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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的魔导工具倒是可以在雪天使用,”瓦伦丁端起冒着热气的红茶喝了一口,“但作为一名圣光教徒,我不得不提醒你,圣光教的立场一直是反对魔导泛滥使用的。”

“知道,知道,”辛西娅拖着长腔回答道,“魔导污染嘛,都是老生常谈了。”

“老生常谈往往意味着正确,”拿起银色的餐刀切下一块芝士蛋糕,瓦伦丁用精美的瓷碟将它装好,“如果你还想看到如此雪景的话,最好控制一下那群发疯的侏儒。”

魔导污染,困扰着半位面最大的环境问题,也是遏制了魔导动力学凌驾于地精工程学的罪魁祸首,指的是由于魔导能量的滥用所引起的一系列环境破坏,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大规模的传染病及生物变异,因此遭到了圣光教为首的一批人的激烈指责。

然而侏儒对自己一族引以为豪的发明十分坚持,再加上魔导工具无论从哪方面都远胜不稳定的地精产物,双方这才各退一步,以“一定范围内的合理使用”换取了魔导动力学的继续发展。

有了这个梁子在,侏儒一族会在一开始站到蛛后一方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这么说,我可从来没见过魔导污染后的土地,”辛西娅“哒哒”的跑回桌子旁边,拉开一张扶手椅坐了上去,翘首以盼的看着表哥切蛋糕,“啊!我要那块最大的!”

“日精灵王庭欢迎你,当初为了向初代教皇示好,他们主动搬进了因魔导污染而寸草不生的荒漠,如果你想要去体验生活的话,我倒是愿意帮你联系一下伊莎贝拉,”瓦伦丁把最小的一块放到了少女面前“如果你想被安迪用碎碎念杀死,就放开了吃吧。”

一听到“红发恶魔”的名字,辛西娅刚刚升起的不满也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飞走了,只能悻悻的拿起叉子对那一小片蛋糕施加“酷刑”。

“不过这场雪倒是很及时,”瓦伦丁并没有动自己的那块,而是端起了红茶,“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开战,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好的喘息之机。”

辛西娅闻言叹了口气,连狼吞虎咽的动作都放慢了,“……老实说,跟那位女士打起来,我们是没有胜算的吧?”

“嗯,没有胜算。”瓦伦丁淡定的回答道。

他太过坦然的回答让少女直接噎住了,猛灌了一大口红茶才冲下去。

“咳咳……咳咳咳……”她猛拍着胸膛,试图让自己顺过气来,“喂喂喂,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很了不得的话啊?”

瓦伦丁嫌弃的给她递上了一块手帕,“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在巴比伦号上的时候,我和克里斯钦与那位女士正面接触过,老实说,她的强大完全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范畴,与她比起来,我们两个都只是不自量力的蝼蚁。”

“可是最后她失败了啊。”辛西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并不是失败,最后是圣殿骑士团赶到,一起牵引圣光之海才将她惊走的,”他纠正道,“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圣殿骑士团引来的力量远远没达到可以威胁她的程度,她却以近乎狼狈的姿态逃跑了,现在想想看,她害怕的未必是那道光柱。”

她害怕的是那道光柱所代表的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

辛西娅一下子就明白了表哥的未尽之意,她不由得想起初代教皇在水下遗迹时古怪的态度。

为什么一个妹妹要害怕自己的哥哥?是震摄于对方的力量还是心虚?

从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的态度来看,他们虽然对塞米拉米斯的态度各异,却没有到同仇敌忾或者不死不休的程度,可以说,只要蛛后本人不先动手,双方打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圣光教十三人和塞米拉米斯共同分享着命运纺锤的所有权,在这方面,双方完全平等,蛛后也没有任何理由怵他们。

已经继承了另一半所有权的辛西娅对此很清楚,共享所有权就意味着,双方利用纺锤施加在对方身上的力量全部无效,因为纺锤不可能自己攻击自己的。

打个比方,她现在可以利用纺锤的力量去改写某个人的命运,却无法改写蛛后的命运,相信蛛后那方也是一样。

再想蛛后与卢西亚在圣城里的那一战,卢西亚动用的是圣光之海的力量,也就是自己的精神力,蛛后使用的自然是支撑她将人变成蜘蛛的力量,也就是从巴比伦女神那里窃取的权能,最后的结果是蛛后溃逃,似乎也暗示了她本人的实力不济。

可若是真的实力不济到了这个地步,实力远胜圣徒的初代教皇就能轻易镇压自己的妹妹,更别说他还有十二个帮手,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兜一个两千年的圈子?

当然,这些问题也可以用历史的必然或者说意外、没想到、情况复杂等理由去解释,而辛西娅偏偏心里隐隐有着另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答案。

“蛛后……为什么要不停地寻找情人呢?”她轻声问道。

“在古巴比伦的神话里,他们所崇拜的女神性情放荡,最喜欢看年轻强壮的勇士为了争夺她的宠爱而战斗。为了取说女神,他们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比武大会,”瓦伦丁若有所思的说道,“根据你对我的转述,塞米拉米斯本人的性格似乎相当安静内向,那么这个行为或许可以理解为,是她在被神话同化后做出的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

瓦伦丁打了个响指,“我自认对黑魔法是有点发言权,既然初代教皇说他们是在窃取神话,如果把原本的古巴比伦女神视作一个拥有特定力量的普通人的话,那么在我看来,他们的行为无疑是精神同调。”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无论精神同调还是精神入侵,可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打个比方,我想要窃取瘟疫医生的‘不死之身’的话,由于这种力量不可复制也无法转移,只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这个特定个体拥有的特定能力,并不能简单粗暴的将它从他体内剥夺,那我为了达成目的,就要彻底取代‘瘟疫医生克里斯钦’这个存在。”

他把端着的从茶杯放回了茶盘里,杯底与盘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会先入侵他的精神,获取他所有的人生经历、想法和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彻彻底底的了解和分析这个人,然后,我会完美的按照他的想法、他的经历、他的情感去行动,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 我就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取代他的存在痕迹,但仅仅这样只能说是一个厉害的伪装者,就像阿列克谢所做的那样,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夺取他人能力的地步。”

辛西娅竖起了耳朵。

“因此,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精神同调。”

“让我和他的精神完全同步,忘掉自我,从内而外的变成了‘瘟疫医生克里斯钦’,接收他的命运,完成他应当扮演的角色,直至连命运都承认我才是‘瘟疫医生克里斯钦’,那么命运所赋予他的能力和使命,自然就变成了我的。”

“到最后,‘我’就是‘瘟疫医生’。”瓦伦丁又打了个响指。

辛西娅震惊了,这完完全全是瓦伦丁才能给出的答案,也完完全全是瓦伦丁才能切入的思路,毕竟在精神世界上,半位面可能没有人比他走的更远了。

收集神话──模仿神话──性格大变,这就是塞米拉米斯为了窃取古巴比伦女神的权柄所做出的努力,最后她也确实得到了神话中女神的能力,毫无疑问,瓦伦丁给出的就是正解。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自我并不会彻底消失,”他话锋一转,“哪怕是本人都没有察觉,但她的潜意识也会影响到表象人格,比如说,克里斯钦是个露水情缘遍布大陆的花花公子,而我取代了他以后,可能也会继续跟女孩调笑,却未必会走到上床这一步。”

顺带着又黑了一把挚友的美貌青年继续说道:“我想,塞米拉米斯也是这个情况。古巴比伦女神并不会对自己的情人忠诚,可据我所知,那位女士虽然有抛弃情人的爱好,但在这方面却是无可指摘的。”

“也就是说,前者是古巴比伦女神的影响,后者才是塞米拉米斯存在的证据?”辛西娅立即领会,“所以那位女士在巴比伦号和圣城里的表现也可以这么解析。”

“古巴比伦女神想要纵情享乐,才有巴比伦号的变化,而塞米拉米斯不想跟兄长敌对,所以才会逃走。同样的,古巴比伦女神想要排除敌人,塞米拉米斯……”

说到这里,辛西娅停住了,她面露犹豫,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看着表哥。

“我……我有一个猜测……”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知道没什么道理啦……”

看到瓦伦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辛西娅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的喊了出来:“我觉得塞米拉米斯喜欢卢西亚!”

令她丧气的是,瓦伦丁对此的反应是又喝了一口红茶,气定神闲的说:“你的理由?”

虽然这个反应比不相信要好多了,但辛西娅还是不满的嘟嚷:“什么嘛,吃惊的样子都没有,突然就不想说了。”

“这有什么可吃惊的?”瓦伦丁挑了挑眉毛,“塞米拉米斯从小跟着初代教皇生活,可以说是生活在男人堆里,有一两个喜欢的异性再正常不过了,而且──”

“她面对卢西亚的时候表现太异常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错嘛,那种情况下还能观察到敌人的情绪反应。”瓦伦丁拍了拍辛西娅的头,称赞了一句。

辛西娅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只能拿起杯子遮挡了一下,“表哥你才是,明明不在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虽然不在战斗现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看不到现场,”瓦伦丁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位女士在认出卢西亚前后表现的反差太大,想不注意到都难。”

是的,作为一个占据了最佳观战席位的腿部挂件,辛西娅近距离目击了蛛后和卢西亚的战斗,在认出附在巴勒特主教身上的是第十二圣徒卢西亚后,塞米拉米斯在一瞬间进入了惊慌失措和心神不宁的状态,也正是因为距离太近,她第一时间流露出的恐惧才那么真实。

“在不知道她和初代教皇是兄妹时,我觉得这是碰到打不过的死对头时的正常反应,在水下遗迹时,卢西亚鲜明的表现出对她的厌恶的谈话,也进一步加深了我一开始的想法,可到了后面,与初代教皇亚伦的谈话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哎哟!”

辛西娅一边正经的解释,一边偷偷的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最大的那块蛋糕,被发现的瓦伦丁打了一下手。

“亚伦和塞米拉米斯的感情极好,哪怕后者性情大变后应该也没有影响这一点,不然亚伦也不会明知妹妹状况有异,还是任由她继续下去还去试图得到命运纺锤。”

揉了揉手背,辛西娅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能够在所有权一分为二的清况下当机立断的去争抢另一半所有权,这么惊人的反应速度只证明了一件事──塞米拉米斯接触纺锤的时候,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也在场。”

“也就是说,在当时,他们双方还没有决裂。”

“这样一来,那位女士害怕卢西亚就显得很奇怪了,”辛西娅学着表哥的样子耸了耸肩,“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童年阴影啦,积威深重啦这样的原因,但作为一名女性,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因为感情。”

“塞米拉米斯深爱着卢西亚,她非常害怕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如果初代教皇亚伦在此,肯定会对辛西娅仅凭三言两语和一个照面就推断出自己一心想要隐藏的秘密而感到万分惊讶。

“女性的直觉……”瓦伦丁无奈的摊了摊手,“这可真是无法反驳的理由。”

听出了他言下之意里的嘲讽,辛西娅鼓起了双颊,极为不服气的反驳道:“那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我拜访了约翰主教一趟,”瓦伦丁慢条斯理的回答,“无论在什么年代,都不会缺少八卦生存的空间。”

这种微妙的被压了一头,还不得不服气的感觉是什么啊?

信心又一次遭受重击的辛西娅在内心泪流满面。

“塞米拉米斯确实暗恋卢西亚,而且暗恋的人尽皆知,我是指──除了两个当事人外,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茶,瓦伦丁从糖罐里挑出了一颗白色的方糖,“他们甚至还有人开盘赌塞米拉米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告白。”

“这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情节吗?”辛西娅忍不住吐了句槽。

“反正最后是庄家赚的盆满钵满,因为直到最后,塞米拉米斯都没能成功告白。”瓦伦丁总结道。

他们两个在这里讨论这段陈年旧情当然不像两千年前的人那样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更好的去迎击那位女士。

“也就是说,这算是从侧面应证了塞米拉米斯还存在了吧?”辛西娅闻言松了口气,她在这几天里恶补了古巴比伦神话,如果传说中那位任性妄为的女神真的走进了现实,那可真够呛的。

古巴比伦女神是根本不会与他们沟通的,但塞米拉米斯会。

“实事求是的说,能够和平共处就算是胜利,”揉了揉眼睛,辛西娅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屋内的炉火烧的很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室内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撇开那位女士本人不谈,她麾下还有半个半位面呢,光是想到会在战场上与蛮族对冲,我就忍不住的想打哆嗦。”

蛮族,伊恩出身的种族,人人都拥有钢筋铁骨般的体魄和非凡的战斗天赋,他们嘴边长出的镣牙就是凶悍性青的最大体现。

翻遍半位面,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种族像蛮族这样适合正面冲锋了。

哦,如果地行兽能开口说话的话,那第一强大种族的称号就算是蛮族也要拱手相让。

辛西娅被自己苦中作乐的天赋能力给逗笑了。

“干脆我就真的让爱德华把西北军用来伪装商队的地行兽放出来……哎哎哎,”发现瓦伦丁的目光穿过自己投向背后的女王不满的站起来,把手伸到青年面前挥了挥,“你的小可爱在这里呢!”

“……雪融了。”瓦伦丁好半天挤出了这一句。

“什么?”辛西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瓦伦丁猛的站了起来,拨开辛西娅的手臂,迈开步子走到窗边,用手掌抹开玻璃上的雾气,随后笃定的说道:

“雪地,在融化。”

这一次,辛西娅听清了。

她迅速转过身,小跑到瓦伦丁身边,几乎把脸贴到了玻璃上。

此时的大雪已经停了,天空重新放晴,太阳又出现在了蔚蓝的画布上,然后,凭借着精灵优秀的视力,他捕捉到了堆积在房顶上的冰雪消融的画面。

说老实话,冰雪消融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眼前消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辛西娅轻轻的眨了眨眼,原本被完全覆盖的建筑物就露出了红褐色的屋顶,再一眨眼,青色石板路 就出现在了视线里。融化的雪水汇集成河流在道路两旁流淌,原本银装素裹的圣城又展现出了本来面貌。

“温度在急剧上升。”

瓦伦丁说着,动手打开了面前的窗户,微微潮湿的空气吹拂进了燥热的室内,辛西娅额间的汗水被吹干,带来了丝丝凉意,可这也无法掩饰这股风温暖的更像是属于春暖花开的季节,而不是严冬冻彻骨髓的温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辛西娅的脸色有些难看,“是那位女士搞的鬼,她一定是更改了四季变化,将冬天极度缩短,直接将季节提到了春夏,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这边所有权的交替,知道初代教皇和十二圣徒已经卸任,想要给我们一个致命打击,根本不打算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不,塞米拉米斯一定还拿不准初代教皇他们存不存在,才采用了这种迁回的战术。

瓦伦丁的大脑开始迅速运作,“你能停下这种四季逆转吗?”

辛西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不太可能,不过只要我这边一心想要恢复正常的四季,就可以抵消她接下来的动作,只不过这会是一个慢长的僵持过程。”

“那也要做,”瓦伦丁立即下了决定,“你全神贯注的去抵消那位女士的动作,我会守在这里保护你,那位女士的军队很可能已经整装待发,或者就驻扎在城外,等待着大雪彻底消融的那一刻,一旦让他们得逞,猝不及防之下,圣城根本抵御不住。”

他说的很对,其他种族的军队还没有到,如今的圣城里只有卡斯蒂利亚的西北军和圣殿骑士团,真的跟状态满格的蛛后联军对上,会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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