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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些凝固。

陈诺舟是所有人里最懵逼的那一个。

如果说以前,施简的情绪还有迹可循,这一次,就让他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但以他对施简的了解,陈诺舟可以肯定,施简现在心情一定非常差。

被问话的何议先是愣住,而后忽地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话里带着试探,“同类?你是说玩家?”

“别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施简说,眼神没有丝毫柔和:“你们的提示词——”

“原来如此。”何议立即接口,堵住了施简接下来的话。

继续说话之前,何议先看了眼陈诺舟。

施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表情,而后说:“对,他不知道。”

何议就说:“那还要继续讨论?不好吧。”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施简再次一字一顿:“是不是同类?”

“……”何议沉默了会儿,而后笑了:“有什么能瞒过您呢?大名鼎鼎的施简女神。”

施简顶了一下后槽牙。

关注着施简的表情变化,何议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似是无意地说:“能在卡牌游戏里面这样出名的人,果然有不同之处。只是听一两句话,就能辨认出我们的身份。真羡慕啊。而我们就不一样了。这么敏锐,我们可做不到。看来……”

他顿一顿,然后对上施简的眼睛:“我们还得跟前辈好好学习。”

有股浓烈的戾气,从施简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施简的声音越来越沉,“……你可不要忘了守则第一条。”

何议便微笑:“安心,我知道的。”随后刹住了话头。

方才那一瞬,气氛紧张得令人感到压抑。

陈诺舟能觉察出来,施简在收敛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儿,她才面色沉静,音调平缓地再次开口:“所以,你们两个都是?”

“对呀。”何议坦然。他朝身边的金努了努嘴:“不过她是个见习,跟着我来见见世面,不算正式编。”

施简的语气有些讥讽:“你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何议却很满意施简的表情,立即说:“那是因为在你这个模范生面前嘛。”

“……”

陈诺舟头有点大。

他们在说的事情,陈诺舟完全没有头绪。更不要说,找到施简问这些的理由了。

隐隐间,陈诺舟觉得他们在谈论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是施简没让他走,陈诺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避。

果然下一刻,陈议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他轻飘飘地看了眼陈诺舟,再看向施简,“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施简平静道。

“怪不得。我就说,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位……”

何议对上陈诺舟的眼,皮笑肉不笑地,“原来,确实是局外人啊。”

陈诺舟挠了挠头。

舒展了下背部,何议又重新看往施简:“不过,你们是搭档吧。这一次的卡牌游戏是组队。所以这种事情,都可以隐瞒的吗?施简,你的搭档会不会有意见?”

施简看他一眼,何议就立刻住嘴,语调轻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陈诺舟再次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个何议。话虽然这么说,却仍然不停地瞟着他,生怕陈诺舟没在留心听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暗示,傻子也能明白。

身旁的施简,脸色已经越来越沉。

谁都不再继续说话。气氛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陈诺舟受不了这种氛围。叹口气,他捏住眉心,摊手道:“行了何议,别阴阳怪气的。你们说的话,我确实不了解。但对于施简,我很信任。有些事她不想告诉我,那是她的自由。我不在意,也不会逼她告诉我。所以,你不要企图靠这个挑拨我们的搭档关系了。白费力气。”

何议愣了半秒,而后冷笑:“原来是个死心塌地的傻子。”

施简站起来。

何议立即噤声。

不得不承认,虽然一直在试探施简的底线,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很忌惮施简的。

此时,看不出施简的情绪。她本人更是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可何议就是觉得,施简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所有的平静,都在掩藏着可怕的内里,那些即将喷涌而出的东西,只是在等待一根引火线。

他不敢继续说话了,怕施简失控。

施简甚至比往日还要平静。

深吸一口气,施简说:“这场游戏,你们没有必要继续参与了。”

何议看着她。

“既然有我,你们用处便不算大。而且你说她是见习,而你的水平也差不多,那么,就收手吧。”

听着听着,何议觉得不对劲,于是出口尝试反驳:“等等。我的水平,还是不止的吧?刚刚,咱们差不多打个平手呢。”

施简静静地:“那是因为我不想下重手。”她又看一眼两人,道:“这次的经验,对于你们来说完全够了。”

何议才不同意。他们进游戏,也就是绑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npc,谈何“够了”?

但是,他不敢开口,只能点点头。

施简又说:“这是建议,也是警告。之后的事,你们不要再插手。”

何议表情一凝。

看了眼等待已久的妻子,施简接着说:“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议说:“放弃?”

“说得对。”施简走向妻子,将她扶起来,而后对着陈诺舟招手,“走吧。”

陈诺舟跟上去。

何议立马慌了,看着两人的背影喊:“那我们呢?不给我们松绑吗?”

陈诺舟转过来对他们笑笑:“不是你自己说的放弃吗?”

“喂!”

两人头也不回地带着妻子走了。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

宽敞的土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风萧瑟地刮着。不远处有枯枝上的乌鸦,在月色下嘶哑地喊叫,那叫声有气无力,更显得四下寂寥。

陈诺舟打了个寒颤,觉得身上发冷。

从破房子里出来后,这儿就没人说话了。无论是闷葫芦施简,还是受了惊的那个妻子……

陈诺舟是闲不住的。他最呆不下去的气氛,便是安静,尴尬,以及尴尬的安静。于是走出好一段距离后,陈诺舟终于开口了。

“真的就把他们放在那里吗?”陈诺舟说出自己的疑虑。他看着施简,问:“我的意思是,盯着他们,会不会更好一点?”

“就这么捆着。”施简回答:“反正他们也哪儿都去不了。游戏结束,自然会退出的。”

陈诺舟往回看了眼,有些不放心,“可是这样,出去以后,他们会不会记恨你?”

施简抬眼。

陈诺舟继续说:“如果一会儿转播到他们那队,让所有的观众都看到他们的样子,那就丢脸丢大了。我刚刚听你们说,他们是新手……刚参加游戏就这么耻辱,会给以后的游戏生涯留下阴影吧?”

施简停步,看向陈诺舟:“……你以为他们是新手?第一次参加卡牌游戏的那种?”

“不然呢?”陈诺舟茫然,“这是你们刚刚说的啊。”

见施简不说话,他又打补丁:“别怪我啊。刚刚,你也没让我回避,所以,我就全听到了。”

施简摇头,“倒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怪你。”

她话锋一转,反而有些踌躇,“……真要说起来,应该是你怪我才对。”

陈诺舟示意她边走边说,而后坦然:“我没有什么要责怪你的啊。”

施简目视前方,停顿良久:“可他们说得对。作为搭档,我对你确实隐瞒了太多事情。……我觉得,这应该是不对的。我看其他有搭档的人……都不像我这样。也许,我的确是做错了。”

陈诺舟心中微动。

对于施简的事情,他一向是好奇的。

但是,他也从来都秉承着尊重施简的原则。

陈诺舟自己,就是个不爱受束缚的人。以前当普通中学生时,因为讨厌学校的强制学习制度,他经常逃课。不是想彰显自己的独立特行,而仅仅是不想被一些繁文缛节禁锢。事实证明,不上课的他,也一样可以考好。

普通的规章制度,人之常情,适合大多数人。陈诺舟也相信,这些东西一开始被归纳出来时,是真的为了大家生活方便、日子顺利。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变成刻板条规。到这个时候,再因为已经不适用的条例束缚自身,显然就不是明智的决定了。

所以他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看着施简:“我们两个,本来认识方式就已经十分特别。能成为搭档,更是经历了很多旁人不会经历的事情。我想,大家都说搭档之间应该完全信任,不过是为了让两个人能更好的合作。所以,他们才会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暴露在搭档面前,好让对方有安全感。可我们不一样。即使没有完全了解你的一些私事,我觉得,我也可以信任你。你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我没有疑虑。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像大家说的那样,做一对最寻常的搭档呢?”

施简认真地听他说完,沉默不语。

空气里只能听到三个人细碎的脚步声。

施简再开口:“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不再能够信任呢?我的意思是,人本来就是会变的。何况,当你了解过更多有关我的事情,说不定,看法也会改变。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陈诺舟则不假思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这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的。我相信你。”

一直沉默的妻子适时地插进一句,“虽然我不该说话,但……你们关系真好。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的丈夫。我与他之间,也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选择相信他。而他对我,也是如此。”

是吗?

施简垂下眼睛。

良久,她抬头,眼中情绪难辨,“……也许是我的运气太好,才会遇到你这样……包容我的搭档。”

这已经是很高的赞许了,陈诺舟受宠若惊。

不过平缓心情,陈诺舟摇头说:“不是的。如果当初,你没有同意让我留在你身旁,我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么多事情。其实现在想想,我的要求也挺无理的,你完全可以拒绝。可是你没有。所以,不要说是因为你运气太好。而是,你本来也是很好的人,因此,才能遇到我。”

施简脸上浮现极淡的笑意。

方才表情里那抹淡淡的忧愁,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后她轻声调侃,“我看,你是想夸你自己吧。”

“又被你看出来了。”陈诺舟也笑着接话。

三个人走往村子里的脚步越发轻快。

妻子被掳走的房子,离村庄很有一段距离。

他们几个紧赶慢赶,这才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村子。

路上,妻子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她被何议和金二人绑架,却并没有吃很多苦头,顶多是被恐吓了两句。

那时她虽然害怕,却没有说出关键信息。例如那两人问她的家庭和配偶,妻子都编着假话糊弄过去了。她也害怕说了实话,会对自家丈夫不利。因此,就算被绑架,她也没透露实情。

闻言,陈诺舟很是感慨:“我真是觉得神奇。夫人,我这么说,您不要生气。可是,你丈夫脾气确实有些古怪。他可能是只对你好。我们却在他那里吃了不少憋。说实话,我实在想象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值得您这样对他。”

陈诺舟说得很不客气。医生对他们俩恶劣的态度,他尚且记着仇。

不过这位妻子是个好人,又明事理,听陈诺舟这么说自己的丈夫,也只是笑了笑:“我能理解。他那个人,对于不熟的人,确实没什么好脸色。他脾气就那样。”

说到这,她低头,有些羞涩:“可对于熟人,尤其是他珍重的人……他是很好很好的。我见过他这种样子,便无法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他了。其实,他也只是缺少理解。你们跟他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知道他的好。毕竟,好人有很多种。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都和和气气的人,才是好人。你说对不对?”

“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觉得是对的。”陈诺舟明白为什么说这位妻子是村里有名的好人了。她这春风和煦、温柔体贴的性格,谁看了会不喜欢呢。

三个人来到门前。

刚刚敲门,门就被呼啦一下拉开。

而后,医生的身躯出现在视野之中。

看样子,他等候多时。陈诺舟是不知道他们出去了多久。但医生的眼睛里已充满了血丝。

现在是深夜,本是该熟睡的时间。这医生放心不下他的老婆,索性彻夜不眠。又因为焦虑,面容显得格外憔悴。以这副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瞬间就让妻子心疼地喊出了声:“——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一把搂过自己的爱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将头埋在爱人柔顺的发丝间,声音低沉而哽咽,“你回来了。还好你回来了。我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

听到医生的哭腔,妻子也有些扛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还好有这二位救了我。现在都没事了。”

抱了好一会儿,医生才松开她。与此同时,表情变得狠厉:“到底是谁?对你做了什么?老婆,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妻子摇摇头,“不用了,现在都没事了。他们已经惩罚了掳走我的人。现在,那两个人无法动弹。而且,实际上……我也只是受了点惊吓。你看,我并没有被折磨,也没被殴打。一切都好好的。”

医生重新把她搂在怀里,“如果你真的被他们伤害,我哪怕豁出十条命,也要帮你报复回来。”

在施简和陈诺舟面前缠绵了好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很识时务地,施简和陈诺舟都没有盯着看。毕竟,夫妻重逢,要说些私房话。他们外人看着,多多少少不太好。

医生重新看向他们。这时候,他表情柔和了许多,没有初见时的那种抵触了。

他嗓音有些哑:“……谢谢你们带回我老婆。辛苦了。……之前,对你们态度那么差,我很抱歉。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作为回报,你们可以说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如果可以,我一定尽全力帮上你们。”

陈诺舟这才跟施简面面相觑。

他猛然发觉,进游戏后,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卡牌。

陈诺舟踌躇了一阵子。

是施简先开了口:“我们的确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看你们也需要休息,不如先睡觉吧。明天早些,我们再商量。”

一旁的妻子便说:“那,如果不嫌弃,你们就在家里住下吧。大厅是诊所,不适合睡觉,那边还有一间偏房。虽然小了点,但床很舒服。你们稍微忍受一下,休息一晚,之后要长留,我再为你们想办法。”

陈诺舟没多想,就跟着施简点头了。

眼下,他们没有思路。虽然想快点结束游戏,却无门道,现在又正好是深夜。

如此看来,他们的确需要好好休息,然后整顿一下。

洗漱完毕,简单地收拾后,陈诺舟走到房间。

而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诺舟忍不住看了眼背后。

没人。施简还在洗漱。医生夫妻,早就钻进了房间里。大厅只有沉睡的病人们。

陈诺舟又转过头来。

他早该想到的。

刚刚妻子说,“那间偏房”时,陈他就应该想到的——

一间房子,里面当然只有一张床了。

而且,因为是偏房,这张床也并不大。床上的用品和被褥倒是妻子刚刚新换的,看上去十分柔软。

陈诺舟喉结滚动。

如果之前在山洞共眠,陈诺舟还能说服自己,那是万不得已。

眼前这个场景,他就实在没法说服自己了。

局促地站在原地,陈诺舟像根木头,呆呆地杵着。

直到施简洗漱好了,进屋子,他仍然保持着这个姿态。

甚至,陈诺舟都不太敢看施简。

但他还是偷偷看了。

施简额前的碎发有些湿,大概是刚刚洗脸时沾到了。

进游戏时,她穿了外套。此时准备睡觉,她的外套也放在了一边。所以,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t恤。

陈诺舟暗骂了一句。

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施简那t恤,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款式,甚至并不修身,可他,……竟然还能看出施简的曲线。

真是太不要脸了!

陈诺舟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万遍。

而这边,收拾好东西,施简也终于有了将精力分给陈诺舟的空闲。

看着陈诺舟的表情阴晴变化,再打量一圈室内,施简差不多明白了。

她不动声色地走往床边。

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陈诺舟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说点什么缓解现在的尴尬。可是,他的理智又完全不在正常的道路上。

于是,他结结巴巴,毫无条理地说:“……我刚刚不知道。……我,我睡地上吧。哎,这个情况,确实不好弄。不过,我也……不知道怪谁。”

陈诺舟语无伦次。

施简则没回答,慢慢走到床边,然后坐上去。

顿了顿,她才说:“你要睡地上?”

陈诺舟忙不迭地点头。

施简就挑了挑眉:“可是只有一床被子。”

她朝着地面扬了扬下巴,“而且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和床单。刚刚我过来时,看到医生夫妻已经睡了。不可能再麻烦人家给我们送一床。你睡地上,垫什么?盖什么?”

“……”陈诺舟觉得自己说话都有点困难:“……但是,这个……那个……”

“好了。”施简说:“睡上来吧,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游戏还没结束呢。”

好半天,陈诺舟才挤出一句话:“……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医生的妻子,估计已经默认我们是情侣了。”施简平静道:“因此,才没给我们分别安排睡的地方,也没准备多的被褥。否则,按照她的细心程度,这点事情,应该能想到的。”

陈诺舟只觉得,幸亏他没喝水。

不然,听到施简说“情侣”二字,他必定会喷出来。

施简倒是很坦然,说完这些,便自己钻进了被窝。

她平躺着,整个人都被柔软的被子覆盖了。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不正常的,只有陈诺舟。

一边疯狂给自己洗脑“一切都跟山洞那天差不多”,陈诺舟一边再次克服心理障碍,同手同脚地走向床沿。

他慢慢躺上床,闭着眼,跟上战场一样视死如归。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陈诺舟却比第一次还要僵硬。

这种事情……到底让人怎么适应啊!

躺下后,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施简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睡上来了吗?”

“……嗯。”陈诺舟声音闷闷的。

施简却说:“半个身子悬在床外的吧。”

“!”

“我刚刚看过了。这床只够我们两个正好并列躺下。”施简顿一顿:“而现在,我旁边还有好大一片空地。你那么高,不可能真的睡下了。所以……你到底怎么睡的?”

陈诺舟痛苦地闭眼,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施简的观察力还是该死的好。

她说得没错。为了不碰到施简,陈诺舟有意避开。但床实在太小了,陈诺舟稍微挪动位置,腿就有些放不下。于是,他只能让一条腿在床沿悬着。此时,那条腿暴露在空气里,微风吹过,还有些冷。

于是身旁的施简又说:“把腿放进来,睡过来点。”

“……”陈诺舟努力让声音听上去没有异常:“我喜欢吊着腿睡。”

“要我帮你放进来?”

“……”

陈诺舟乖乖地完全躺进被子里。

出于无奈,他只能往施简那边拱了拱。

他动作幅度很小。可没想到,床实在是过于小了,仅仅是这样的动作,都让他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施简的腿。

软软的,又有着肌肉的紧实和韧性。被布料包裹,感受不太到人体的温度,因此,不知道是哪个部位。

陈诺舟宛如触电,瞬间闭眼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而后他又惊恐地睁大眼,“为,为什么你的腿……”

“小声点。”施简的声音仍然不起波澜,“他们都睡了。”

而后她压低声音:“我的腿怎么了?”

“……”陈诺舟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闭嘴。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开始扮演木乃伊。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跟施简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

但陈诺舟知道,只要他动一点点,哪怕只是一根小手指的距离,他都能马上触碰到施简。

这种距离让他心慌。

陈诺舟闭了闭眼,觉得今晚,他可能是睡不着了。

又是一阵沉默。

很久,施简才说:“放松点吧,没什么的。”

“……”

陈诺舟已经觉得自己逊毙了。

这种情况,还要女孩子来安抚他。

他没回答。

施简继续说:“这也是没办法。”

陈诺舟意识清明了一瞬。

他听到施简说:“你放心,我信你。”

这一瞬间,陈诺舟心情竟然有些微妙。

鬼使神差地,他问施简:“信我什么?”

“信你不会乱来啊。”

施简说,语气十分稳定。“我知道,我们是搭档。你又是捏得清的人。以前,我也见过那种……脑子里只有肮脏事的男人。但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我并不担心你的人品……”

陈诺舟感觉不太对。

好巧不巧,施简说话的同时,也有个微弱的声音,从不知道哪一堵墙渗透过来。

是女人的声音。

柔媚,尖细。

时断时续的。因为距离,听不清楚。

可就是这一点儿声音,已经足以让陈诺舟汗毛倒立了。

施简还在说:“……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太大负担。放松睡吧,我不会误解你的……”

“施简。”

陈诺舟打断了她。

他的呼吸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变得粗重:

“——我也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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