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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肆】

审讯罢,狄书驰随乔嘉回至宗正寺诸吏平日办事的阁间内。乔嘉叫人送了晚膳过来,狄书驰也未客气,同她一道简单用过。然后他又向她借了一张桌案,亲手亲笔地书拟成王一案的奏表。

到了夜里,诸吏早已走光,狄书驰犹自沉眉伏案,根本不察时间已晚。乔嘉无意催扰他,却亦不便只留他一人在此处,于是随意抽出几册书来,边阅边等着他。

至半夜时分,狄书驰自案上抬头,看见乔嘉已伏在一丈之外的另一张桌案上睡熟了。他面露歉意,却没开口叫醒她。四下环顾,他看见了她搁在旁处的薄氅。他遂轻轻放下手中的笔,蹑足走过去,几近无声地将薄氅披在她的背上。然后他回到自己案前,将烛心轻拨,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

在破晓前,狄书驰终将奏表拟定。他看了一眼将醒未醒的乔嘉,再次蹑足走过去,将她身上的薄氅小心取下,无声放回原处。

乔嘉醒来后,看见狄书驰正在收拾桌案。他察觉到她的动静,给了她一个极微淡的笑容,没多说什么。她觉得肩背上仿佛尚有一丝暖意,伸手探拂,却并没有摸到多余的衣物,由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狄书驰待收拾妥当,便告辞道:“今日休沐。乔大人劳累了,早些回府歇息罢。我这就走了。”

乔嘉起身相送,道:“狄大人彻夜未眠,也当早些回府歇着。”

狄书驰没答她此言,只对着她一揖,转身出了宗正寺。

乔嘉站着没动,将他的背影多望了两眼。

他的背影同他的为人一样,低调,却不低头,脊背中撑着他的仍是刚直不屈的名门忠骨。

……

狄书驰并未回府,而是在天光破晓时分直接去了宫城的广德门外,伏阙上疏。

万字长表,论成王英肃然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结党营私、叛国求荣等数桩重罪,罪罪得证,奏请皇帝按大平刑律,判成王斩刑。

疏入禁中,昭庆阅罢,又传沈毓章、朱子岐二人觐见,二人阅罢后,又转递至德寿宫请太上皇帝阅。

一个半时辰后,禁中来人,向狄书驰传太上皇帝之言:“狄卿大忠,宫中上下皆知。事关宗室,马虎不得。狄卿何不回府,听候皇帝旨意便是。”

狄书驰俯首,回道:“臣便跪在这宫门处,等候陛下的旨意。”

来人久劝未果,只得回去复命。

宫中久未有圣旨付下,而狄书驰亦长跪不起,大有伏阙相逼之意。很快地,此事便被传到了本在休沐中的各朝官耳中。又过了两个时辰后,陪审此案的宗正寺卿乔嘉被诏入禁中。

到了未时,乔嘉从禁中出来。行至宫门处,她看见狄书驰,便径直走到他的身旁。

跪了这么久,狄书驰的嘴唇已被深秋的风吹得有些龟裂。他微微侧首,看向乔嘉。乔嘉垂着目光看他,道:“狄大人。”

狄书驰回道:“乔……”话音出口,他方觉出自己声音涩哑难听至极,遂皱了皱眉,喉部吞咽两下,再开口道:“乔大人。”

他仅仅说了这三字。他并没有问乔嘉入禁中被问了什么,也没有问乔嘉在陛见时说了什么,好似这些都不甚重要。

乔嘉站着,狄书驰跪着,她就这么垂首逆光,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儿。

……

方才在西华宮中,昭庆坐北面南,右手坐着沈毓章,左手坐着朱子岐。待她行过礼后,昭庆便问说:“狄书驰所上之疏,乔卿可有为他参谋过?”

见她摇首,昭庆便将那奏表递给她一阅。然后昭庆问道:“乔卿以为狄书驰所议何如?”

她回道:“臣以为狄大人所议者,为国。”

昭庆又问:“乔卿熟知宗室事。大平自开国至今,可有过皇帝斩杀宗室之先例?”

“从无。”

“而今皇帝年幼,登基未久,狄书驰伏阙上疏,逼皇帝杀了自己的外叔祖父,乔卿以为这亦是为国?”

“是。”

昭庆沉默少许,看了一眼沈毓章,又看了一眼朱子岐。他二人的表情皆似在所料之中,并没说什么。于是昭庆对她道:“乔卿可退下了。”

……

察知到乔嘉久不挪移的目光,狄书驰不得不开口:“乔大人还要这样看我多久?宫门之处不便久停,乔大人若再不走,定会被御史记下,回头受劾。”

乔嘉未答他,侧转过身,同他一道面向宫门,然后在与他隔了一块砖石的地方,跪了下来。

狄书驰诧然抬头。

乔嘉对上他的目光,坦然道:“狄大人为国,乔某亦为国。”

……

至申时,京中已遍传辅政大臣狄书驰及宗正寺卿乔嘉伏阙、逼皇帝下诏判斩成王、而圣意迟迟不决一事。

而亦自申时起,陆续有文臣自发前往广德门前,跪于狄、乔二人身后,奏请皇帝按大平刑律,判成王斩刑。这些文臣中,有三省的,有六部的,有九寺的,有入仕多年默默无闻的朝官,亦有尚无资历登朝议政的各衙文吏,零零总总,有百余人之多。

紧接着,又有馆院、四监及御史台的官员们,抱疏加入到伏阙人群当中。

最后,连太学及讲武堂两处的学生们也来到广德门外,整整齐齐地排跪在人群的最末处。

禁中闻报,不多时便遣人出来,代昭庆叱问为首的狄、乔二人:“二卿煽动群情,进逼皇帝,此举是忠,非忠?”

狄书驰叩首,回道:“眼下之势,固非臣之本愿。唯望陛下、公主殿下早做圣断,以安众臣之心。”

“狄卿以为自己姓狄,皇帝便不忍治你的罪?”

“臣断不敢做如是想。然陛下能杀臣一人,却杀不尽臣身后众臣僚。”

“狄卿好胆魄,宁可拼上自己的命,也定要换成王一死,才肯罢休?”

“臣不惧流血,唯惧误国之奸人不得伏罪。”

……

德寿宫中。

太上皇帝倚在御榻上,听罢昭庆的话,倒未如她所预想中那般情绪激烈,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隔了半晌,他短促地咳了数声,咳完长喘,微阖双眼,始终未言。

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地重现于眼前——

宫苑之中,海棠花瓣碎了一地。宫人惊呼,他亦情急,手忙脚乱地将受伤的幼弟抱起来,直接送入自己的皇太子宫中。太医来看罢,紧皱着眉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待他将太医迎到侧殿问罢伤情,再将太医送走后,回至榻边,勉强对幼弟挤出一个不由衷的笑意。幼弟年纪虽小,但极聪慧,忍着伤痛,反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像是安慰。他几乎要落泪,自责道:“肃然,皇兄无用,连你都护不住。”

当年的英肃然不过十二岁,听他此言,在痛中犹和他玩笑道:“皇兄若觉得对不住弟弟,不如便将储位让给弟弟罢。”

他便顺着这话笑了一笑。

两日后,先帝诏他考问朝事,他勉强答出五分,不免又受了一顿狠狠斥责。他心灰意冷,向先帝请罪道:“儿臣不是做皇帝的料。肃然自幼聪颖,父皇何不将大位传给肃然?”

这话激得先帝震怒,口不择言骂他道:“朕怎么生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

先帝怒则怒矣,骂他罚他,却始终未说为何不肯传位于天份明明高出他许多的幼弟。

直到三年后,先帝临终,诏他近前侍奉。他伏在榻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被先帝使足了劲抓住,先帝病弱嘶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江山,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英氏先祖治国,是靠着一‘正’字,方有了大平之世代天下。朕的诸子当中,论聪明,肃然第一;论心正,你第一。朕今宁可让你这庸仁的储君坐这江山,也绝不可能把大位传给肃然。”

他惶惑不安,听懂了先帝的话中深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帝用最后的力气重重掐了掐他的手心:“祖宗的江山,你替朕守好了。至于肃然,你莫宠莫惯,否则这江山与他的命,你必定要失一样。”

时至今日,他才知先帝预事之先明。

然而先帝临终之重托,他一样都没有办妥。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看向立在榻前的爱女,低声说道:“长跪在广德门前的臣子们,怕是早已饿坏了罢。”

英嘉央稍怔,而后轻叹,道:“父皇,可真想清楚了?”

太上皇帝翻身面内,再未发一字,只抬手朝身后挥摆了两下,叫她退走。

她遂行礼,而后转身步出殿外。

……

昭庆的辇乘停在广德门外。

天色已黑,八个内侍手持宫灯,在前引路。英嘉央缓缓前行,一路步至众臣跪着的壁道上。

有内侍高声告众臣昭庆驾至此地。众臣遂行叩拜大礼。

英嘉央并未叫平身。

她行至跪在众人之前的狄书驰身边,道:“狄卿,抬起头罢。”

狄书驰抬头,眼底满是血丝,面色因饥劳而显得青黑。他哑声道:“公主殿下。”

英嘉央道:“文臣素来体弱,眼下已饿倒了不少。狄卿还要率众在此处跪多久?跪到没人能再跪得住为止么?”

狄书驰不言。

英嘉央道:“狄卿以为此前沈将军当廷求尚本宫,是挟权相逼,故而以为今日亦能挟众臣逼迫皇帝杀了自己的外叔祖父,是不是?”

狄书驰仍不言。

英嘉央道:“本宫之所以当廷应允沈将军,非因本宫畏沈将军之权势,而是因本宫亦心爱着他。然今狄卿伏阙谏诤,逼皇帝向众臣低头、杀英氏宗室,以为自己当真是为国?”

狄书驰神色坦荡,道:“臣此举是否为国,自有公论。然成王误国,又有谁人能驳。”

英嘉央道:“今宗室分封四境,若闻皇帝在京大杀宗族,国中岂得安宁?北有强敌大晋虎视,若大平内乱,边境岂得安宁?一旦内外俱乱,又有多少将臣、兵卒要血洒疆场、埋骨它乡?狄卿要杀成王一人,却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人为成王之死而陪葬?狄卿还敢言称自己是为国?”

狄书驰皱眉,一时竟无言。

英嘉央道:“诚然,成王犯法,若不伏罪,忠良难以平冤,王道难以得正。本宫与太上皇帝相商,当褫夺成王爵位,将其贬流边境,为过去六年间因朝廷昏聩而战死北境的数万将卒修碑筑墓。此对成王而言,与死又有何异?然此对国而言,足可慰忠良,足可正王道。”

英嘉央又道:“狄忠武公当年以身报国,是为平天下之乱。狄卿是真忠臣,既然一心向国,必能想通何谓为国之上策。”

英嘉央注视着狄书驰,最后道:“太上皇帝不忍见众卿饥劳,已命人备了热膳放在宝和殿前。狄卿何不随本宫一道,领众臣前往用膳?”

她话音既落,便不多一字,等着狄书驰回应。

宫城之夜肃静,于无声中似有千古之回响。要守江山不破,有明正之君王、舍命之忠臣尚不足够,还须君臣相知、相互体谅、妥协与屈从。

良久,狄书驰的前额重新叩于地砖上,他答称:“臣狄书驰,谨奉公主殿下之意。”

……

宝和殿前,用罢热膳的臣子们陆续散去,昭庆特意安排了十数位内侍候在此处,为这些臣子们引路出宫。

月轮当空,柔和明亮,狄书驰与乔嘉结伴同行。因成王一案及伏阙长跪一事,二人之间已形成了某种难言的默契,相处起来较头一日更是自然许多。

走着路,狄书驰忽而出手扶了乔嘉一把,道:“路面有坑,乔大人当心。”

因先前跪得久了,乔嘉的确膝疼,又因累而未留神路面,此时经他提醒,她才避开了那小坑,便对他道了声谢。

狄书驰则道了声不必,手在她肘间又多扶了一会儿才放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乔嘉却因他的这个举动而微微面红了。

待出了宫城,告谢过引路的内侍后,二人也将分道扬镳。

就在应当按礼告别的这一刻,狄书驰冷不丁开口,问道:“恕狄某冒犯,请问乔大人年过三十还不婚,是何故?”

乔嘉微怔,并未怪他冒犯,答说:“我自外任回京以来,朝中适龄之男子,官位皆不如我高,竟无人敢娶我。然而官位比我高的,又都已成婚,故而我至今还未婚。”

狄书驰道:“乔大人会介意夫君年轻,亦不如大人官位高么?”

乔嘉不知为何,又有些面红,声音也轻了:“若夫君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儿郎,我又岂会介意他的官位或年纪。”

狄书驰又问:“如狄某这般的,可称得上是乔大人口中堂堂正正的好儿郎?”

借着月色,乔嘉瞅着他。他的话堪称直白,可他的神情却极磊落,不以自己此言无礼,倒与他低调的性子反差甚大。

她没出声,只点了一下头。在点过头之后,她就不愿再抬起头叫他看见她越发红的脸了。

而他也没叫她再抬头。须臾,她的眼下出现了他的手掌,手掌中放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狄”字。

……

狄书驰领众臣伏阙一事耸动京城,于次日传至戚炳靖及周怿耳中。

是时,周怿正在为北返大晋而收整这九个月行军在外所接到的所有国中文书,在听了此事传闻后,他的动作不自禁地停下了。

戚炳靖的手正搭在那一匣和畅千里递来此地的物证上,闻此亦淡淡一笑。

这笑是自嘲的笑,在笑他自己的多此一举。

诚如沈毓章前言,大平国事,自有大平朝廷之主张,无须大晋相助。

大平有良将如裴穆清、如卓少炎、如沈毓章,有忠臣如顾易、如狄书驰、如乔嘉……又何愁宵小不尽,又何愁朝廷不肃。

武将之悍勇,可安家国。文臣之血性,可镇社稷。

大平当初吞并四国,建一姓之社稷,历太祖、世宗、仁宗三朝,家国鼎盛,江山何其壮伟;其后经二百余年,皇室日渐式微,疆土分崩于外,边境战火连年,几有国灭之难;家国危亡之际,忠臣良将未绝,由悍勇并血性催发出烈烈生机,竟挽江山不破。

当敬,亦当畏。

……

卓少炎大封当日,便解云麟军之帅印,此事并同她将远嫁大晋一事,被沈毓章及昭庆暂按未表,朝中上下无人得知。

若依戚炳靖的念头,他将先率军北归,然后再遣使节前来,择吉日以国书下聘,堂堂正正接迎卓少炎北上晋煕郡。

但这话头一提,便被卓少炎毫不犹豫地拒绝。

当时戚炳靖坐着,手中握着她的大平亲王册宝,一边打量着那物,一边说出他的打算。而卓少炎在一旁收拾她往后不再有机会披挂的将甲,听了他的提议,眼都不抬地道:“带我走。”

戚炳靖抬头,未即回答。

这三字何其耳熟,然情境却已大不相同。

“为何?”他搁下册宝,问她道。

卓少炎望向他:“想要夜夜被你抱着睡觉。”而后她明媚一笑,又补道:“——就如你当初一般。”

戚炳靖被她一笑,心中荡漾,亦跟着笑了。他这笑中,有喜悦,有温存,有不舍,有疼宠。

然后他道:“好,依你。你要什么,都依你。”

卓少炎被他这简单两句拨弄得心弦又乱,他须对她何等情深,才会对她如此宠惜疼爱,令她时时刻刻都想再将他也多疼几分。

……

还未到晚膳时分,周怿有事来禀,才走至门外,就听见里面传出卓少炎断断续续的声音:

“……像这般弄你,舒服么?”

紧接着是他家王爷低沉含笑的回话:

“不如上一回。待北回晋煕郡的路上,我再细细教你。”

周怿浑身一凛,连事也顾不得禀报了,连忙快步退走。

回屋后,他皱眉拭汗,坐到案前,沉思少许,然后抽出张信笺,提笔给和畅去信:

「王爷计于五日后启程,率谢淖所部北归。」

「大平英王卓氏亦将与王爷同行。」

「你莫要怪我不劝王爷,此事若换了你,你必也不敢劝。」

「你若不信,便等王爷回府,叫你亲眼瞧一瞧,什么叫做宠溺无度。」

「阅罢既焚,不得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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