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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四十五,忙了一个早晨的摊子就开始收拾了。
他们做的都是厂子生意,虽然之后可能零零散散的还会有路过的人买早点,但绝对没多少。已经赚够了钱的情愿早点回去睡觉,也不贪这最后几毛了,把垃圾收拾收拾就推着车准备走。烤饼的更简单了,炉子一提就走人,根本没有任何麻烦事儿。那卖米糕的老头却还站在那里,瞧上去挺可怜的。
陆云泽这才和贺邵承站起来了,把塑料袋什么扔进了垃圾桶里,一起去了老头那儿。
“买米糕啊?”老头以为来生意了,露出了个笑,“两个米糕一毛钱,要几份啊?”
陆云泽摇了摇头,“不买米糕,我们想问问,爷爷你这儿推车出租吗?”他现在好歹是要上初一的,身高也快要一米六了,虽然面孔还很稚嫩,但到底不算小孩了,“我们想租个早餐车,做点小生意赚学杂费。不知道爷爷可以租给我们吗?”
老头一愣。
他也知道自己生意不好,一上午这才赚了两块,十来个零钱在盒子里,晃起来都觉得可怜。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持续了很久,只是说勉勉强强混一点,多几个买菜钱罢了。而他年纪也大了,每天早上起来这样的站着,其实也有些吃不消。
他想了想,居然觉得也不错,“你想怎么租?”
“四块钱一天成么。”陆云泽大概知道这个推车的价格,最多也就五六十,“我们也就早上用,用完了就还回去。可以写个合同,不用担心我们不还车子的。”
“那得给押金才成。”老头不大懂合同,“你写个条子,给我十块钱押金,还了推车我再给你。租是可以租,但是我只给你们车,别的东西你们都得自己备。”
他指了指下面的炉子,意思就是不提供煤。
陆云泽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老头就住在厂子附近的新村,他和贺邵承一起去了对方家里一趟,刚好是一楼,方便的很。三个人拿了纸笔,写好了租赁的价格和押金,又各自按了手印,一人一份。他约着明天早上五点十分过来提,老头也同意,就早上起床开个门的事情。今天并没有付钱,押金明早拿了车子再给。
解决了推车的事情,他们又去了趟政府大院,看了一下门口的情况。
现在的大院门口确实管得不严,和普通厂子门口一样,一排的店面,也有一家做早点的。推车有一个,卖武大郎烧饼,和他们并不冲突。陆云泽放下了心,接着就要去买塑料袋,包装盒了。这会儿塑料袋倒是杂货店都有,可包装盒就得去小商品市场才行。
县城虽然不大,可他们没有车,全靠走太浪费时间了一点。贺邵承就拦了一个三轮车师傅,花了五毛钱带他们骑到了小商品大楼。
不同于百货大楼那样整整洁洁,这会儿的小商品市场更像是个热闹的集市,每个人一小块摊位,东西都塞的满满的。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盒饭味儿,不少摊主也刚正式开张,还拿着韭菜盒子在吃着。一楼二楼都卖衣服,陆云泽艰难的拉着贺邵承去了三楼,这才终于看到了些他想要的东西。
普通的塑料袋很便宜,三毛钱就能有一沓,但他总觉得这种透明塑料袋显得太廉价了一点,因此挑挑拣拣,要了一个白色的,哑光的,更厚实的袋子。
虽然贵了些,要六毛,但确实一下子感觉就不同了。
陆云泽拿了两沓,一块二有四百个,顺便和老板讨了二十双一次性手套。他把这些都给贺邵承拎在手里,自己则牵着贺邵承的一只手,继续去找小餐盒。
如今餐盒还是泡沫的多,但虽然便宜,接触到烫的东西却很容易融化,一点都不安全。可是看到那种纸质的,上下合起来盖住的餐盒,他也觉得很一般,瞧不出什么特别的模样。陆云泽又看了看,把这层楼每一个摊位都走了,顶多也就是塑料餐盒。就当他有些失望的要去买普通的纸盒子时,贺邵承却是拿起了一个像小船一样的敞口盒。
“这个可以吗?”盒子很厚实,外面还印了花纹,有点像用来装章鱼小丸子的那种纸盒。
陆云泽眼睛一亮,立刻就买了。
他准备了四百个盒子,四百个塑料袋,四百双一次性筷子,一共花了六块钱。两个人手里都拎得满满的,这才打了三轮车,去供销社那边等下午的电三轮。供销社的人看到两个小孩买这么多东西,还打趣他们要挣大钱了。陆云泽在笑着,贺邵承却是在心里默默的“嗯”了一声。
回去的电三轮依旧塞得满满当当,又把他们两个挤在了一起。
餐盒子还不需要这么多,陆云泽算了算自己打算买的料,先拿了七十套出来,其他的都放在了炕边上。他只来得及和贺邵承一起在房里头休息了一会儿,就又跑去街上买肉、玉米、青豆,河边买虾子。曾姥爷今天也提前收拾了摊子,回来帮外孙和小贺一起准备馅料。他怕两个娃娃用刀不小心砍了手,自己负责了剁肉馅的事情。而陆云泽和贺邵承就搬着个小凳子坐在水桶边上,一个一个的剥虾肉。
五斤河虾,整整一桶。
贺邵承低着头,动作利落又迅速。
他之前在张红盼手里干了不少粗活,手指并没有陆云泽那样细嫩,并不容易被虾壳划伤。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虾仁接连不断的被他扔到另一个铁盆里,剥虾的速度快得不得了。但陆云泽就不行了,只是撑着剥了一百多个,手指上就已经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虾壳上的刺扎了他,又不至于划出多么大的伤口,因此就只是疼,还看不到什么血。
陆云泽抿着唇,抬眸看了一眼还在迅速干活的贺邵承,更不肯自己休息了。
原本细腻的手指渐渐毛糙了起来,他忍着刺痛,又剥了六两。
曾姥爷那边肉糜剁好了,已经按照外孙说的往里面添了蒜汁、姜汁、青豆、玉米粒、盐、胡椒、生抽,先用盖子盖好在了一旁。他也拖了个小凳子过来剥虾,这才缓解了一下陆云泽的压力。贺邵承依旧没放慢速度,一桶虾他一个人大约剥了一半。等最后一个虾子也剥完了的时候,三个人都歇了一会儿,才去将虾仁清洗了个干净。
陆云泽低着头拨弄盆子的时候,贺邵承忽然皱了皱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红?”他握住了么儿的手腕,把那只原本白嫩的手拿到了面前,凝视着那根又红又泛着些肿胀的食指。唇紧紧的抿了起来,他又看向陆云泽,陆云泽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收了回来。
“就是……刺到了。”他自己含住了手指,稍微让上面细小的伤口不那么疼,“没事儿,是我太娇气了,你去姥爷那边帮一下忙……虾子马上我就拿过来。”
天色已经黑了,曾姥爷正在做迟到的晚饭呢。
虾肉一个个的都洗干净了,陆云泽这才端着盆子回去了,把它和肉糜混好,混得匀匀的之后再用平时蒸馒头的布裹起来,放在盆里用绳子吊在井盖上。这个年头他们家是没有冰箱的,夏天保鲜就只有这个办法,不过还挺有用的。接着他才吃了个饭,又和贺邵承一起烧水洗了澡,早早地回卧房里头睡觉。
明天要带的馅料,面粉,餐盒塑料袋,煤都已经准备好了,早晨起来拿上就行。
曾姥爷本来想陪他们去县城的,但是陆云泽总担心姥爷的身体,说什么也不肯让对方再跟着凌晨起床了。胃癌是个长期潜伏的病,虽然上一辈子曾姥爷查出来也是十年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定其实病根这会儿已经埋下了呢?他不肯,曾姥爷也没办法,只能让两个孩子小心一点,找了家里两个大蛇皮袋让他们拎着需要的东西。
陆云泽坐在床上,拿着小本子记下今天买的成本,手指头还有些红。
贺邵承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刚从李婶子家借来的蛤蜊油。
蛤蜊油并没有用蛤蜊,只是脂膏放在了贝壳里面,冬天手脚干裂了擦一擦都有效,村口小卖部就有,两分钱一个,划算的很。不过他们家没备着这个东西,因为曾姥爷和陆云泽两个男的,特别不讲究,冬天裂了皮也就没管了。他瞧见就忍不住眨了眨眼,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哪来的呀?”
贺邵承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上面的贝壳推开了,挖了一点擦到了陆云泽的左手指尖,“我去李婶家借的。”
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泛着红的指尖,他的动作很轻,又很耐心,目光也一直落在陆云泽的手指上。
“哦……”
陆云泽点了点头,乖乖的把两个手都给他了。
食指和拇指是伤的最厉害的,已经很明显的没有其他手指细腻了。但是此时涂抹了蛤蜊油,就又稍微好了一些,不再泛起隐隐的疼。贺邵承把贝壳阖起放到了桌上,等着明天再还给隔壁李婶。两个人一起上了炕,这才拉了灯。
蛤蜊油有一股很淡的香气,陆云泽嗅着那股味道,困倦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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