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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飘,夜色寒。

今夜无月亦无星光。

一辆马车驶过夜色,寒风呼啸。

山林中,三把守城弩刺穿了精钢打造的马车,也刺穿了里面那个怀抱婴儿的妇人。

妇人的血滴答滴答,滴在婴儿的脸上。

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带着咸味的血液流入稚嫩的嘴唇,有一丝苦,有一丝甜。

这是亿万世界之中,一个普通的世界。

它普通,却又不普通。

……

山上的刺客趁着夜色,在山林里跳跃,不断逼近这辆已经很破烂的马车。

他们手中的铁钎已经握紧,可以轻易的刺穿婴儿的身躯,却无法去做,不能……去做。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站在了马车前,也站在了天地前,挡住了马车,挡住了人间的视线。

他的身躯就是一堵厚厚的强,挡住了风霜,挡住了风月。

“杀~~”

刺客们有刺客的使命,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杀掉那个婴儿,那个给世界带来不幸的婴儿,这是……天神的命令。

神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合法机构,也是这个世界力量最大的势力。今夜,神殿最神秘的天选骑士开始了这场杀戮行动。

这是天神的命令。

……

……

黝黑的弩箭在积雪的反射下闪着冷光,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那人的斗笠上,白白的一层。

弩箭来了,铺天盖地的来了。

他可以抽身而退,可是不能退。因为马车在后面。

他摘下了斗笠,那是一个光头,很平凡的光头。薄薄的嘴唇,大大的耳朵,只有双眼在夜色中很命令,比萤火虫的光芒都要明亮。

加载了破罡功能的弓箭刺穿了空气,在他的周围形成密集的箭雨。

当人间的视线再次注视向这个穿着草鞋的苦修士时,他周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布满,像箭林。

他的斗笠碎了,化为丝丝缕缕的竹堑。靠着这顶普通的斗笠,他撑过这轮箭雨,而自己也受到了重伤,肩膀上,小腿上,都被弩箭刺穿,血液滴答,在积雪中落下一个个小红点,好像人间下了一场红雨。

……

……

刺客们的铁钎划过,三百神殿刺客冲锋,在这个人间,只有不多的几个人才能承受的住。而恰好,这个光头就是一个。

他的手在动,轻轻的一摁,刺客们的胸膛就软软的塌陷了下去,内里的五脏都碎裂流血。

刺客们死去了,三百多具尸体被风雪埋葬在荒郊野外。

自身深受重伤的苦修士抱走了婴儿,去往北方冰天苦寒的雪地,准备集结一生所学,尽数灌输给这个天启之婴。

……

……

也就是在这一晚,在离这片充斥着死人味道不远处的小镇,那昏黄的灯光还在照亮着黑漆漆的大地。

一个手持青幡的青衣人正在面瘫上吃面。

天已经很晚,没有什么顾客,卖面的老人想要打烊,却又不得不给青衣人下面。

劲道的面条洒落沸水,涮一下,就盛到大碗里,洒上葱花香菜,切几片薄薄的酱牛肉,香喷喷的面就端了上来。

青衣人吃这面,也不怕烫。他吃的很文静,给人一种心神宁静的感觉,看他吃面都是一种享受。尽管如此,几筷子下去,面条也是没了。

雪花被风一吹,这个敞篷的小篷子,也就只有灶台那里还有点热乎气。

一片片雪花被风吹到还温热的面汤里,融化,青衣人就这么坐着,看着碗里的汤越来越多。

……

……

灶台前,蹲着一个邋遢青年,双眼紧紧的注视着埋在灶台热灰中的地瓜。

地瓜是从沙土里种出来的,所以也格外甜。长长的地瓜比山上那些圆圆的大地瓜好熟。

青衣人吃完面,邋遢青年就用耙子扒拉出烤的外皮焦黑的地瓜,冒着丝丝焦味,香味。

揭开厚厚的一层焦黑的外皮,露出香软的浅黄色瓜瓤,都流油了……

指甲盖中满是草木灰的手轻轻的撕下热乎乎的一条松软瓜瓤,放进嘴中,细细品尝。在这个寒冷的雪夜,能吃个烤地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卖面的老人打着哈欠,对两个已经从早晨坐到深夜的食客无语,也有一些抱怨,家里的孩子还等着他这个爷爷回家,怀中给他买的烤地瓜已经凉了。

不过他已经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寒光闪过,一把剑切割了他的头颅,还睁着眼睛的头颅掉进了沸腾的锅里,顿时变成了一锅血汤。

剑来自青幡,青衣人握剑,指向邋遢青年。

……

……

青衣人杀人,没有原因。

他是这个世界的天神,所以他杀人。千年以来,神殿供奉他。

雪更大了,风更大了。

雪花打在脸上,很痛。

邋遢青年依旧在一条条的顺着纹理,撕着烤地瓜的瓜瓤吃,地瓜的热气把整个面摊的积雪融化了。

他有些渴,就去水瓮里舀水喝。

水瓢已经拿起,已经结冰的水瓮在他舀水的那一刻,化冻了。虽然依旧冰凉,可是已经能舀水了。

他喝了凉水,剑也刺向他的脖颈。

划过,脖颈裂开一道口子,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热血,凉水,混合着冲了出来,溅红了三丈雪地。

……

……

青衣人手中的剑依旧干净,没有沾染一丝鲜血,他的剑太快!

他转身,因为邋遢青年已经死了。

邋遢青年自大到张狂,所以他死了。他以为他不能杀他,可是这也只是他以为,按照他的剧情,还要来个紫禁城巅,来个西门吹雪,不过显然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青衣人转身,所以他看到了雪地里的人影。那是一个邋遢青年,与割喉而死的邋遢青年无甚不同,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人。

……

青衣人的眼神郑重,手中的剑紧紧的握着,做了一个请剑的姿势。

现在,邋遢青年已经足够引得起他的重视。

面摊里的邋遢青年已经不见了,因为他本来就没死。那具青衣人以为的尸体,只是一具假的。他没有割破他的喉咙,他的速度要比他的剑快,所以欺骗了他的眼睛。

……

……

这个雪夜是不平静的一夜。

两把剑,刺穿了两个人的身躯,青衣人,邋遢青年。

他们还站着,注视着对方的鲜血,伤口。

邋遢青年并不是真邋遢,只是他走的路太多了,胡子没刮,头发没剪,脸没洗,青色棉袄破了,所以就显得邋遢了。

两把剑,两个青衣。

邋遢青年的伤要比青衣人的伤要重,可是青衣人的目光却很凝重,其中又有一丝……疑惑。

“为什么?”

他问了出来,他疑惑,所以他问。

问什么?问天还是问地?他没有说,可是他清楚对方明白。因为他们两个是世间最相似之人。

眉毛相似,眼睛相似,鼻子相似。

他想问,为什么对方会抛弃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很简单回答。想抛弃自然就抛弃,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

……

很多年前,穿着青色棉袄的邋遢青年,癫狂的走进这古路的最后一站,光明站。

站台名为光明,实际上寓意就是前方已经无路,已经没有光明,那是真正的永夜与虚无。

这已经到了最后的战了,旅客们也该停下自己的脚步。或者返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向家乡的人说一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或者在那喜欢的站台里客居他乡,享受一下这乡愁的味道。

可是人世间,总有几个人没有自己的家。

青衣人是一个,邋遢青年也是一个。

周生在这里,找到了命运泥板碎片诞生的又一个灵。这个灵很幸运,收集了三块碎片,诞生了不亚于他的灵。

可是青衣人没有决心,抛弃得来的强大力量。所以尽管他伤的轻,但是他不如他。

……

……

六块碎片已经找到了,剩余的两块也该现世。

那就是雪夜里的婴儿,谁得到了婴儿,就得到了一切,恢复族器的荣光,超脱古路,进入那或有或无的世界。

青衣人这个问题的第二重含义,就是你已经放弃了命运,为何还要与他争抢命运,让那个光头苦修士出来搅局。

这一点,他当然会阻止。谁知道他拥有了五块泥板碎片后,会不会打剩余的三块注意。虽然他已经放弃了那三块碎片,可是他这个灵毕竟诞生其上,最后要完全合一,才能真正实现往昔的完美荣光。

……

……

青衣人拔出了胸口上的剑,那是对方的剑。邋遢青年也拔出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剑,这也是对方的剑。

剑,很锋利,所以可以刺穿他的身躯。

剑,也不锋利,因为刺穿身躯的阻力也让剑尖崩了。

“君言,再见,不见~~”

他转身走了。

‘再见’两字放在‘不见’的前头,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意思是不想再见面,所以青衣人君言也不能打那个婴儿的注意。因为一旦他这样去做,能够拦得住他的,就只有他,那么他们又再见面了。

那时候,必是一场血战,所以他不想再见。

就这样,让那个婴儿安安心心的成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

……

青衣人的双眼微眯,他听懂了他的话,所以他要保持足够的谨慎。

夜,雪很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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