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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 流行起烧头香。
清明观的头香自然有人抢的。
还不是大年初一的头香哦,而是每天早上都有人抢。
排队抢头香的目的, 据说是为了能在小学生上学之前, 跟她见上一面。
“小神君,安康。”
“你也安康!”
冷酷的小学生通常瞥一眼来人,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面相, 她都不吝啬一句祝福话。
但绝不多说, 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情况见识过,径直出门上学去了。
苏锦霓也闹不懂,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是大福星了, 她自己实现个愿望怎么会介么难?
比如, 她不想上学啊!
这要不灵的话, 一传十十传百, 她将失去很多学生市场。
唉, 不过,她又不是人民币,不能让人人都爱她。
关于这些, 苏锦霓想的很开。
而且吧, 孩子越长大, 原先不开窍的很多事, 居然无师自通了。
最大的感悟, 就是经过几年小学生活的熏陶, 她差不多能听得懂故事里的感情线。
比如, 班里的李名借了胡赛赛一本书,其他同学就跟她咬耳朵,说小名和赛赛谈恋爱了!
啊?一开始, 苏锦霓的表情是这样的……小嘴儿微张, 惊讶和疑惑同时攀上心头。
不就借了本书吗?怎么就谈恋爱了?
忽然有一天,她就看懂了小名和赛赛眉眼间的小欢喜。
嗐!原来谈恋爱跟借什么东西是没关系的。
晚上八点,夏映浅借路阴间,回到了道观。
时隔好几年,他表姨上了小学三年级,他上大一。
走阴间借道快啊,所以他大学没有局限考哪里,爆冷门,选了个考古学。
还是不经常住校的那种。
但每回回来,他都跟做贼一样,生怕外人瞧见。
毕竟盛市和他学校隔了好几百里地,他大小还是个名人。
要是被谁发到了网上,他那些同学一看,我去,刚刚晚饭还见着他,这是坐了火箭嘛,嗖一下,可就回去了!
他倒也不是每晚都回来,不过一周怎么也得回来个三四回。
苏锦霓一见她表外甥,便问出了很深沉的一道题,“小学三年级谈恋爱叫早恋吗?”
“肯定啊!”
夏映浅酸溜溜地说:“你表外甥我都大一了,还是个牡丹!”
“牡丹花?”苏锦霓没懂她表外甥的意思。
夏映浅撇了撇嘴,“嗐,就是打从母胎到现在一直单身着!”
好的吧,苏锦霓这回是没懂她表外甥的表情。
介……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
苏锦霓朝她表外甥吐了吐舌头,“那你这辈子早恋不成了,下辈子赶早吧!”
夏映浅气急,又担心啊!
他严肃地问:“表姨,你谈恋爱了?”
“没有!”苏锦霓从书包里拿出了数学本,本子上是她表外甥给她出的数学题。
她使劲儿将本子拍到了书桌上,又说:“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她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故意说:“已知地府一年等于人间一日,求人间半个小时是地府多长时间?我要有谈恋爱的时间,不如算一算这么鬼畜的数学题了!”
夏映浅一听这题,格外的心虚。
能不心虚嘛!
他给出的。
没得办法,二年级期末,他表姨数学考了个大鸭蛋。
问她为啥?
她说,题太简单了,不想写!
于是,夏映浅就被他表姨的班主任,请到学校开了场单独的家长会。
再于是,就有了这种鬼畜地府数学题。
其实也不多,一天就做三道。
怎么说都是小学生,现在不是都喊要给小学生减负嘛!
夏映浅也没指望他表姨考个全校第一啥的,就是单纯不想跟他表姨的班主任“私聊”了。
最近这几天,他有点小忙,所以昨天没有回来。
只隔了一天没见他表姨,感觉跟隔了一个月似的。
他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了!
她无缘无故问起谈恋爱的事情,要让他说的话肯定是有情况呀!
但孩子低着头,很认真地在做题。
夏映浅最近才看了一本教育孩子的书,书上说不要在孩子集中注意力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打扰她,哪怕她是在假装集中注意力呢!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转身站在院子里,思索了一会儿,该去找谁了解了解他表姨的近况。
鬼都是夜间活动,这个点儿,阴君拉着红茵回地府公干了。
这几年地府的制度改革了不少,至少得有一半是红茵的功劳。
现在整个地府的鬼都知道阴君的身边有一个鬼仙叫红姑,暂代了二殿阎罗楚江王的位置。
可以这么说,红茵在地府的地位是仅次于阴君的。
中间也有一段时间,夏映浅怀疑过他俩单纯的革命友情。
红茵差点没笑死,还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不喜欢老鬼!还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忘了我的老年痴呆。”
范阶:“……”
看来,他是躲不过老年痴呆这个梗了!
总之,这个时间点俩鬼不在道观里,而小狐狸糕糕跟他表姨一个班,是最了解他表姨的妖没错。
但是吧,糕糕跟他表姨是同一个鼻孔出气,问他没用。
夏映浅敲开老方虚掩的房门。
养生方正在泡脚,搞得整个屋子烟雾缭绕。
“老方,我没回来的这两天,你觉得我表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老方抬起头答:“你什么时候没回来过?”
“昨天啊!”
好的吧,老方最近有点健忘。
人老了都是这样,会犯糊涂的。
老方生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阴君一样老年痴呆,不过转念一想,不会的,他的阳寿没有那么长。
记忆焦虑暂时压了下去。
老方很仔细地想了想,“没有,霓霓很乖的!昨晚上周奶奶家的二胎小孙子老是哭个不停,霓霓去看了一趟,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说是肠岔气,那老两口连夜就把孩子送到儿童医院去了。今儿早上还来上香还愿呢!而且不光昨天,最近这一月都没啥事儿,霓霓要有什么心理问题的话,那肯定是无聊没鬼抓、不挣供奉、着急了!”
不得不说,老方还是挺了解他表姨的。
这孩子,捉鬼和学习比起来更乐意捉鬼。
暑假才去磨寨观摩了蛊王大赛,这开学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前几天还跟他商量,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实习,下墓的时候好带上她。
他才大一,刚开学没几天的好吧!
夏映浅见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转身准备走了。
“阿浅!”老方忽然叫住了他。
“有啥事?说呗!”夏映浅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鼓励他畅所欲言。
其实两人的雇佣关系早就解除了。
自打他高三起,夏映浅就把观里的一应事物交给了老方,包括他那张好多个零的银行卡。
现在的清明观是老方在全权打理,人送外号“方大管家”。
老方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后问:“阿浅,你说我要是报名死了之后去当鬼差,地府能不能要我?”
“呸呸呸!”夏映浅瞪圆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老方一点儿都不忌讳这个,笑着摊了摊手,“嗐,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嘛!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想想去了地府之后的再就业问题。”
夏映浅没好气地说:“最近道观很清闲吗?”
“那倒不是!”
“不对,就是很清闲,清闲的你都开始胡思乱想了。”夏映浅气哼哼说完,转头走了出去。
“哎……”
真不是因为太清闲。
老方动了动水盆里的脚丫子,叹气。
第二天一早,夏映浅临回学校前,又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听。
“糕糕,你们学校有比你长得好看的小男生吗?”
小狐狸“嘁”了一声,超自信的,正要说话。
苏锦霓打他们身边飘过,插嘴道:“怎么可能?”
糕糕现在可是九尾狐妖。
且不论九尾狐妖的妖力有多牛叉了,就只说这个样貌,这世上便无人无妖可及。
苏锦霓瞥了一眼她表外甥,“没谈,别瞎问!”
小狐狸不知道这姨甥俩在打什么哑谜,下意识问:“谈什么?”
“棉花!”夏映浅嘿嘿一笑,只见院子里便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借阴路上学去了。
他表姨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相信的。
**
“老方,醒醒!”
老方睡得迷迷瞪瞪,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黑无常。
这要搁普通人,可能就吓尿了。
但老方普通中带有不普通的气质,早就免疫了。
老方睡眼惺忪地问:“小谢,我时间到了?”
谢宁安很深沉地点了点头。
老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起来的只有他的魂而已。
其实这事儿吧,他老早就知晓了。
他早前做算命先生那会儿,不是跟祖爷爷鬼签订了契约!
那会儿他祖爷爷鬼便说,跟鬼签协议,是要折寿十年的。
他原本能活到七十三,结果就只能活到六十三了。
前几天,他问夏映浅自己死后能不能做鬼差,也是因为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阳寿将尽。
其实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的。
钱挣了不少,儿孙也挺有出息,退休生活过得也还成。
只是吧,人心不足,他总觉得自己还没看见霓霓和小老外长大。
所以他不想去投胎。
想着干脆当个鬼差,闲了还能来清明观瞧瞧。
老方自己早有心理建设,也没太难受,就是跟谢宁安提了个条件。
“我还有些事儿没有交代,能不能给我儿子发个信息?”
谢宁安摆摆手:“说啥呢!就咱的关系,别说发信息了,就是打个电话也成呀!”
谢宁安现在可是黑无常的大统领,早就不干这个勾魂的累活了。
正因为是熟人,他才亲自跑这一趟的。
这三更半夜的,老方唯恐打电话吵着儿子和孙子睡觉。
到底只发了一条信息,交代了钱都放在了哪儿,还有银行卡密码什么的。
这就朝夏映浅的房间飘去。
夏映浅从打坐中惊醒,抬眼一看飘着的谢宁安,心情不爽。
在看旁边的老方,居然也是飘着的,他噌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谢宁安的鼻子道:“老谢,你什么意思啊?”
谢宁安委委屈屈:“这老话不是说了,阎王叫谁三更死,谁也活不到五更!阿浅,我可不是阎王,就是个勾魂的大统领。再说了,这事儿阎王说的也没用,你得问阴君!”
谁不知道呢,问了阴君也没用!
地母元君舍身献祭,造出了这六道轮回,那个阴君也就是个办事儿的,至于这人世间万物的生死,全都记在了元君的那本功德簿上。
其实哪怕就是元君重生,都改不了。
夏映浅想要反驳谢宁安,可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什么都懂,就是感情上无法接受,只能无理取闹。
现代人长寿,老方的年纪不大。
夏映浅是一想到这点,眼眶微酸。
老方已经接受了。
他很平静,甚至都有点庆幸,自己死于睡梦当中,一点痛苦都没受。
他乐呵呵地说:“阿浅,没事儿,我先去地府走一趟,然后申请当个鬼差!爷爷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可是,老方,你为什么想当鬼差?”夏映浅想不通。
投胎不好吗?
老方笑呵呵道:“我家老婆子没的早,恐怕早就投胎去了,她没那会儿我也没跟她许下什么下辈子还在一块儿的约定!我就想着已经当了一辈子人了,上辈子、上上辈子没准也是人,当人当了不知道多少辈子了,不如当当鬼,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
谢宁安一听“约定”那俩字儿,鬼脸不太好看。
他现在是前任成了自己的上司,自己还不能辞职的可怜鬼。
哦,有事儿没事儿的还得被前任的朋友圈挤兑!
夏映浅抖了抖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啥也没说。
毕竟老方已经成熟的挂掉了,他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老方跟着谢宁安前脚离开,后脚天就亮了。
夏映浅整理完了情绪,打出了三个电话。
一个是给自己请假,一个是给苏锦霓请假,另外一个就是打给老方的儿子。
然后就是禁止,不相信老方没了的他表姨,进老方的房间。
又帖了个闭观告示,并且设好了坛。
做好了这一切,方启便带着小老外和洋媳妇儿匆匆赶了过来。
孝子贤孙跪了一地,哭得稀里哗啦。
夏映浅开始念经超度。
苏锦霓跪在她表外甥的旁边,心情很不好。
她一开始也是不肯相信来着。
可是都这样了,再不相信就是自欺欺人了。
苏锦霓皱了皱鼻子,也想哭,可她看了一眼供台,眼泪愣是又回去了。
只见老方盘腿儿坐在自己的供台上,吧唧吧唧吸了会儿香烛,又吧唧吧唧开始啃自己的供品。
他一边啃,还一边跟苏锦霓道:“我先尝尝,那个绿色的糕好吃,白色的一般般,供的鸡味道太淡了,下回买新街老蔡家的卤鸡……哦,不用给我供酒,反正我也不咋喝酒,给我供点牛奶啊,酸奶啥的!那个维生素、钙片也给我来一套,主要是对大脑好的都给我来点!我这年纪也不算小了,生怕跟阴君一样得老年痴呆!”
苏锦霓皱巴着小脸,憋了一肚子问题,不好问。
他悄悄地站了起来,朝供台上的老方勾了勾手指。
一人一鬼溜到了偏殿。
苏锦霓哭丧着小脸,“山羊爷爷……”
老方乐呵呵地道:“别哭,爷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爷爷现在是楚江王了!”
嗯?
苏锦霓瞪圆了眼睛。
老方喜气洋洋又说:“对,就是你红姐姐不想干了,塞给我了!”
苏锦霓的悲伤一下子化成了虚无,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山羊爷爷,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官儿迷!”
“那可不!”老方双手背后,摆谱道:“当阎王有什么不好的!嗐,放心,我肯定不会想不开造反的!”
老方顿了一下,又絮絮叨叨:“我才刚上任,等几天混熟了,我查查你跟你表外甥的阳寿有多少!霓霓,你偷偷告诉爷爷你想活到多大,到时候爷爷看能不能给你暗箱操作操作!”
苏锦霓:“……”
介个官儿不太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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