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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便也不打算理会,轻轻翻了一个身,正欲阖上眼睛,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夜,也谢谢你!妗”

夜离怔了怔,自是知道她说的是哪夜。

就是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她撞破她跟三爷在温泉池边亲吻的那夜。

其实很想回她一句,她不是帮她,不用谢她,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跬。

她未吭声,对方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沉默了。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夜无语。

一.夜也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她感觉到中间易敏似乎起来出去了一趟。

可能是去如厕方便,她也没有在意。

当她好不容易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就被易敏唤醒了。

天已亮,众人开始收拾准备出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世上就是有那么巧的事,当她跟易敏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正营帐前面经过准备去边上的草坪牵马的凤影墨。

她紧急止住脚步,还好,险险没撞上去。

可易敏紧随她后面,不意她骤然刹脚,毫无防备就撞在她的身上。

本身腿就不好,趔趄一下差点摔跤。

所幸,有人眼疾手快。

就如同昨夜篝火旁一样的眼疾手快,非常及时地抓住了易敏的手臂。

而因为三人所处的位置是,凤影墨在前,夜离在中间,易敏在后,所以凤影墨伸手抓住易敏,必须经过夜离。

于是最后定格的画面很奇怪。

凤影墨拉着易敏的手臂,将夜离环绕在中间。

换一句话说,就是两人拉着手臂,夜离挤在两人之间。

那一刻,夜离想到了“插足”这个词。

真的,似乎她就是那个多余的插足者,横生生插在这一双男女之间。

许是惊魂未定,易敏脸色略显苍白地看向凤影墨:“多谢凤台主。”

凤影墨看向夜离。

夜离谁都没看。

见易敏已站稳,凤影墨松开她的手臂,而在这之前,夜离已经先他一步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走出。

“我的衣袍能还给我吗?”

身后男人骤然出声,声音微微沙哑,却满透着清冷。

夜离脚步一顿。

她当然知道,他是跟她说的。

差点忘了这个。

她转身,往回走。

入了营帐,取了出来,塞给他。

他伸手接住的瞬间,在衣袍下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大掌的温度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裹在她的手背上,夜离眼帘一颤。

想要将手抽回的同时,心里也得出一个认知。

他在发热。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她试图抽回,他攥住不放。

所幸被那件衣袍所覆,从外面看不到衣袍下面两人交握的手。

夜离蹙眉看向他。

他沉声开口:“你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怔了怔。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跟陌千羽怎么回事吗?

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

冷冷一弯唇角,她回道:“就是你昨夜看到的那么回事!”

男人拧眉,冷声:“我不是问的这个。”

“那你是……”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听到前面陌千羽的声音传来,“夜灵!”

夜离一震,连忙将手自凤影墨的掌心抽出,或许是她的动作又突然又快,这一次,倒是一抽就抽出来了。

陌千羽一袭明黄,站在晨曦下朝她招手,“过来!”

阳光刺眼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夜离微微眯了眸子,装出一副还衣袍给凤影墨的样子,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鞠,便径直越过凤影墨的身边,朝陌千羽走过去。

易敏站在一旁,自是目睹了全过程。

秀眉微拢,她看向凤影墨。

她看到他僵硬着身子,一动未动,没有因为帝王出声,而转身过去行礼,一直保持着背对着陌千羽和夜离的姿势。

她看到他薄唇紧紧抿成了没有一丝弧度。

她看到他紧紧攥住衣袍的五指因为太用力,指节露出森森白色。

她甚至看到夜离跟他衣袂轻擦的瞬间,他想要伸手拉她却又终是忍住。

“你没事吧?”

易敏轻声开口。

凤影墨回过神,瞥向她:“没事。”

末了,就转身走向一侧的草坪,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顿住,回头,再次看向易敏。

“昨夜,谢谢你!”

************

简单地用过早膳之后,队伍便准备开始出发了。

夜离打开帘子准备扶霓灵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她跟霓灵一愣,都循声望去。

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亦是纷纷探头。

竟然是凤影墨。

竟然是凤影墨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看到的人皆是惊错。

夜离也怔了怔。

武功如此高强,身手如此敏捷,竟然骑个马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蓦地想起刚刚两手相接时,他掌心的热度,夜离呼吸一滞。

看来他病得不轻。

只是,只是,他方才拉易敏的时候,不是挺眼疾手快的吗?

那时他不是也病着吗?怎么就能有那么敏捷的身手?

已有人上前将他扶起。

“凤台主没事吧?”

“没事。”凤影墨淡声应了一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再次翻身跃上马背。

而这一切自是也被前方的帝王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撇,朗声道:“凤台主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凤影墨未下马,就在马背上对着陌千羽略略一鞠:“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

“有事就得说,有病就得看,你若倒下了,接下来谁给朕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帝王一边说,一边转眸吩咐霍安:“快让张硕或端王去给凤台主瞧瞧!”

霍安领命而去。

片刻功夫带了端王前来。

夜离前后左右看了看,未看到张硕的身影,边上霓灵就像是知晓她的心思,牵了牵唇道:“肯定是去看阿姐,还未回来。”

其声幽幽。

夜离一怔,朝霓灵看过去,就看到她嘴角笑靥的落寞。

心中无声一叹,夜离用力握了霓灵的手,“我们进去吧。”

“嗯。”

进了车厢落座后不久,就听到端王的声音透幔而来。

“启禀皇上,凤台主是染上了风寒,又加上胸口的剑伤未好,伤口感染,另外一直未休息好所致。”

马车里的夜离长睫颤了颤。

外面端王的声音继续:“祛风寒的药微臣带得有,会给凤台主让他服下,只是,当务之急,是要让他好好休息。”

“嗯,”帝王陌千羽的声音。

“那便不要骑马了,去跟妍雪你们夫妻两个乘一辆马车吧。”

************

队伍重新出发了。

当然张硕也不动声色地赶回来了。

一行人白日赶路,夜里要不住店,要不扎营,一路往北国而去。

也不知道陌千羽怎么想的,许是看到了她的抗拒,经过那夜那件事之后,倒也没有再在这方面为难她。

连续几日也很少看到凤影墨,就每次停下住店或者扎营的时候见上一眼。

人很憔悴,似乎病得不轻,一直由沈妍雪贴身照顾着。

越往北行,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慢慢就感觉到了冬日的气息。

终于在半个月后来到了北国的边境。

此时已经是数九寒冬的天气。

夜里,他们歇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

许是考虑到马上就要入北国,就要上雪山了,想让众人好好休息,帝王陌千羽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不让对外营业,就只住他们。

难得见到如此大的主顾,店家也是相当的高兴。

每间厢房里的炭炉都烧得旺旺的。

还给每人准备了药浴。

所谓药浴就是沐浴的水是用草药烧出来的,可以祛除体内寒气,让人神清气爽、身子暖和。

送到张硕厢房的时候,张硕闻到那气味吓了一跳。

当即跟人家送水的小二翻了脸。

“你……你们是黑店啊,怎么……怎么给这种水给人沐浴?”

小二就懵了。

“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硕冷哼,“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人中没有懂医的?”

张硕指着对方手中木桶里的洗澡水:“你自己说说,你们在这水里都放了什么?”

问完又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径自报了几个药名,“是不是放了这些东西?”

小二震惊了,满眼崇拜。

“爷好厉害!”

然后,张硕就直接夺过小二手中的水桶,将里面的水“哗啦”一下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水桶一丢,抄起小二的衣领就将他扔进了浴桶的水里。

一边按住小二不让他起来,一边义愤填膺道:“这些药全部都是媚.药,你说你们送这样的水给人沐浴,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等我们沐浴完,你们再搞几个女人送上门来,然后又带人前来捉.奸,说我们欺负良家妇女,让我们花钱消灾?告诉你,像你们这种黑店,这样的小伎俩小爷我见得多了,想小爷我做冤大头,门儿都没有!”

一边说,张硕还一边将小二的头往水里面按。

小二挣扎着求饶。

“爷息怒,爷息怒啊……这些药,的确是媚.药,但是……那是单独成药的时候,其实,它们都是相生相克的……爷懂医,这个应该清楚的,将它们按照一定的比量配置在一起…….就完全没有了媚.药的作用……用完后只会让人身体发热……祛除寒气,绝无杂念…….”

张硕的手一顿。

有几味药相克,他自是知道的。

只是这比重,并不好把握。

小二还在告饶。

“若爷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因为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每家客栈都会配这样的药浴,不是光我们,连普通百姓家里也会……药铺还专门卖这种配置好的药,直接买回家烧水就可以了……”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张硕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再加上张硕想了一下那几味药,也的确有活血促进血液循环,祛除寒气让人身体发热的功效。

虽然比重真的很难把握,稍微不慎,某一味分量稍稍偏差就会成了凶猛的媚药。

但是所谓“高手在民间”“久病自成医”,他们常年在这样寒冬腊月的环境里,能配出这样的药浴,也不足为奇。

“咳咳”张硕清清喉咙,吩咐已经成落汤鸡的店小二:“再去给小爷准备一桶药浴的水过来,小爷试试!”

************

易敏是睡到床上以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浑身发热,胸口就像是有团火在烧,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明明外面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虽然屋内燃了炭炉,可也不至于热成这个样子。

掀了被褥不盖都不行。

难道是那药浴的问题?

小二说,沐浴后会祛除寒气,浑身发热,不觉得冷。

可她现在不是不觉得冷,而是觉得热啊。

非常热,就像是整个人置身在火山口一般的热。

很难受。

她下床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水,还是没用。

当浑身的血液如同万马在奔腾,那全身难受的滋味如同万蚁在噬咬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可能中招了。

是自己的体质不能用这种药浴吗?

还是有人在药浴了做了手脚?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夜肯定要出事。

她喘息着,大汗淋漓,难受地扯着自己的领子。

胸口的那团火越烧越烈,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被烧成灰烬。

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尽数淋在自己的头上。

还是无济于事。

烈火焚身,脑子开始混沌。

不行!

趁自己还有一丝淡薄的意识,趁自己理智还没有彻底失去之前,她必须想个办法。

找人。

对,找人。

跌跌撞撞,她出了房门。

苍茫夜色下,她茫然四顾。

找谁呢?

找皇上?

只有他能证明她的清白,不对,应该说只要在他面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就好了。

管它是自己体质的问题,还是有人存心陷害,只要这个拥有至高权利的男人,这个现在是她丈夫的男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就好了。

所以,去找他!

可跑了几步,她又顿住了脚步。

不行。

身中媚毒,没有任何解药,只有男女.交.合才能解掉,她现在这样去找他,他会怎样看她?

为何所有人用了药浴,就只有她有问题?肯定会以为是她故意的,故意想要爬上他的龙榻。

她不想被他看轻,不想!

去找张硕!

对,他最擅长制毒解毒了,说不定就能帮她解掉。

可是,张硕住在哪间呢?

她再次茫然四顾,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个方向摇摇晃晃而去。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原本淡薄的意识也时有时无。

她跌跌撞撞着,泪流了出来。

“三爷……”

************

熏香缭绕,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沈妍雪躺在床榻上,拥着被褥,静静地看着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

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书卷一页一页翻过的声音,和暖炉中偶尔炭粒子“噼啪”一声炸出火星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府里的时候埋在书房看医书,出门竟然还带着医书随身,每天夜里研究。

就连前段时间自己病成那样也不停歇。

她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又不说。

哎。

低低一叹,沈妍雪翻了一个身,只觉得困意袭来,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灯下的男人从书中抬起眉目,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又垂目看向手中书卷。

看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又陡然合上书卷,然后望向桌案上的烛火。

眼神飘渺,似在沉思。

片刻之后,眸光倏地

一敛,将书卷放下,他起身站起。

举步走向床边,他垂目看着床榻上已然睡着了的沈妍雪,轻声唤了唤:“妍雪……”

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已经睡沉。

男人眸光闪了闪,倾身自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袱。

打开。

是一套墨袍和一顶面具。

眼梢再次掠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他快速将墨袍换上,青铜面具戴上脸。

将换下来的白色锦袍挂在衣架上,他吹灭屋中烛火,然后轻轻打开厢房的门,闪身而出,悄无声息。

黑暗中,沈妍雪缓缓睁开眼睛。

........

感觉铺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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