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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好几个月, 他还动不动就手贱去点新闻下面的评论,看着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被这帮键盘侠们问候了个千百遍,心态暴躁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内心波澜不惊。

他把手边的水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安静空气中砸桌的声音大到惊人,把推门而入的林想容吓了一跳。

万编年抬头看了眼她,指着电脑上的新闻标题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新闻写的!说着一声叹息: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新闻以前不也多的是嘛, 树大招风, 总有各种编排与抹黑。林想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屏幕前, 看到标题和内容后忍不住笑出声。

这新闻说得好像也没错?

在看到万编年的白眼后她端庄地站好, 收起笑意很正经地跟他讲:那您可以继续联系人删新闻。

算了。这次万编年放弃了这个操作, 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删了几个月了,也没什么用,现在不是十年前,多少人盯着我们在。

主要方总这次的事, 后续闹太大。她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

我也知道老方不够踏实,这么多年一直让他在我手下历练。现在才给他出头的机会, 就这么砸了。

万编年说着摇了摇头,整理了下自己的深色西装,表情平和但语气又激动起来:你说说他哪有一个上市公司总裁的气度?当自己是叛逆小男孩还是江湖黑道?可以罔顾身份跟执法机构对抗?被绑票就闭嘴等警察救他啊, 杀了劫持他的人不说,还袭警后持枪逃跑。

他是脾气暴躁,沉不住气。

现在他彻底安息了,我这心也总算踏实了点。他揉了揉额角,又是沉重的一声叹息,望着林想容神情复杂地说:就是委屈你了。

她愣了一下,听着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在那个小县城的公安局里呆了不到两天就被放出来了,最后没有立案,还给她算了见义勇为。

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以万编年的能力,在自己老家解决这种事情毫无问题。

没什么,见义勇为,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事。林想容微微鞠躬。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杀死了一个人?但按下扳机的时候她确实没什么实感,心里有波澜但不觉得恐慌,也没愧疚。就好像不小心掐死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万编年点点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外面角落里的积雪都化了,天很阴沉,灰色的云密不透风,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谁走漏风声跟那个被老方反杀的小伙透露了我们内部的事情?

还能有谁,陆永啊。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和他一个学生认识,就拜托人家把陆永,南浦大学未来校长的通话记录,邮件记录全都给我了,我一看,有几个邮件有点眼熟,寻根究底发现是那个叫韦涵的。

他要升了?这跳的有点快。万编年首先抓住了这个重点,满脸疑惑。

副的。

那也算快的,不符合一般的升迁规则。

他有特殊的门路吧。

所以说,是陆永把我们的事告诉了那个叫叫韦涵的,然后指导他联系媒体爆料,并劫持了老方?

是,就是您想的这样。

陆永他又犯了什么病?万编年皱着眉拿过手边一叠纸:当初ai侦探的项目就是,说的好好的合作,还没完成就来跟我们撕破脸皮。

这事大概发生在半年前,许乘月的整体情况稳定后,陆永突然单方面和他们中断合作,转而抱紧公安三所的大腿寻求合作,现在还把他们的事全抖给媒体曝光。这其实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不仁又不义,自己目的达到了,利用完转身就把他们卖掉,所有违法风险撇的一干二净。

他图什么?怕自己被打上违法犯罪的标签?

林想容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几分钟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开口说:他想弄死他那个学生。

学生?哪个学生?

就我们唯一成功的那个案例

那不行。万编年猛地转身,挥手把手中的材料往桌上啪地一丢:妈的他什么毛病,怎么一天到晚跟我们对着干。

他干嘛要弄死人家?他挑眉问。

不知道

你不是几年前就跟他们认识吗?

我真不知道。

提起这事林想容也挺无奈,她那时候来智因科技时间不久,许乘月在那实习,她作为老师也就带了他几个月。那时候许乘月就经常跟她提起,说他们师徒二人关系不好,许乘月当时还是个学生,长年被压榨劳动力,自己发的paper也只能署导师的名字。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陆永才是主角,他沦为配角,互相看不爽也很正常。

直到后来他帮陆永做ai侦探这个项目时,才有了paper的第一署名权,连着再nature上发了几篇。

但这种纠纷算是学术界的常态,不会置于死地。陆永下狠手的真正原因,就需要继续探究了。

而林想容怎么知道陆永想害死自己学生的完全是因为她听说许乘月遭遇过自动驾驶汽车的袭击。许乘月的gps定位除了自己陆永也有一份,所以这事只有他和他的团队能做出来。

一阵寒风窜进没关好窗的办公室里,吹得万编年几乎脑袋炸裂。他关紧窗回到办公桌前,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汇报啊万总。她看了眼时间,心想终于扯到正题上了:我跟您约的下午三点,现在都快五点了。

她过来可真是为了工作,不是唠家常,更不想聊阴谋和八卦。虽然事实上他们不知不觉就讲了一个小时无关工作的事情。

那你赶紧汇报吧,我七点还有个会。万编年盯着手腕上腕表移动的指针,冷静地坐回到他的座椅上,好像林想容才刚踏入他的办公室。

顾云风再接到应西子的电话已经是一周以后。

这次没有约在学校或者医院里,而是去了他们第一次正式约见的那家茶馆。

应西子脱下灰色的羽绒服挂在旁边衣架上,她的眼神很黯淡,几乎没有化妆,整个人风格有了很大改变,穿着全部以舒适为首,高跟鞋变成了平底靴,裙子也换成了阔腿裤。

乘月服用的药物,我同学化验了具体成分。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报告,对着白纸黑字说了一大堆绕口的化学式名称。

什么?她念完那堆化学式后顾云风茫然地看着应西子,一脸的这都是啥?

差不多就是劳拉西泮和盐酸哌替啶混合在一起。

看他还是不明所以,应西子直接把鉴定报告塞他手里:前面几个成分主要是抗抑郁促睡眠的,后面是强效镇痛药,长时间使用会麻痹患者的中枢神经系统,最终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现在市面上并没有听说这种药物的流通。她停顿了一下说:从剂量上看说它是镇定剂吧,剂量早已超标。安眠药肯定也不是,现在用的安眠药效果比这好太多,副作用比这少太多。

她端着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西湖龙井,接着说:我判断,这种药物的实际作用就是破坏神经系统。

破坏神经系统?

顾云风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那这是毒药?

对,就是毒药。应西子很赞同他这个说法,又拿回鉴定报告,仔细地看了看了报告里提到的成分和占比。

都是些镇定作用低但副作用强的成分,可能想伪装成镇定剂。

不过实质终究是毒药。

乘月有在吃吗?这药谁给他的?应西子突然抬头,笃定地望着他。

不不知道。顾云风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前几天看到这瓶子时,就发现药没开封,一个月前啥模样,现在还一个样,多半是没吃。

但不保证许乘月开了好几瓶药啊,万一吃掉几瓶了呢?

我一会儿回家找找,把疑似包装的药物都扔掉。

说完他开始回忆许乘月那段时间经常接触的人,这是市面上未流通的药物,本质上是毒药,一定是非法研制。提到非法研制,他忽然就回想起已经无人问津的荣华生物。

荣华生物最先出的问题,就是被人举报非法制药。药监局介入调查后一直没给个结果,再加上荣华生物的创始人遇害,其家人又被灭门,非法制药这个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再也没被提起过。

在那一刹那,顾云风听着茶馆婉转的音乐有些晃神,他突然意识到,有些被忽略的事情往往存在重大价值。比如这瓶从天而降伪装成镇定剂的毒药,比如江家那件灭门案中无缘无故被消失的非法药物。

它们隐约又连在了一起,带着许乘月捉摸不定的未来与命运。

第96章

厨房灶具上炖着胡萝卜烧羊肉, 顾云风放多了料酒, 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渐渐盖过羊膻味, 成了更浓郁的香味。天冷就应该多吃羊肉, 补身养胃, 补心热血。

他把柜门全部打开,抽屉一个个翻出来,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地堆在地板上。单膝跪地翻箱倒柜,回忆着一个多星期前见到的那个药瓶。

许乘月把那小瓶子藏哪了?

他坐在床沿低头不语,望着地上神情游离。几分钟后急促的敲门声催命似的响起,他忽然抬头,扫视空白的墙壁, 站起身去开门。

老大, 一个案子。舒潘站在门口, 还没等顾云风说话就径直走进来, 东张西望地往卧室里探了探头, 盯着一地的杂物摸着自己脑袋。

是个盗窃案。

我还在休假他总共凑了十天的假,现在才第九天就开始催着哄着回去卖命,这不是变相压榨劳动力嘛。更何况是个盗窃案,他听着就没多大兴趣。

最后两天, 算了,别休了, 工作需要您。舒潘满眼期望看着他。

这几天天气终于变好,温度回升,也没连着下雨下雪。和煦的阳光充满整个空间, 把乱七八糟的一地小东西都染成金色。

他瞪了一眼舒潘,踢了下脚边的抽屉,指着满地杂物对他说:先帮我找个东西。

什么啊?

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是椭圆形药丸,药丸红色。

所以,是药?

算是吧。顾云风点头。

老大你倒是说药名啊,讲这么抽象谁认得出来?舒潘无力地抗议着,抬头观察了整个房屋布局,最后蹲下身和他一同埋头寻找着。

没药名,包装被撕了,就一个瓶子。顾云风认真找东西,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抽屉里扒拉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不一定只有一个瓶子,所以仔细找找,全找出来。

你找多久了。舒潘搓了搓手,站起来环顾四周问。

快一个小时了。

那就是寻找范围太局限了。

啊?

顾云风坐在地上有种不详的预感,抬头看见舒潘右手拿了个扳手,左手一把螺丝刀,走到客厅电视机前,蹲下身,对着各种电器家具的螺丝一顿捣鼓。

他开始拆家具了。

电视柜被拆了。

沙发被拆了。

餐桌正在拆除中。

你是打算把我家拆了吗?顾云风看着他认真拆家具的动作哭笑不得,他从没想过舒潘的破坏力尽然如此巨大,拆起大件家具风卷残云般迅速,拆完还能给装起来。

不是,看你这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舒潘撇了撇嘴:有时候东西会掉进旮旯角落里,就需要拆开无法移动的大件物品。

是特别重要,但你找到了吗?

别急,会找到的应该,应该会的。舒潘抹了把头上的汗,又转换了战场,从客厅跑到次卧,拉开窗帘黑暗的北房间顿时阳光普照。

他把目光焦距在卧室里刚运来装好没多久的小木床上,走上前去拿着扳手一顿敲打,把龙骨外侧的螺丝钉拔出来,木床很快散了架。

手指敲了敲发现框架内侧一根木头中间居然是空的,顾云风弯腰取下这根龙骨,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白色的药瓶。

接着他取出剩下的十几根龙骨,把它们通通拦腰砍断,最后找出了四个被撕去包装一摸一样的药瓶。

打开瓶盖三瓶没有拆封,唯一一瓶被打开的还是那天早上他刻意拆开的,里面红色的药丸看起来并没有减少,许教授应该没吃。

他松了一口气,拿着瓶子细细观摩,然后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脱下外套满头大汗的舒潘问:这东西怎么装进去的?

舒潘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而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不是顾队你自己放进去的吗?

当然不是。

那谁?

顾云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弯下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藏这么深几乎没法拿出来,肯定是不打算吃的

按照应西子的说法,这种药物实际作用就是破坏神经中枢,令使用者陷入长久的沉睡或昏迷,最终脑神经被完全破坏。

对于许乘月而言,长久吃下这种药物会有什么影响?

控制他神经中枢的是ai芯片,所以被破坏掉的是许乘月原有的大脑,不是现在的他,而是那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许乘月。

长久的服用这种药物,过去的许乘月将会真正死亡,而现在的他,会彻彻底底代替曾经的自己,高枕无忧地享受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顾云风失神地坐在拆得彻底的龙骨板中,阳光打在他脸上。他沉静的望着脚下狼藉,伸出颤抖的手想穿过眼前阴影。如果一切都像自己想的那样,他会希望许乘月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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