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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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岑扬做噩梦了，做了一个儿时经常做的噩梦。

梦里的女人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决绝地关上了家门，留下了婴儿床上放声大哭的小小的孩子。

梦里的女人看不清脸，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出，她走得毫不犹豫，头都没回。

在岑扬很小的时候，做了这样的梦他经常会哭着醒来。

渐渐的，当年的小孩长大了，他早就收起了眼泪，穿上了冷冰冰的盔甲。

长大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了渴望母爱的年龄，心魔已经解开了，这个梦也好久都没做了，但是大概是周炜彤的那通电话，让他再一次想起来了那个短暂存在过的、不真实的完整的家。

他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月光照进来，借着月光，他打开音响，刹那间《高山流水》的旋律回荡在整个房间。

在岑扬的印象里从来没有母亲这个人，自他会说话起，也没有叫过妈妈。

他小的时候以为母亲只是短暂地离开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直到有一天，父亲喝得醉醺醺回家，抱着一个女人的照片又哭又笑。

小岑扬躲在门外听着父亲嘴中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他明白了，她抛弃了他们。

再长大一点，父亲也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的母亲当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法律系学生，本科毕业后准备出国深造，这时，她发现她怀孕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岑父说什么都不同意。

然而，最终家庭和孩子她都放弃了。

岑家家境优渥，岑父一直在商界混得风声水起，从小到大，岑扬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但是岑父终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和岑扬妈妈离婚后他也一直是一个人，他给了岑扬最好的一切，唯独不能给岑扬一个完整的家庭与充分的爱。

岑父工作非常忙，有时候一出差一个月都见不到人，岑扬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虽然心疼孙子，也不能来照顾他，一旦保姆有事请假，家里就只有岑扬一个人了。

岑扬听着琴声，又睡了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新的一周。

周一清早，周炜彤收到了导师发来约她见面的邮件。

尽管导师安排已经出来很久了，但由于导师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两个人也一直没有见面。

苏晴知道这件事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一脸崇拜地对周炜彤说道：“真羡慕你能成为杨老师的学生，她可是国内外非常知名的学者，可厉害了，在我本科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我的女神了。”

她顿了顿，说道：“学校能成功地挖她来我们这儿做研究生导师也是因为她有意回国发展，可是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嗯？什么事呀？”周炜彤抬起头望了望还在赖床的室友。

“其实，政法类的大学是她更好的选择吧，我就是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咱们学校。”

“确实是，可能她有自己的考量吧。”周炜彤也想不通。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周炜彤很期待与这位传说中法学大神的第一次见面。

周炜彤之前看了教师介绍，知道杨萦心老师已经四十多岁了，照片上大概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长得非常漂亮，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

看到这双眼睛时，周炜彤一怔，他又想到了那个同样有着桃花眼的男人，那双平日里冷冰冰的眼睛，情动时眼角微红，他很少笑，笑起来大概很好看很温暖吧……

约好的见面时间很快就到了，周炜彤敲响了杨老师办公室的门。

她知道杨老师漂亮，但是她没想到，杨老师竟然是一个被岁月如此优待的美人儿。

皮肤红润白皙，细细的柳叶眉，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般，也只有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才能发现她的眼角有一些细小的皱纹。

优雅的天鹅颈上连颈纹都看不出，她看上去大概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十多岁。

杨老师笑着说：“是炜彤吗？请进。”声音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婉约。

周炜彤知道苏晴为什么总是“女神，女神”地叫她了，杨老师大概活成为这个世界上女人最想成为的样子，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美丽优雅。

周炜彤将碎发别到了耳边，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杨老师好。”

在这么优秀的人面前压力真的不小，她自己都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老师大概也看出她的拘谨，引她到沙发上坐下，说道：“我今天找你来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主要是想见一见你，和你聊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她看到对面的女孩子背脊挺得直直的，顿了顿，笑着说道：“你不要紧张，我应该和你母亲差不多大，你和我儿子年龄也差不多。”

周炜彤心想，有这么好的基因，儿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大学也是在这个城市念的，当初我离开中国去国外深造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年龄，这些年，B市变化真的很大。”

周炜彤笑着说是，不得不说，杨老师确实很会聊天，她现在已经自然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当周炜彤得知杨老师正在筹备建立一个法律平台对社会上有需要的人提供免费法律援助时，对她的感觉已经从惊艳转为敬佩了。

毕竟像她这么优秀的法律从业者，咨询费应该是按分钟来算的。

“噢，对了。”杨老师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给周炜彤，说道：“这是明年我们学校海外交流的计划，法学院有个项目是研二出去交换一年，去的是美国一所非常知名的学校，我觉得这个项目很不错。”

研究生只要读两年，如果去交流了就意味着回来就要毕业了。

周炜彤突然想到了岑扬，和他一年不见面她能接受吗？

岑扬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她去了国外，岑扬正式进了医院工作，两个人都这么忙，这段感情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看到周炜彤一脸纠结的样子，杨老师笑了笑：“你也别着急拒绝，好好考虑一下，研一结束前跟我说就可以了。这些年你的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你只要申请，通过的几率很大。”

“嗯好的，谢谢老师。”周炜彤点了点头，将文件放进了书包里。

两个人聊了很久，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之后已经快接近饭点了，周炜彤想起来今天岑扬在医院实习，反正她晚上也没课，就给他发了消息约他一起吃饭。

得到岑扬的回信之后，周炜彤就搭上地铁去医院了。等她到的时候医院还没下班，她就一直站在一楼大厅等着他。

等了一会儿，周炜彤看到岑扬下来了，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是杨姝还有一个陌生的戴着眼镜的男人。

周炜彤觉得杨姝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她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杨姝大概还不知道她和岑扬的关系。

她有些尴尬的冲着杨姝笑笑，说道：“学姐好。”杨姝也冲着她笑了笑，只不过似乎有点勉强。

周炜彤来不及细想，那个眼镜男拍了拍岑扬的肩膀，“小杨，这姑娘找你的？这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岑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男人继续打趣道：“哟~那咱们医院可有很多单身小姑娘要心碎咯。”

周炜彤看着岑扬，心跳如雷，这似乎是岑扬第一次在第三个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呢？

相互道别之后，周炜彤问岑扬：“杨姝她……”

“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周炜彤还没说完岑扬就打断了她的话。

周炜彤放下心来，心中很是雀跃，于是忘了原本应该热情的杨姝那不太自然的笑与沉默。

杨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岑扬今天破天荒地在外人面前承认了他和周炜彤的关系，或许他自己还没察觉到，但是作为旁观者她不得不多想了。

岑扬这是对周炜彤上心了？他真的放下那个女孩了吗？

她摇了摇头，算了，感情本来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她自己的感情她都参不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

岑扬与周炜彤进了他们之前常去的一个小餐馆，这边离学校比较远，也不怕会被人看见。

周炜彤今天心情非常好，她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岑扬的碗里，笑眯眯地说道：“工作辛苦了，多吃点肉。”

“你今天很开心。”男人用得是陈述句。

因为你今天向别人承认我们的关系了呀，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她只能挑着说：“没错，因为我今天终于见到我的导师了，她前几个月去海外交流了，就昨天才回来。”

可能是由于心情过于亢奋，周炜彤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她虽然四十多快五十岁了，但是真的超级漂亮，她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在海内外名气都很响的，最近才回国，但是……”

岑扬用力捏了捏筷子，他打断了周炜彤的话，问道“你的导师是谁？”

“杨萦心教授。”

男人冷哼一声，“难怪值得她放弃。”

“你说什么？”周炜彤没听清，眨着大大的鹿眼问岑扬。

“没什么，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岑扬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周炜彤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这男人，脾气可真怪。

岑扬的车停得有点远，他们吃完饭后走去停车场，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周炜彤侧头看了看岑扬，路边的灯光打在他五官立体的脸上，有些影影绰绰的，有点不真实。

周炜彤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了勾男人的手，见他没反应，就整个牢牢地牵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有些薄茧，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岑扬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柔软的触觉，低头看见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有点愣怔。

他侧头看了看周炜彤，女孩子早已经偏头看向了别处，耳尖有点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