你们永远有隔阂。”

吴循点头,“你说得对,我也不行,她想行走江湖,但你我皆不能放下一切陪她。”

情敌两人相视苦笑。

“说正事吧。”盛明宇收起郁闷的心情,“盛明轩的那些杀手,你们对上胜算可大?”

吴循才得了永州街四夷楼的消息,容大贵妃集结了大周朝境内所有的杀手,准备做最后的反扑。

“殿下有什么计划?”吴循的态度说明一切,没有什么能难倒玄月阁。

盛明宇:“他们黔驴技穷,只剩下暗杀我这一条路,与其等他们主动出击,不如引他们出击,上元夜我打算寻街。”

“为何一定要等上元夜?”吴循认为还是在百姓少的时候解决比较好,“殿下平日进出宫中,路上破绽很多,随便挑个时候不是更好?”

盛明宇轻笑,“他们要愿意随便挑时间,早对我下手了,我整日落单,虽然有白夜司暗中护卫,但一个两个白夜司的兄弟对他们的威胁不大,多来几个人杀我不是问题,所以,他们要的不止是杀了我,他们要北都城乱,要更多的百姓们因我而死,甚至杀更多的皇室中人,他们要的是大周朝盛家彻底完蛋。”

“可如果是上元夜引他们动手,无论白夜司玄月阁有多大把握,总难免伤伤及百姓。”吴循想到前两年混乱的上元夜就头大。

“这也是我要跟你商量的。”盛明宇深思过对策,“他们应该会挑寻街的某一段相对好动手的地方下手,这一段路的百姓替换成禁军,你觉得如何?”

吴循迅速在脑海里把盛明宇的想法假设部署,“可行,但肯定也有不可控的因素,万一他们跟我们的预想完全相反又如何?”

“没有万全的计划,只能尽力部署。”盛明宇饱含肯定地看着情敌,“白夜司做事我放心。”

“不用给我灌迷魂汤。”吴循趁着情敌还不是九五至尊怼他两句,“白夜司不需要恭维,你若不值得,夸出花来也没用。”

“是,承蒙司夜大人不嫌弃尽心辅佐,三生有幸,三生有幸!”盛明宇躬身拱手。

吴循嗤笑出声,换来情敌一个好大的白眼。

上元夜晏长风没有出门,她想约的人在家里,没有出门的必要。

裴萱跟于东亭是打算出去的,他俩才订了婚,加上于东亭上元后便要回太原府,所以要抓紧时间腻在一起。

可一早却接到了宫里的提醒,夜里不要出门。

“裴夫人,太子殿下说了,先帝刚去,不宜大办宫宴,就不必往宫里跑了。”陈公公亲自来府上告知,“还有夜里,人挤人的怪不安全,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要上街了。”

他眼神意有所指,晏长风一愣,表哥是在提醒尤其不能让小柳出去吗?

“有劳陈公公,我会嘱咐家里人都不要出门的。”晏长风亲自送陈公公出了府。

“嫂子,为何不能出门?”裴萱听闻不能出去,很是扫兴,“是出了什么事吗?”

北都城的上元夜似乎是遭了诅咒,这几年年年都有乱。不同的是今年的乱有提前示警,可见是有心布局。

晏长风想,眼下表哥最想除掉的隐患就是盛明轩的余党。先前容贵妃指使夷国假王子挑事,原本可以把她一起揪出来,但如果她死了,那遍布各地的余党就很难全部拔除,因此才让她多喘了几天的气儿。

一定是余党有了什么动作,白家跟黄炳忠兄弟一夕全除,没人替他们挑事兴乱了,眼见着新帝即将登基,必会做最后的挣扎。

“是要命的大事,不出去最是安全。”晏长风宽慰裴萱,“这样吧,你把于大人请到家里,咱们叫厨房做点好的,街上的小吃食咱们自己也能做,再多扎几盏灯,如何?”

裴萱很容易就满足了,“这样也好,东亭说他学会了驴打滚,让他做来给咱们尝尝。”

“这么快就不叫于大人了?”晏长风打趣道。

裴萱红了脸,“嫂子你真是的!”

裴萱好糊弄,可柳清仪不好糊弄。她几乎一下子就猜到,盛明宇将会有危险。

“他要做什么?按说他做什么也不该有危险,如今白夜司不是贴身保护他吗?”

“我同你说实话。”晏长风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她,“这事虽然听着凶险,但他应该不会有危险,今日层层护卫,暗中还有白夜司的人,余党恐怕不能近身。”

柳清仪却摇头,“余党最后反扑,必定做了万全准备,何况引他们上钩,身边的护卫不可能安排太多,二姑娘,我越想越觉得不妙,今夜可否容我出门?”

“小柳,”晏长风握住她的手,“表哥既然诱他们入局,就一定要做出牺牲,他不让你出去,无非是怕你关键时候出救他,你何苦让他分心?”

柳清仪知道她说得都对,但无论什么样的正确分析,都无法阻止她担心,她的心从方才起就一直揪着,无论如何不能放松。

夜里,城中百灯齐明,今年因为先帝驾崩,灯没有去年点的多,但也是难得的热闹。

尚书府里是另一翻热闹,院子里摆了两三张大圆桌,堆满了点心果子,另又摆了两张长长的桌子,摆满了各种零碎物件。

晏长风为了给大家解闷,出了个主意,她让府里所有的人各拿出两样物件来,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互相买卖,就当是去逛街了。

这个方式新颖独特,一个两个都跃跃欲试,纷纷把珍爱的小物件拿出来。因此小桌上琳琅满目,不比街市上的摊子东西少。

裴萱最是兴奋,她拉着于东亭在桌前看了又看,见什么都想换,“我喜欢那几根簪子,一看就是嫂子扮作男装时用的,这分明就是给我量身定制,还有那条帕子不知是谁的,绣得比我好多了,诶?那两个小瓷瓶是谁的,普普通通的,做什么用的?”

“是我的。”柳清仪说,“装了养颜的药丸。”

“哇!”

府里的姑娘们眼神齐刷刷亮了,纷纷表示要换。

裴萱央求道:“给我吧小柳,我拿最喜欢的一套首饰跟你换,你不喜欢首饰,我还有天衣纺的衣裳,非烟阁夕岚阁的胭脂水粉,都是哥哥嫂子送我的,我没舍得用过,如何?”

“五姑娘,你那些东西柳姑娘哪里感兴趣?”如兰道,“我今日早上才找到两条蛇蜕,柳姑娘不如跟我换啊?”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柳清仪果然有兴趣,立刻要了来看。

如兰早已经不是原来单纯的如兰了,她准备的东西都很投人所好,她知道柳清仪那里有很多好东西,什么养颜丸美肤膏,跟她换绝对不吃亏。

“你看!”如兰把蛇蜕仔细装在盒子里拿给她,献宝似的,“我瞧着很完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蛇的。”

柳清仪饶有兴致地去接,可盒子到手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忽听外面一声巨大的炸响。

院子里的热闹戛然而止,大家竖起耳朵,心惊胆战地面面相觑。

晏长风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炸药爆炸了,他们居然在城里埋了炸药!

这可要了命,城里人多又密,炸一下就不知道死多少人。

柳清仪把手里的盒子交还给如兰,转身就跑了。

晏长风立刻叫葛天跟上。不过面对炸药,功夫再高也无济于事。

但奇怪的是,爆炸声就只响了一次,按说余党手里如果有炸药,不会只炸一次,难倒不是余党所为?

这一声爆炸还真是余党所为,他们事先在城中埋了多处炸药,想炸毁北都城。但皆被白夜司的人给替换成了哑炮。

方才那一下是他们发现炸药没炸,狗急跳墙临时扔的。

柳清仪在屋顶上飞檐走壁,找寻太子玉辇所在的地方。很快她绝望地发现,太子玉辇所在的方向就是爆炸的方向。

她心里一慌,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她疯了似的跑向那个地方,脑海中闪现无数可怕的画面,比如盛明宇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甚至被炸成了碎片。

慌乱之中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那家伙还好好的活着,她就不离开北都了,她要进白夜司,可以时时刻刻护着他。

越是靠近事发地场面越是乱,惊叫四散的百姓,慌乱无序的禁军,还有扯着嗓子尖叫的内侍,生生搅和出了一锅糊粥。

“救驾救驾!太子殿下受伤了!”

“太医!快宣太医!”

“让开让开,快把太子殿下抬出去!”

只见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太子玉辇被七手八脚地抬了出来,明黄色的玉辇上血迹斑斑,还有几处被烧黑了,应该是距离炸药爆炸点极近所致。

柳清仪茫然地站在屋顶上,她原本该第一时间冲过去确认他的情况,可无论如何鼓不起勇气。

“柳姑娘?谁让你上去的!”

吴循发现了屋顶上的柳清仪,三两步冲上屋顶拉住她,“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上元夜不要上屋顶,你可知今日有多少杀手在附近,若遇上不认识你的兄弟,把你当杀手射杀可如何是好!”

“他,他……”柳清仪一个字没听进去,指着太子的玉辇,口舌干燥地问,“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受了伤。”吴循小声道,“不是要命的伤,如此是做给人看的,你不要在这里久留,随我来。”

柳清仪听闻他还活着,这才找回了魂,跟着吴循飞速往宫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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