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五骏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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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五骏齐

那日为齐于柯站出来的共有四人,其中只有一人是那些因无钱交束脩而差点被赶出书院的学子,名叫孙梁。

孙梁父亲早在他五岁之时便意外过世，寡母不愿再嫁，他便依靠母亲替人洗衣、做些饭食将他养大。

孙梁父亲曾是读书人,因着这一点,母亲就是家境再困窘也要将他送去书院。里长见他孤儿寡母可怜,孙梁比起其他识字都难的乡人又更聪明些,便将行知书院那免去束脩的名额给了他。

常言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孙梁在书院中也不过是中上等，这样的水平去参加科举，放在前朝,恐怕还能过明经一科,可在新朝，已将明经一科免去。

这一回书院逐人之事峰回路转，最后遭殃的竟是齐于柯。那个小县主出言之时，孙梁也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母亲自幼在他耳边讲的恩义占了上风，他咬着牙占了出来。

本以为自己之后怕是不能继续学业，没想到小县主会对山长提出那样的赌约。孙梁私以为小县主实在太冲动了,这赌约显见着是赢不了的。不过还是决定私下好好将已学过的内容复习几遍，好歹不要输得太难看。

小县主吩咐他们五人今日前去县衙寻她，孙梁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不敢违逆。这日一早,天光乍破之时，轻悄悄地起了床，梳洗之后灌了两瓢凉水勉强填饱肚子，往县衙去了。

站在县衙门口，孙梁有几分踌躇，像他这样的平民，对县衙总有一股敬畏之情，因而不太敢上前叫门。

“孙梁！”

有人叫他。

孙梁回过头，是钱家郎君钱益山。

钱家是夷山当地的大粮商，像钱益山这样的富家子弟从前是不会和孙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穷人交朋友的。

此时，他却上前揽住孙梁的肩膀：“你小子，没想到你平日里闷声不响的，还是个讲义气的主！少爷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孙梁长得平淡无奇，一张脸上总是面无表情，在书院时从来都是被忽略的一个。他看了眼钱益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说话。

钱益山向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丝毫不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嘴里喋喋不休道：“我爹也真是的，这么早就把拉起来，还说什么来县衙要庄重，连下人都不让我带，这书箱还得我自己背！”

“对了，”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纸包。“我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来，咱俩一人一块儿。”

他不由分说地把一块热乎乎的槐花糕塞到孙梁手里，孙梁有些无措。

“吃吧！”钱益山把另一块塞进嘴里，“吃完了咱们再进去。”

孙梁怔了怔，小声说了一句：“多谢。”

“小事，小事。”钱益山哈哈笑道。

县衙内，齐于柯和好友柴黎互相见了礼。

“于柯，我看你好像心神不宁。”柴黎忍不住问。

齐于柯重重叹了口气：“这本是我一人的事，最后却连累了你们。”

“这哪里是你的错，分明是刘山长处事不公！”柴黎愤愤道，他家中比不得齐家，也是富裕，因而养得十分圆润，此刻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就是那谦之兄！唉，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齐于柯摇摇头：“他也有他的难处。”

行知书院众人都知道齐于柯、柴黎、郎谦之三人交好，其中尤以郎谦之成绩优异，受先生赞赏。

这回逐出之事，齐于柯主动站出来，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郎谦之要被赶出去。

谁知道最后事情会变成齐于柯受过。齐于柯明白郎谦之的难处，他父母双亡，底下还有几个弟妹要养，若是离了行知书院，恐怕便没有机会继续学业。他不敢站在自己一方，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终归，还是有些心寒。

“你说这县主叫我们来想做什么？”小胖子柴黎又道，“难不成是给我们请了先生？唉，夷山这种小地方，哪有好先生肯来。不过，她既然是县主，说不定能请到什么不世出的高人？”齐于柯听他说着，神思有些游离。其实整件事，从山长要将郎谦之等人逐出书院起便很是奇怪。齐于柯一开始根本不知为何山长要逐人离开，但山长态度强硬，像是故意激怒他们夷山人。若只是银钱的事，大可以和自己说，他可以先填补上。所以整件事，从一开始便无关银钱。

再想到那位县主，齐于柯眸色深沉，这件事，说不定能因祸得福。城门无事，他们这些遭殃的池鱼，大约也能得些补偿。

脚步声响起，白衣如雪的少年神色冷淡。

“宴兄。”齐于柯、柴黎和少年互相行过礼。

小胖子柴黎忍不住去偷瞄宴禹，实在是因为这少年太过神秘，身份不明，和书院众人都不熟络，偏偏才学出众，又长得极好，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

他们平日也无甚往来，没想到这位会站出来帮于柯说话。

紧跟着宴禹，孙梁和钱益山都进来了。

小胖子柴黎看见钱益山，脸色不大好看。同为富家子，也是分了圈子的。齐于柯和柴黎在书院中都还算认真进学，而钱益山便是只会在课上睡大觉的主儿。

钱益山生得健硕，自幼学了些粗浅拳脚功夫，最爱替人打抱不平，瞧不上柴黎和齐于柯这样的文弱书生。回回遇见，还要调侃一下小胖子柴黎的身材，柴黎见了他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柴小黎，你怎么又胖了？”钱益山大大咧咧地说。

柴黎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却被齐于柯拦下，这可是县衙，若是在这里闹了事…

钱益山呵呵一笑，上前拍着齐于柯的肩膀：“你是个讲义气的，小爷佩服！”

齐于柯苦笑着挨了他两下：“钱兄谬赞了，此事还是我连累了诸位。”

钱益山摆了摆手：“就是没有这回事，小爷也不想在书院里待了，正好因为这件事，我家老爷子还夸我有骨气，免了不想读书的一顿打呢！”

柴黎冷哼一声，烂泥扶不上墙！

说话间，傅清颜从门外走了进来。

“诸位晨安。”她微微笑着，轻声道。

这便和那日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像了。众人不敢怠慢，齐齐向她一拜：“见过县主。”

宽大的袍袖掩住几人各异的神色，傅清颜抱着书自几人中缓缓走过，姜浩默默跟在她身后。

“诸位免礼。”傅清颜带着姜浩走到房中主位坐下，这房中早已让人安排了六张桌案。“请入座。”

“唯——”

五个少年依着她的吩咐跪坐在书案前，齐齐看向她。

未来名扬天下的夷山五骏在此刻聚齐，而桃李满天下的大渝第一位女山长现在只是一个空有县主名号，连食邑也没有的小娘子。

或许未来，他们之中，有的平步青云，摆弄权势；有的不忘初心，福泽天下；志同道合的也会分道扬镳，温和良善的也会谋算人心。

可此刻，他们有幸坐在一处，为着同一件事齐心协力。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上课差点被教学楼的冷气冻死o(╯□╰

谢谢安之小天使的营养液╭(╯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