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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朋好友闻知噩耗后纷纷赶来。在众人印象中,应靖波一向身强力壮,其突然去世的消息令人难以接受。但此刻面对着应靖波的遗体,大家自然都无话可说了。
刘巧玲一面接待,一面哭诉丈夫去世的经过。前面来的十几位听了都没有说什么,直到上午八点多来了一位姓罗的朋友,情况才发生了变化。
这位罗姓朋友,是应靖波的发小,又是邻居又是同学,还有着一份同练武术的师兄弟关系,因为人高马大,人都唤他“大罗”。
大罗生性爽直,行事不大喜欢按部就班。别人抵达后,通常都是先到灵位前烧香行礼,然后由亲属引领着到灵床前去瞻仰遗容,他赶到后,却是二话不说对着灵床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看了看应靖波的遗容,忽然叫道:“我师兄是让人毒死的吧!”
大罗出身于药材商世家,祖上数代都是经营中药材批发生意的。到他这一辈时,其兄还是操持此行,他因喜爱体育,就去中学做了一名体育老师。
因为家庭的关系,他的中药知识比较丰富。当下,他一嗓子喊出这句话之后,指着应靖波那张业已变得青多紫少、嘴角还在渗出缕缕血水的脸,说一看这副模样,就可以肯定是中毒而亡,是吃了砒霜啊!
此语一出,众人便一齐把目光投向刘巧玲,一部分人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潘金莲”的名字。
刘巧玲马上意识到有人可能已经把丈夫猝死之因怀疑到自己头上了,但并不着急,起身去了厨房,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淡黄色纸张,那是昨天那帖中药的包装纸。
大罗看了药方,却是一脸的疑惑:“嗯,这张方子里没开过砒霜嘛!这是谁开的方子?”
稍一辨认,认出施大为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是施大为——‘施一帖’!”
刘巧玲想了想,说不管这张方子里是否开过砒霜或者其他什么药,靖波反正是服了根据这张方子抓的中药后出事的,所以,还得去找“施一帖”问个明白。
众人听了觉得她言之有理,于是公推死者的弟弟应靖涛和大罗两人为代表前往施氏诊所找施大为诘问。应靖波的这个弟弟是高中毕业生,青岛解放前夕参加了地下共青团组织,解放后被组织上安排进了市北区团委工作。
他毕竟是当干部的,懂政策法律。走了一程,想想不对,就对大罗说我们还是直接去向公安局报告吧,因为即使真是那个姓施的中医那里发生的问题导致我哥猝亡的话,这事也还得报公安局处理的。
大罗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人就去了市南区公安分局。市南区公安分局负责接警的民警听他们说了情况后,说这事你们得去向施氏诊所所在地台西区的公安分局报告。
于是转往台西分局,那里的民警听说出了人命,很是重视,详细询问了情况,还做了一份笔录。然后,请两人稍等,就到里面去向领导请示去了。
片刻,他出来了,说从你们反映的情况看来,死者跟那位姓施的中医素不相识,还是第一次见面,因此不大可能是故意投毒,多半是一起医疗事故。我们公安机关是不管医疗事故的,这事该由卫生部门管。你们现在有两个地方可以去反映这个情况,一是区**卫生科,二是市卫生局。
于是,大罗和应靖涛就离开了分局,出了门商量是去区**还是市卫生局。应靖涛是当干部的,知道这种事情的办理程序,就说我们还是去区**卫生科吧,因为如果去市卫生局反映的话,恐怕还是得转给台西区**卫生科处理。
台西区**卫生科干部小顾听了应、罗两人的反映,看了带去的那纸“施一帖”开的药方(那时看私人中医是没有病史记录的,所以也没提出要看病史),说这件事关系到人命,我们得认真处理。你们请稍等,我这就联系那个施大夫,请他到这里来当着你俩的面说话,看他对这张方子作何解释。
像施大为这样的名医,诊所里都是有私人电话机的。这边于是就拨打了电话,当然不会说你昨天开的那张药方可能出了问题,人家病人服药后把命送掉了,你现在过来说说是怎么个情况,而是说区**有点儿事情请您过来一趟。
施大为还以为是区**有人生了急病要请他出诊哩,问是否需要带什么东西(中医急诊有时需要带苏合香丸之类的急救药或者金针等器械)。小顾说什么东西都不必带,你本人过来就行了。
“施一帖”还是那副洋派打扮,因为出门,头上多了顶黑呢礼帽,手里拿了根红木镶白铜的很精致的手杖。当他听说应靖波猝死的消息时,不禁一怔。但这人倒有些名医风范,两道冷峻的目光朝大罗、应靖涛扫了扫,开腔道:“二位且莫激动,请容我细想一番。”
言毕,合上双目,老僧入定似的坐在那里,只见其嘴唇微微嚅动着念念有词。“施一帖”这是在回忆昨天替应靖波诊脉的情况。
须臾,他睁开眼睛,缓缓道:“令兄的脉象所示,确实应为寒痹,这个诊断是不会有错的,至于我所开的方子,那是没有问题的,虽说内有乌头、虎骨等,但皆因治疗所需。像令兄这样的年岁、体魄,别说患寒痹之症了,即使没甚毛病,服用一帖也决不会步上黄泉之路。”
小顾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在部队当过两年卫生员,仅仅在野战医院接受过短暂的战地救护培训,对于中医基本上一窍不通。
他听了“施一帖”的这番话后,看了他所开的那张药方,想了想,又一一抄在他的工作手册上:“桂枝、赤芍、乌头各五钱,白芍、丹参、虎骨各九钱,乳香、没药、炒穿山甲四钱,当归五钱,蜈蚣四条,秦艽六钱,甘草一钱。水煎服。”
一边抄,脑子里一边却在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等到抄毕,已经考虑定当了,于是说:“施先生您认为这张药方没有问题,那么,药是否有什么问题呢?这个,要向提供这些中药的店家了解。我们一起去药店吧。”
他看了看药方上盖着的那枚“银货两讫”的图章,说这是“九源堂国药号”的药,“九源堂”是我们台西区的,在云南路,我们这就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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