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柳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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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柳家事

“赵璋,看在我做了你十多年母亲的份上,带着你的人退出去。”张婴面上没有丝毫惧色。

赵璋捏紧了腰上的剑柄：“娘娘，交出玉玺和父皇！”

从他踏进椒房殿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要回头。而现在,他距离成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眼看着士兵要抓住张婴,她身边的女官出手如电,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几个大男人扔了出去。

两个女官挡在张婴面前,赵璋冷着脸：“看来娘娘是要负隅顽抗了。所有人听我号令,将皇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内殿中慢慢走出一个人，脊背挺得笔直,气度不凡。

赵璋的话说不下去了,他喃喃道：“父皇…”

赵琰站在张婴身边，冷漠地看着他：“继续说，你想将朕的皇后如何？”

赵璋手中的剑摔落在地上：“不，父皇…”

他身边的谋士见他如此，害怕赵璋半途而废，眼中闪着恶毒的光，低声在赵璋耳边道：“二皇子,现在你身边有这么多侍卫，只要杀了陛下和皇后，拿到玉玺，您就可以昭告天下,你就是大渝的陛下！可要是就此认下，殿下，你以后再也不要想翻身了！”

赵璋远远看着赵琰，这应该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了，他颤抖着手，将地上的剑捡起来。

他把什么都赌上了，若是输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怎么能认输？！

赵璋将剑尖指向赵琰，他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他的父亲，是大渝最尊贵的陛下，是他生命中只能仰望的高山…

“杀——”

最后，从他口中终于吐出这个字。

张婴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片刻，椒房殿外涌入一群羽林卫将赵璋等人团团围住。

赵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的人呢？他安排在椒房殿外的人呢？！

到了这个地步，赵璋怎么还会不知道，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个局！

或许赵琰重伤的消息，从始至终不过是个鱼饵，而他，就是那只迫不及待咬了饵的蠢鱼！

长剑架上脖颈，赵璋无力地垂下头。

赵琰走到他面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璋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木然：“父皇，你是在试探我吧，如今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赵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赵璋被打歪了脸，嘴角渗出血丝。可他仍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往常现于人前的端方温和，在这一刻，终于是尽数消失了。

这个神情的他，反而更加真实，不像往日那般虚伪。

“逆子！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错？！”赵琰喘着粗气，无论怎样，赵璋都是叫了他快二十年父亲的儿子，他怎么能不生气。

“父皇，你真的把我当儿子看么？”赵璋看着赵琰，目光讽刺。

“你眼里，你看得见皇后娘娘，我，母亲，在你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位！”赵璋高声质问道。“父皇，你真的把我当儿子吗？！”

赵璋直直地对上赵琰的双目：“从小到大，你真的把我当儿子吗？！你带着俞锦觞，教他骑射，扛着他坐在肩上逛街市，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连想见你一面都要经过重重禀告！”

“哈…我当了十多年长子，偏偏冒出一个赵裕！父皇，你对他都比对我亲近！你把吏部的政务交给他，而我呢？你考虑过我吗？！”

“我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什么也不给我，我只能自己去争！”赵璋知道，自己已经输光了所有，于是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想法，声嘶力竭地冲着赵琰吼道。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将我生下来！”

赵琰看着他几乎疯癫的模样，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赵璋想上前一步，羽林卫的侍卫赶紧将剑向前一送，赵璋脖子上甚至出现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赵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琰闭上眼：“将他押下去。”

赵璋移开眼，再不看他。

张婴默默上前抓住了赵琰的手，赵琰向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没事。只是…我大约不是一个好父亲…”

“婴娘啊，我既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也不能像一个寻常的父亲一样爱护他们…”

张婴轻声道：“可你是个合格的帝王。阿琰，我会陪着你，无论前路如何，我会陪在你身边。”

两个人走出椒房殿外，已经有人在打扫。

赵璋冲杀进来的过程当然不可能通行无阻，雪地上染了鲜红的颜色，这个冬天，有太多人失去了性命。

“冬天快要结束了吗？”赵琰觉得有些苍凉。

张婴回答道：“是啊，冬天快要结束了。”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冬天可能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柳府，柳老爷子无力地坐在座椅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最后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柳明轩跪在他面前：“儿子无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将我柳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柳家百年清名，就此葬送，这让我如何去九泉之下，面见列祖列宗！”柳老爷子老泪纵横，他一生自认最善识人，偏偏没有看出自己的孙女是何等的人！

柳霜寒脸色惨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宠溺的妹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祖父和父亲明明百般强调，她却还是不听，还要拖着整个柳家为她陪葬！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将事情禀明陛下…”柳霜寒说着失了声，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霜寒，你出去。”柳老爷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柳霜寒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祖父，您…”

“来人，将小郎君押出去看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书房！”柳老爷子唤来家仆。

“祖父，父亲，你们要做什么？！”门外，柳霜寒被人架着，心急如焚。

房中，柳老爷子撕下一块衣襟，拿匕首划开手指，就着血一字一划地写着。

“父亲…”柳明轩颤声道。

柳老爷子没有抬头：“这样，最起码还能保住霜寒，只要霜寒活着，我柳家，就还有希望！”

“你去宗祠，将柳依依的名字划掉，从此我柳家，没有这个子孙！”柳老爷子吩咐道。

“…是。”

“陛下明鉴，臣柳玄…”

“老臣有愧于大渝，有愧于陛下，种种罪责，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柳明轩推门进来，柳老爷子淡声道：“都交代清楚了？”

“是。”柳明轩只答了这一个字。

柳老爷子起身拍了拍柳明轩的肩：“没想到你我父子，今日竟是要共赴黄泉。不知到了地下，你母亲会不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柳明轩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儿子能在黄泉继续侍奉父亲，也是一种幸运。”

柳老爷子放声大笑：“明轩啊，我柳家不会亡，我柳家，只要霜寒活着，柳家就还在！”

说完这句话，他决绝地往墙上一撞。

柳明轩整理衣衫，柳家的人，即使身处再艰难的境况，也要从容。

“儿子，恭送父亲！”他向着柳老爷子的尸身俯身下拜，最后坐在地上，将匕首送入自己的心口。

书房中一声巨响，柳霜寒拼命摆脱了家仆冲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猛地跪了下去：“祖父！父亲！”

消息传到皇宫，赵琰叹了口气：“他这是想用自己和柳明轩的命，保住柳霜寒啊。罢了，当年困顿之中，他父子二人对我也是忠心耿耿，拟旨，削去柳家父子爵位，柳霜寒…”

赵琰摇了摇头：“就这样吧。”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柳霜寒看着自己的母亲投缳自尽，尸身冰凉，一夕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祖父。

他小心地将母亲的尸首抱到正厅，吩咐下人再去订一副上好的棺柩。

当成婚两年的妻子拿着和离书前来让他签下的时候，柳霜寒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对不起…”女子嚅嗫了一声，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必要说这些。”柳霜寒淡淡道，她是母亲为他相看的世家贵女，成亲以后处处周到，两个人之间也是相敬如宾。

柳霜寒不怪她，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生死不离，祸福与共的誓言。

她出身世家，与自己合离之后，一样能再嫁个好人家，根本没有必要同自己一个罪人在一起吃苦。

柳霜寒痛快地将和离书签了。

“你…离开长安城吧…”女子小声道，柳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柳霜寒留在长安，只会碍了帝王的眼。

“我有分寸。”柳霜寒淡淡道。

女子再说不出什么：“你…日后多加保重。”

“再见。”

“再见。”女子跨出了门。

柳霜寒负手看着门外花园中的景色，他怎么能离开呢？祖父和父亲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才保住门庭，他余生要做的，便是重振柳家！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妖妖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